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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中风和心肌梗塞,应该没有大碍,但看老太君这面色潮红、口眼歪斜的样子,中风的可能性大一点。
舒欢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情绪,摇了摇头道:“要等大夫来看了才知道,老爷还是让屋里的人散一散吧,最好再启了门窗,让外头空气透些进来。”
顾达遭受的打击过重,早已方寸大乱,听了她的话,只知连声应着,竟是毫无主意而且退到一旁后,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只是怔怔的坐着,目光悲怆而茫然。
家里接连出事,是个人都受不了,舒欢觉得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些可怜,但固执的追查老太君不让他查的事,闹到眼下这一步,又有些咎由自取。
好在顾达那边还有林氏和姬妾围着伺候,用不着她上前凑热闹表示关心,她暗叹了一声,就等着丫鬟取了针来,捉起老太君的手,在十指尖上轮流刺破个小孔,将血放出来。
她不是医生,也没有医学知识,但从前祖母中风时见过大人这样施救,不管有用没用,试了再说,反正只是刺破指尖放点血而已,就算没用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这头正乱着,顾萱被传到了。
顾达只瞪着她喘气,话也说不出来,一来是他自己身体吃不消了,二来怕真问出点什么来,万一老太君醒了,受不住刺激又昏厥过去,于是顾萱就被晾在一旁罚站,没人敢搭理她。
那小姑娘,不知是心知肚明了东窗事发,还是天性恬淡,没人搭理,她也不问,就低着头很安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敛去了所有的声息,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顾熙天死因不明,顾萱有嫌疑被传,老太君气得昏厥,顾达恼到吐血……
这种能让顾家翻天覆地的大事,哪里瞒得住?流言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不消片刻工夫就传遍了全府,该来的人都来了——
不喜多事的顾芸来了,“有恙抱病”的顾熙然来了,身怀遗腹子的方氏也来了,当然绝少不了顾熙仁,他一进门就先扫了顾萱一眼,其后才上前询问老太君和顾达的病情。
这一切都落在顾达眼里,因此再忍不住,等着他近前就扬起巴掌劈脸煽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将其它声息都压了下去,屋内屋外顿时一片静默。
顾熙然微皱了眉头,往舒欢这边瞧了一眼。
舒欢摇了摇头,无声叹气。
紧接着,一声迟来的惊呼声才响起,顾熙仁的生母周氏抢到前面,心疼的查看着自己儿子被一巴掌煽得红肿的脸,慌道:“老爷,这是怎么说的,熙仁犯了什么错,好端端的打他……”
她话未完,就被顾达喝住:“你给我闭嘴”
周氏不敢再说,忐忑的退开两步,拿帕子握住嘴,含泪望着自己儿子,再用求助的目光转望林氏。
林氏扭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顾家四子,长子亡故,次子长年病弱,幼子又年小无知,那么此刻能接管顾家生意的,就只有顾熙仁这庶出的三子了
妾生的庶子,在她眼里一向属于卑贱的存在,何况顾熙仁本身就是阴恻恻的性子,不怎么说话,但那一双眼睛冷情漠然,常常望得她心里发凉,不知道暗骂了多少次白眼狼,家里生意要由他接管,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因此一听说顾萱与顾熙天的死有关联,她就立刻想到了平素与顾萱时常同进同出的顾熙仁,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无论他是否清白,都要将他拖入这趟浑水里,让顾达彻底厌恨了这庶子。
至于顾熙然,由于长年病重,就算被迫接手生意也无大碍,指不定过两年自个就病死了,到时顾熙和刚好长大,能够继承家业。当然,为了预防万一,她仍是防了一手,先前想引着舒欢将事情揭出来,就是要让顾达事后生出警惕的心,觉得一向不管家事的他们,突然查起这事来,动机极不单纯,继而也厌弃他们。
这是非常完美的盘算,没想到了舒欢那里就被全数拨乱了,这个贫家出身,原该没有见识的二奶奶,竟然不简单
想到这里,林氏颇为怨恨的扫了一眼忙着替老太君打扇的舒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是懊悔还是快意的感觉,懊悔的是不想错失良机,在旁撩拨了一句,没想引得顾达吐血,老太君昏厥,她想想就十分后怕,至于快意,那是自然而然的,眼见顾熙仁被打,往常同她争宠的周氏惶恐哭泣,她就有一种吐尽郁气的畅然
不提林氏,且说顾达,打了顾熙仁那一掌后,就瘫在那里喘息。
屋内的气氛,此刻低沉到了极点,只能听见周氏断续压抑的哭泣声,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劝解。
“是不是你”顾达终于喘顺了气,看见顾熙仁后太过愤怒,他甚至忘了老太君不能再受刺激,直接就质问起来:“说你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顾熙仁红肿着半张脸,可是没有露出半点狼狈的神情,仍是那样清清冷冷的,不过他答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意外。
他说:“是”
不闪躲,不逃避,不辩解,不拖延。
这样干脆的回答,不单是顾达意外,林氏也愣了,哪怕有证据在手,她都觉得要费尽周折,百般对质,才能让顾熙仁伏首认罪,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
