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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不需要开馆坐堂,自然有人会寻上门来求诊,只是诊金相对高些,因此生了小病,去药铺里随便抓两副药吃了就行的贫民绝对不会关顾。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较好,今日纪大夫没有出诊,而是在书房里图绘丹青,他们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他凝神执笔,端然而坐。
对于外人的来访,他视而不见,只是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面前的画里,这样的举止自然是有些怠慢,好在那老仆代行了地主之谊,请他们坐下,再去泡茶。
舒欢原本就是学画的,从前虽然很少接触水墨画,但兴趣仍在,没忍住探头一看,才发现纪大夫是在画窗外那些挺拔的翠竹。转头再看,书房挺大,但陈设极为简洁,除了窗前摆了张花梨大案外,就只有几张椅子,满架的书籍与壁上挂的画。
那些画,无一例外,画的都是竹子。
静止的竹,微风中的竹,狂风下的竹,细雨里的竹……
无论画的是哪种自然状态下的竹子,哪怕笔触意境有所不同,但技法显然同纪大夫正在画的那幅相仿,她再看落款,丹青两字,应该是纪大夫的名字吧?
生活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搞清楚,这里同她从历史书上看见的古代世界略有不同,起码这里的人对名字没有那么多避讳,不流行取什么表字。
就在舒欢欣赏挂在墙上的画时,纪丹青已然画完了最后一笔,将手中沾了墨的笔往一只粉青四卷荷叶笔洗里一丢,就立起身来,向顾熙然笑道:“不知今日贵客登门,失礼勿怪。”
说话间,他也瞧见了丫鬟打扮,还在转眼观画的舒欢,但为了避嫌,只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顾熙然回了礼,笑道:“是我们来得唐突。”
寒暄两句后,他当下就将来意说了,纪丹青医者仁心,自然答允,张口就喊来一名小僮,让他收拾医箱出诊。
杜秋原以为名医总是架子大些,此刻天色已然不早,未必肯出诊去瞧,没想纪丹青一听就允,他不觉松了一口气,一向掩着情绪的目光里,也带出了些感激之色。
倒是顾熙然忽然拦道:“慢来!还要找纪大夫打听一件事。”
纪丹青温和笑道:“请说。”
“不知这附近有没有出赁的小院?”
纪丹青目露不解之色。
顾熙然就将延请杜秋做武师的事解释了一番,盘算着丹青居离顾家不远,四周环境又清幽,是个适合杜母养病,又好免了杜秋每日奔波的好地方。
“就算是纪大夫您去诊病,若离得近些,也省了不少腿脚工夫。”
纪丹青大概也属于那种不问俗事的人,这事找他打听自然没有什么结果,他还是唤了家中老仆来问,但答案倒是令人失望。
这片城区闹中取静,离大街不远,但又绝不闻市井喧哗之声,因此附近多是有钱和官宦人家置的宅院,不是养静之所,就是容养外室之处,几乎就没有往外出赁的。
最后纪丹青沉吟片刻,忽道:“杜师父若不嫌弃的话,我这后院还有两间僻静房屋,就请过来小住好了。”
顾熙然没料到他会收容陌生人住在家里,闻言倒是意外,就连杜秋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推辞道:“这太打扰了。”
“不妨。”纪丹青道:“后院那些房屋,原本就是留着安置重症病患的,这样好随时守着把脉下药,再说在下还未娶妻,没有内眷需要回避,说不上打扰。”
杜秋迟疑道:“纪大夫就不怕我是歹人?”
纪丹青闻言笑起来:“在下出身医药世家,除了这一屋子医书和药材,就没有值钱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还怕人谋财害命不成?用不着顾虑这个,往常真来了急症病患,在下也会留人住下,这么些年来一向安然。”
杜秋还待再问:“那租钱……”
纪丹青已挥了挥手将他打断:“这些回头再说吧,先瞧病要紧。”
他说着就背起医箱,让杜秋引路,登上他们进城坐的那辆骡车去了,这边顾熙然跟着告辞,让染墨雇了轿子来,坐着回家。
正文第四十五章审问
从酒楼出来后就没少费周折,从马车换到骡车再换乘轿子,途中还换了衣裳,顾熙然甚至谨慎的让抬轿的人在附近绕了好大一个圈,别说没发现有人跟踪,就算真有人跟踪,估计也早被他们给绕晕了。
下轿进门的时候,舒欢一直低着头,避在染墨身后,两名看门的管事虽然纳闷为何先前跟着四爷出去的是两名书僮,回来时却是一名书僮一名丫鬟,但他们没见过舒欢,也瞧不清她低着的脸,自然认不出来,更不想多管闲事惹恼了暴躁小爷,便只当没有看见。
在府内走动时,有顾熙和在前开道,遇到丫鬟就将之打发走,因此舒欢倒也毫无惊险的回到了生梅阁。
跨进门槛,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静得教人有些不安,舒欢不由忐忑的望了顾熙然一眼,猜测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走到正厅,掀起帘来,只见云姨娘冷着脸坐在那里,而她面前,跪的是丫鬟慧云,瞧见他们进来,她才忙着迎上来,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二爷,您可回来了。”
顾熙然沉了脸:“是她?”
