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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直奔了顾熙天往常住的落霞院。
院内铺天盖地的一片白色,顾熙天此刻业已停床,着一身寿衣,毫无生气的躺在灵床之上,他妻子方氏遍身麻衣,目光呆滞的坐在一旁,没有眼泪,瞧上去也如同死了一般。
舒欢随着顾熙然上前哭拜,隔着泪眼,看见灵床上躺的那人五官清俊,这是她头一回瞧见顾家长子顾熙天,不愧是顾熙然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的模样竟有七分相似,她不知怎的心里一慌,原本还仗着辣椒水的效用红着眼睛在低头默泣,忽然就真的失声哽咽起来。
见她哭出声来,屋内那些丫鬟们也齐放悲声,唯有方氏,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无知无闻,照旧木然而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哭了一会,就有人上来解劝,缓得一阵,顾熙然顺势问道:“大哥是怎么去的?”
方氏的陪嫁丫鬟璎珞抽泣着摇了摇头:“中秋才过,大爷就说要赶着出门,昨日一早收拾了东西,带了两名小厮,同老爷一块出去的,但正午时分就有小厮哭着回来报信……说大爷骑的那马不知怎么受了惊,才出门行了没多远就飞驰而去,待人追上时,大爷已然……坠马身亡……”
舒欢正在抹泪,闻言微怔,她原猜测过顾熙天的死因,但绝没想到是坠马身亡,还真有点意外。
顾熙然皱了眉道:“就这样?”
璎珞点了点头,扭过了脸去拭泪。
顾熙然沉吟了一阵,忽朝方氏一揖:“事已至此,大嫂千万保重。”
方氏木木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同她说话,璎珞上前推了推她,她才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他们,半晌,微张了口道:“绳子拿来了吗?”
……
舒欢有点不忍看她面上那犹如死灰般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
还记得两个月前,方氏唇角那抹素淡却又温暖的笑容,分明是含苞初绽的青春少艾,还有大半的人生要度,但只隔了一夜,那笑容失却不再,人已形同槁木。
璎珞看见方氏这样,才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自从大爷出了事后,我家姑娘就一直这样……谁来谁劝,她都仿佛看不到,听不见……”
她私下里对方氏还保持着旧日的称呼,但事实上姑娘这个身份早就离方氏而去,甚至从昨日起,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寡妇。
“要是能哭倒好了。”舒欢低声叹惜:“她吃过东西没?”
璎珞摇摇头:“从昨日到这会,水米都未打过牙。”
这样下去饿倒是暂时饿不死的,但会脱水,舒欢不知如何劝,只能叮嘱璎珞:“你先调先淡淡的糖盐水,尽管劝她喝些,或是引着她哭出来也好,我即刻让人请纪大夫过来瞧瞧,看是不是悲痛之下痰气上涌迷了心窍。”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君和林氏那头也是一团乱,暂时顾不上方氏,璎珞一个丫鬟,失了主心骨,早就没了主意,此刻听舒欢分派清楚,立刻点头应了,再慌忙将他们送出院子。
见完顾熙天最后一面,按规矩还要去灵堂上香,舒欢和顾熙然对这里的规矩不太知晓,但好在有云姨娘在旁,还有下人在旁提点,想错都似乎有点难。
由于顾熙天年未弱冠就已然身故,膝下尚且无子,何况未到吊丧之日,初设的灵堂里自然没人哭拜,只有顾熙仁带着几名仆婢在内侍守,见他们进来,那些仆婢就忙着点香递纸,顾熙仁也迎了上来,低头唤了一声:“二哥,二嫂。”
他平素就喜着白色衣裳,此刻一身素服,瞧着倒也没觉与往日模样有何不同,只是嗓音有些黯哑,抬眸的时候,能够瞧见眼圈微红。
顾熙然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往灵前上了香,烧纸奠酒。
其实还该再痛哭一场的,但这般做态实非他和舒欢所愿,就算真悲痛到了极点,他们也没办法夸张的哭丧。
默默的烧完纸,顾熙然对着顾熙仁打个招呼:“我们过去见太君。”
顾熙仁不语,只是将他们送至灵堂门外,又返身回去了。
松鹤堂里是另一番情形,老太君悲伤,林氏疲惫,顾达则是完全瘫到了榻上,脸色腊黄,额头上还搭着一方手巾,看上去病得不轻,而顾熙和则是蜷身在老太君身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露出了一脸极欠扁的无聊模样。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头似乎正在商议如何停灵发丧的事情,只听林氏在那里道:“这天气还不算凉爽,若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怕是有些不妥,不如停过头七……”
她话未完,躺在那里的顾达已是睁眼哼了一声:“没什么不妥,就停七七四十九日再有那些僧道也紧赶着请回来,该念经的念经,该设坛的设坛”
话毕,他瞧见顾熙然从外头走了进来,黯然神伤的眸光忽然亮了一亮,急着要撑起身来,但随即听见幼子兴奋的唤了一声:“二哥”
他立刻醒起这是自个次子,不是已逝长子,心头一酸,那老泪就差点纵流下来,慌得他身旁服侍的那几名姬妾一叠声的劝着:“老爷节哀,要保重自个身子”
