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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道轻哼了一声,并不拆信来看,而是随手扔在案上,挑了挑眉,忽道:“少帅还有其它事要和我说吗?”
寇仲略有些讪讪然,低声道:“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让我很不自在,说实在的,我的想法又怎瞒得过你的法眼……你到底打算怎样处置李大哥,就给我个准信吧?”
“少帅果然是兄弟遍天下,时至今日,你仍喊他李大哥……”说到这里,宋师道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寇仲,说:“那么,若我判他阵前处斩,你待如何?”
能让寇仲为之求情的李大哥,自然就是李靖。
当日李世民带着骑兵窜逃离开,却将李靖留了下来为他争取时间,交由李靖全权掌领秦王军的步战兵卒与宋家军作战——在那接连十余场的战役中,双方杀得血流成河、荒野尽红。
李靖的领兵能力果真不凡,在没有后援、没有根基甚至是粮草短缺的情况下仍让宋家军损失了近万人,虽然打到最后,威名赫赫的秦王军只剩下几千伤病残将了,但是这一仗的过程,无论是以惨烈还是精彩程度而言,都足以让李靖留名战争青史。
最终山穷水尽的李靖还是束手被俘了,连同几千伤兵一起。
宋师道很大方地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兵士们统统遣返原籍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本是太原附近的平民,至于他们回去以后会不会转头又加入李阀的军队——宋师道表示全不在意:坑杀战俘是下下之策,他当然不会做出那样残暴的决定;而借此机会博得一个胸襟广博、性格宽和的名声,宋师道已经是稳赚不赔。
不过关于如何处置李靖的问题,倒是有些麻烦。
败军之将,杀之祭旗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招纳重用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况且李靖是个难得的人才,宋师道就本心而言是想要招揽他的,但问题在于李靖他偏偏就是不降。
寇仲瞅着宋师道淡漠的神情,不禁哀叹了一声,颓然道:“他硬顶着不降,你要杀他我当然没话说,但是陵少……唉,毕竟都是一场交情!”
“陵少不是说要去塞外找老跋喝酒吗?他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给他践行。”宋师道表情平淡地说。
寇仲整张俊脸都愁得皱了起来,说:“李大哥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陵少当然是不肯走的……天,我最讨厌左右为难了,陵少一直逼我想办法救人,但是面对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啧,”宋师道起身走到寇仲面前,静静地与之对视,直至寇仲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才猛然伸手、一把抱住对方,笑道:“我还不是同样拿你毫无办法,哎,我怎舍得教你为难呢?这样吧,我保证不杀李靖,要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首要条件就是陵少立即出发去塞外玩一圈,不要整天找我麻烦!”
“就这么简单?”寇仲的忐忑心情一扫而空,欣喜说道。
“当然咯。”宋师道点头应下,而后目送着心情轻松的寇仲离开帅帐,暗暗想到:无论是寇仲还是徐子陵,聪明都是足够了,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重情且容易心软——事实上,分明就是双龙在探视旧友的时候,被李靖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和宋师道的关系不比寻常,这才给了李靖硬顶着不投降的底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想要和他玩心眼?宋师道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看谁更能熬吧,此番先把徐子陵支走,然后继续好吃好喝地拘着李靖,反正宋师道只是答应了寇仲不杀此人、迟早会放人……他们又没约定好具体什么时候放人,就算宋师道要一直软禁李靖直到天下太平,寇仲也是无话可说的。
说来李靖之所以不愿投降,大约只是因为他不希望终有一日会和旧主李世民对战沙场。
事实上,宋师道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他留着李靖,既是因为此人流传千古的“军神”之名,也是为了对付“本来将会”带给李靖赫赫声威的突厥人:双龙的义气和求情只是附带而已,不过宋师道以此为由饶过李靖的话,反而能更好地打消李靖的疑惑和戒心,他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宋师道也很乐意让李靖一直欠着双龙这份人情,免得他将来再拿那些旧日情谊来挟制寇仲。
李靖的问题暂时算是圆满解决了,而李世民的去向也终于浮出了水面——当洛阳城爆出兵变,李元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肃清了李世民留在洛阳的心腹、“代兄掌政”之后,李世民就出人意表地奇袭了刘黑闼、穿过了河北全境,又经过了幽燕等地,最终带兵流窜到高丽之侧的契丹人聚集地去了。
李世民当真是枭雄之姿,他的秦王军虽然给少帅军和宋家军接连打得没了脾气,但若是去和契丹马贼或是高丽人放在一起比较,绝对能够将他们虐得连祖宗是谁都给忘了……
高丽的地盘本来就在宋师道的规划之中,既然李世民“愿意”为他当这个先锋,那就让秦王军多蹦跶几年好了,反正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蹦跶,真好。
至于汉东王刘黑闼,他在给李世民打了个措手不及、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后,面对着宋家军的大军压境,刘黑闼很识相接受了宋师道的“友好邀请”,并在少帅的“引荐”之下率军归附大越,同样做了宋家军的副帅之一。
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山东河北等地之后,宋家军的目标就转向了李子通和杜伏威:面对强敌,他们这两个有仇有怨的老兄弟不计前嫌地联合在了一起,和宋家军在长江上打了数十场激烈的水战——在这一年的整个夏天之中,长江的江面之上都泊满战船、喊杀震天。
事实证明,杜伏威和李子通的顽抗毫无意义,宋家军的新式战船最终以所向披靡的姿态扫荡了整片水域,打到最后,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家底耗尽,除了黯然投降之外别无选择……再然后,他们俩就被宋阀好吃好喝地软禁了起来,和李靖作了伴:副帅的职务当然是不用想了,那显然是聪明人的殊荣。
北方军阀的龙头老大李阀显然不乐意做这种“聪明人”,他们硬是将战局拖到了宋阀进军北方的第二个冬天。
或许在李阀看来,南方人遇到了北方的冬天,战力就会大打折扣:但是现实永远比想象残酷得多——寒冷的天气非但没能逼走强悍的敌人,宋师道反而借着大雪的掩护亲率精兵绕道奇袭长安,更安排死士们顺着杨公宝库的地道潜入了长安城内!