看见慧云时,舒欢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早先外出前,顾熙然对云姨娘叮嘱的那些话她也差不多听懂了,联想起来,自然能猜出究竟。
云姨娘低声回道:“等着二爷回来亲自问的,我也不知。”
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只能瞧见慧云背对着他们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跟进来的顾熙和一脸不解:“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四爷。”云姨娘此刻才顾得上招呼他,催道:“您快去见老太君吧,那边打发紫苏到处寻您,连这里都来问过好几回了,我只答说您没过来。”
顾熙和一听,有点急,也不管这边屋里出了什么事,反正与他无关,带上他的书僮染墨和涤砚就往外走。
顾熙然道一句:“记得嘴上把门。”
“知道了,二哥你真罗嗦!”顾熙和一边答着一边跑了。
舒欢叹口气,先回房把衣裳换了,免得有人进来瞧见她这副打扮不妥当,但一面换衣裳,她还是一面支着耳留神外头的动静,听见云姨娘关了门,在细细回禀他们出府后的事情。
倒是没出顾熙然的预料,府里老爷和大爷回来了,这生梅阁就再无人登门,丫鬟们也都还安份,没有人出去,只有紫苏跑来三趟,头一回是带人搬来老太君赐的酒席,后两回是探问顾熙和的下落,云姨娘都敷衍了过去,没想最后一回,她同紫苏说完话,要回房的时候,无意中回头,却瞧见慧云悄悄挪到紫苏跟前,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她当场就喊住了慧云,教她去倒茶,再借口茶太烫摔了茶碗,罚慧云跪在这里,其他丫鬟们,也都被打发进房不许出来。
舒欢换了衣裳掀帘出来,瞧见顾熙然沉着脸坐在上首,随后听见云姨娘在叹气:“我只疑是巧云,再没想到会是她,她一向安份老实,我也不忍心问了……”
其实同样的疑惑,舒欢心里也有。
她虽然怀疑过慧云,却不懂慧云这样做的理由,她只是一名丫鬟,还是顾熙然的丫鬟,有什么必要参与这些勾心斗角?
顾熙然抬眼瞧见她出来,便朝她招了招手道:“你来问吧。”
“我?”
顾熙然不多解释:“你的份内事。”
……
这是要逼她进入正妻的角色呢!
舒欢苦笑了一下,走到顾熙然身旁坐下,放眼看时,见慧云面前碎着一只茶碗,而她那微微颤抖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无辜又可怜,只是若真是无辜,也不会跪在这里等着受审了。
看了她半晌,舒欢才沉声问道:“真是你往老太君那里通风报信?”
慧云为人一向沉稳冷静,但毕竟心里有鬼,跪了老半天,早就害怕之极,再听见云姨娘回禀事情,就知道自己辩无可辩,一直不吭声,是她怕到说不出话来,只能强撑着让自己跪下去,再跪下去,跪成石头。
此刻听见舒欢问话,虽然语声低缓,但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她再支撑不住,匍匐在了地上,磕着头泣道:“婢子知错了,求二奶奶饶过这一回吧!”
舒欢微蹙起眉:“为什么?”
慧云不答,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
慧云迟疑:“二奶奶……”
舒欢等了片刻,见她终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没有再说,心里也恼了,站起身道:“我问完了,该打该卖,你们看着办。”
相处这些日子下来,慧云怎能不知她一向不喜多事,性格恬淡,若求她,还有一线生机,若连她都恼了,二爷一向宠爱她,自然不会姑息自己,而云姨娘看着好性情,若是得罪了她,也不是能饶人的……
想到这里,慧云简直跟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抓了舒欢的衣摆,泣道:“二奶奶,您别走,婢子什么都说……”
好艰难才吐出这句话,但她内心实是不想说的,不觉又顿住了。
直到舒欢按捺不住,想拂开她的手时,慧云才横了心泣道:“婢子原是老太君那里的丫鬟,姨娘进门前才被打发来服侍二爷……只是太君不放心姨娘的出身……”
她话没说完,云姨娘就忽的站了起来:“我去倒茶。”
这话插的突兀,也有些急躁,但顾熙然垂着眼,仿佛无甚知觉,倒是舒欢微讶的扫了云姨娘一眼,看着她出去,再回过目光,瞧见慧云只顾着抹泪,一副不知该不该说下去的样子,就道:“你继续说。”
慧云这才接着道:“太君是怕二爷受委屈,才让婢子过来照看着……若有什么事,就立刻去回她老人家……”
说到这里,她又磕头求饶起来:“二奶奶,老太君的话婢子不敢不从,实是迫不得己,并非出于本心……求您饶过婢子这一回吧!”
她哭得凄惨,地上又满是破瓷碎片,几个头磕下去,额头上就一片血污。
舒欢皱了眉道:“不用再磕头了,你起来说话。”
慧云蓦然抬起眼来,满眼期望:“二奶奶,您这是肯饶恕婢子了?”
舒欢看了她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