顾熙然和舒欢被紧急传唤回来,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等着他们料理,而是家中办丧,合府人都需齐聚,何况顾熙然往日露出的那一副病态,也着实没人指望他能干点什么,因此等他们请过安,表过哀后,顾达就越看顾熙然越觉不顺眼。
心情败坏之极时,他竟然生出一种很荒诞的念头,纳闷自己这长年病弱的次子怎么直到如今还安然活着,要是能替他最疼爱的长子去死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心头一闪,他就恍然惊觉到自己此念的恶毒,不禁有点愧赧起来,但愈发不想看见顾熙然了,脱口就斥道:“你还知道要回来奔丧?去去去,趁早离了这里,回你那屋养病去吧”
这是没事找茬,极扫人尊严和脸面的话,连老太君都有些不满的扫了顾达一眼,但见他因顾熙天的离逝,已悲痛到一病不起,也不忍再说他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态尽露的道一声:“你先去歇着吧,回头守灵入棺出殡,还有得辛苦。”
顾熙神色淡然,答了声“是”,就领着舒欢一路出去了。
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很奇怪的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很奇怪的事
出了松鹤堂,舒欢与顾熙然对望一眼,瞧见彼此都有些微微红肿的眼睛,和一宿未睡,疲惫而憔悴的面容,不觉都露出了点无奈的苦笑来。
顾达的话,对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痛痒,毕竟只是见过一两回的陌生人,他说什么,他们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他们在顾家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适应了这么些日子,早就习惯了,不过顾家供着他们吃穿用度,对他们到底算是有恩的,方氏平素对他们也算好,因此尽管没有揽事的心,对于顾熙天的丧事,他们也没有彻底袖手旁观的想法。
只是他们帮不上大忙,小忙帮帮还将就。
舒欢就唤了美景去请纪丹青,又让云姨娘将上回老太君送她的那些珍贵补品,挑些合适的往方氏那边送去。
分派完毕,两人正打算在园内走两步散散心,松泛一下坐乏了马车的身子骨,然后回去闭门补觉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唤着追了上来。
舒欢回头一看,不出所料,除了顾熙和没有旁人了。
顾熙和一追上来就喘着气道:“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
“闷?”顾熙然瞟了他一眼:“大哥去世,你半点都不伤心吗?”
“别逗了要是你去世我才伤心呢,大哥他同我们又不亲,我最多有点难过……”话到一半,顾熙和瞧见顾熙然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连忙转口道:“我不是存心咒你啊,你当我放屁好了”
顾熙然沉默不语。
“难道你很伤心?”顾熙和纳闷的挠挠头,忽然恍然道:“也对,你俩是一个娘生的嘛那……你还是当我在放屁吧其实我也挺难过的,他到底是我大哥,中秋那晚还在一块吃饭,他还分了半个月饼给我,劝我别总是捉弄那些老夫子,要好好念书,虽然听着有点烦人,我还冲他扮了个鬼脸跑了,但现下想起来……”
他忽然顿住嘴不再往下说,只是扭过脸去抽了抽鼻子,半晌才道:“早知道会这样,那天我就耐心点听他把话说完了。”
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顾熙然闻言默默,原本想说的话再也没说出口,只是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就让他继续这样真性情的生活下去好了,所有的悲伤难过和欢喜快乐都是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不要学他,不要学这顾家大多数人,明明不是很伤心很难过,还不得不戴上虚假的面具,来避免各种麻烦和闲话。
舒欢也是心有所感,但多少还替顾熙和高兴,起码在长辈的宠溺之下,他还能再继续过几年纯真率性的生活,不用像她这样,离了原来的世界,离了宠爱自己的亲人,吃了几次亏之后,渐渐的变得像只刺猬,一遇事情就浑身戒备。
如果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她其实宁愿永远不要长大,继续享受那份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快乐。
“喂,你们干什么都不说话?”顾熙和的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他同顾熙天真的不太亲,内心里对顾达宠爱他而总教训自己这件事非常不满,外带林氏也经常抱怨,使得他对这名过世的兄长,有一种隐约的妒忌和敌视。
“在想事情。”顾熙然看看他,忽然随口问了一句:“大哥昨日出门时骑的是什么马?”
顾熙和挠了挠头:“他还能骑什么马,不就是他自己养的那匹绝影吗?说起来还真可惜,我想骑那马很久了,可是今后再没机会了。听说大哥坠马后,那绝影也倒地不起,本来也许还有救的,但老爷立刻就叫人将它杀了,大概是恨它害死了大哥吧”
想是憋了好些天没人说话,他有些停不了口,顾熙然还在沉吟,他又接着道:“有件事很奇怪。”
舒欢正纳闷顾熙然为什么要问马的事情,听见这话就随口道:“什么事?”
顾熙和拧着眉道:“绝影的性子挺温和的,大哥养它的时候还经常让人在旁敲锣放炮,就算有人突然在它耳边嘶吼大叫,它也不会受惊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