城外大军压境,城内动乱不安……硬顶了月余时间,当死士们将长安城门打开之后,唐王李渊就无可奈何地率众投降了。
越国的太子兼主帅宋师道以杀伐果决之势,率军横扫北部江山,令天下人侧目惊叹,其声名之盛如日中天。
随着宋师道攻克李唐的都城长安,大越一统天下的时日愈发接近,各地的中小势力纷纷望风归附。宋缺也正式下旨定都长安,亲自领着各部大臣入主中原,开始扩充官员数量,修缮宫室都城,筹备立国大典。
战争仍在继续,但其结果已毫无悬念。
李阀之中,继家主李渊第一个投降之后,洛阳的李元吉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即使洛阳是天下有数的坚城之一,却也实在扛不住宋家军花样百出的攻城方式……更何况,若论对洛阳城的熟悉程度,十个李元吉都比不上杨公卿,所以这位齐王殿下终究还是被全权负责攻略洛阳的寇仲亲自擒下,押往长安。
“寇少帅,功高震主素来都是善战者的取祸之道……此番你攻取洛阳,大可踞此坚城东山再起,又何必继续对宋阀俯首称臣呢?”宽大的马车里,被五花大绑的李元吉斟酌着语气,“好心好意”地建议道。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寇仲乍然睁眼,挥手打出一道气劲,将厚重的马车帘帐掀起,任由刺骨的寒风夹杂的雪花吹入暖洋洋的马车里:马车外,是数千人的骑兵部队和飘飞的鹅毛大雪。
瞅着内力被封的李元吉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寇仲这才冷然笑道:“李元吉,若你又想出去体验一下雪地行军的快感,就继续胡言乱语吧。”
李元吉顿感一阵气闷,这一路上他几次三番地试图挑拨离间均告失败,反而给寇仲折腾得伤病交加,或许是仍在计较杨公宝库内的围攻之仇?可是他们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远了……思及此处,李元吉只能暗叹一声,再接再厉道:“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少帅是人中之龙,光明坦荡,在战场之上勇冠三军,确实令元吉佩服不已。但是关于朝堂上的权力争斗,平心而论,我怎么都比少帅懂得稍微多一点吧?”
“懂你个头啊!”寇仲颇为不耐,却也有些好笑地说:“省省你的力气和口水吧,你有那闲工夫挑拨离间,倒不如好好想想到了长安之后该怎么求饶。”
面对着油盐不进的寇仲,李元吉除了苦闷还是苦闷,就这么无可奈何地到达了长安城:这里原本是他们李唐的都城,如今却已改姓宋了。
全军副帅亲自押俘还朝,竟是十分奇异地没有得到朝堂上下的隆重欢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仪式:李元吉收回凝视着城门的复杂目光,转而望向寇仲,正打算幸灾乐祸地嘲讽几句,却是乍然看见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静静地立在城门一侧的雪地里……不知怎地,李元吉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地老天荒”这四个字来。
寇仲又惊又喜地跳下了马车,关切道:“二哥你等了多久?外面这么冷……”
“所以我就打发走了那些准备列队迎候少帅的老家伙们,只留我一个人来等你。”宋师道笑了笑,牵起寇仲的手,道:“想来少帅也不喜欢那些麻烦的仪式吧?”
寇仲连连点头道:“见到你就足够哩,其他人我根本懒得应付。”说着他回身指了指呆滞地跪坐在车沿上的李元吉,笑道:“智叔留在洛阳处理首尾,我就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去把李建成也给解决掉?”
宋师道尚未来得及回应,李元吉已然面色大变地跃下马车,不顾双手被缚身后的狼狈,踉踉跄跄地冲到两人面前,恳求道:“我愿亲去劝降大哥,只求保他一命!”
在宋家军横扫中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