“我恨他很久了”
正文第一百三十五章陈年积怨
第一百三十五章陈年积怨
全体静默,鸦雀不闻。
周氏像是吓傻了,连哭泣都忘了。
方氏则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茫然呆滞,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顾达痛心疾首到失语,颤抖着手,就用尽全身气力,狠狠的往顾熙仁脸上又煽了一巴掌,得到的回应,不是顾熙仁的哀声求饶,而是冷冷淡淡的一瞥,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是带着少许轻蔑,又有些讥讽。
这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往火上浇油,顾达下死劲的又抽了他两巴掌,恨道:“孽子你大哥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他恨到要下毒手”
自从事情被揭出来,这个疑惑就一直压在顾达的心里,他往常虽然照管着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顾家,但总觉得家里一派详和,每每听说哪家的妻妾相斗,闹出人命,或是众子分争财产,闹得家败人亡,他都颇为感慨自己的治家有方,哪想此刻就被活生生的现实给沉重的打击了
手足相残,这个事实,残酷得让他不敢去想
顾熙仁嗤声轻笑:“他在你眼里自然永远都是好的,仗着嫡长子的身份,吃穿用度全是旁人不能比的,出门有最伶俐的小厮跟着,一回来全家大小就围着他转,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上什么东西,别人就只有眼睁睁看的份,同他打架争吵,不论是何因由,事后被压着打骂,赔礼道歉,甚至磕头的总不会是他”
“你——”顾达试图打断他。
谁想他不理不顾,只自管自道:“最可恶的是你总拿他来教训我,什么不如他聪明伶俐,不如他孝顺,不如他会念书,不如他知晓人情世故,哪怕有些事做得比他好,落到你这也成了一无是处,骂两句还是轻的,你常常一巴掌打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还骂我存心不良,心思阴毒手段卑鄙你当时就没想过,你这么做,是不是让我难堪,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
“就为了这些?”顾达瞪着他:“就为了这么些寻常小事,你就下这样的毒手?”
“寻常小事?”顾熙仁笑了,看他的样子像是要豁出去了,毫不掩饰的语带讥讽道:“在你眼里自然是寻常小事,他受委屈,你心疼宽解,旁人受点委屈,在你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分明都是亲生子,你不觉得你偏颇过分了吗?要说我心思阴毒手段卑鄙,那还不是打小被你逼出来的?我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枉担这样的虚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这名声也好”
周氏有点承受不住,上前就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别说了我知道这些都是气话,那事不是你做的,你快跪下,跟老爷赔个错,求他……”
她话未说完,就被顾熙仁抽回了衣袖,甩得趔趄了两步。
顾熙仁盯着她道:“还有你我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找你倾诉,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每回只知道拖着我去,让我磕头赔错,我要不肯,你还亲自压下我的头,跟着老爷在旁数落我的不是,你一个人低眉顺眼的做小伏低还不够吗?要我也跟着你受那窝囊气?”
“我……”周氏哪想自个亲生儿子反过头来斥责她,伤心欲死:“我那是怕你惹祸,怕你……”
顾熙仁冷哼一声,打断道:“你怕的事情多了心里装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别人多瞧你一眼,你都要暗自揣摩半日,念叨个不停你活着不累,我看着都替你累”
他说完再不看周氏一眼,只冷笑着盯住顾达:“若只是这些事,我自小受惯了,兴许一时还下不了那手,偏偏我那大哥,十几年如一日的看着我因他而受打骂委屈,非但不觉愧疚,还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虚伪嘴脸中秋那夜,巴巴的跑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年纪大了,该寻一门亲事了……”
顾达气得直颤:“他这是关心你,这也错了吗?”
“关心我”顾熙仁讥讽道:“要替我做媒,让我娶佟掌柜的女儿谁不知道他家闺女生性泼辣,一言不和能指着人鼻子骂上一个时辰都不带停,还美其名曰的告诉我,女大三,抱金砖让我娶个泼辣老姑娘回来,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坑我呢”
“这是我的主意”顾达暴跳起来:“佟掌柜在咱们铺子里做了几十年,知根知底他女儿性子是泼辣些,但家世清白,样貌出众,有什么配不上你?”
“老爷算盘打得太精了,哄我不知道么?”顾熙仁半点不惧,驳道:“还不是佟掌柜被别家铺子拉拢,你怕他辞离,泄露了你生意上的机密,就打算用结亲的方式栓住他”
“那也没有委屈你”
“没有?”顾熙仁冷笑:“若是大哥尚未成亲,你会让他娶个掌柜的女儿吗?”
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