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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叹气回首,站在屏风后的阿玛缓缓说:“都收拾好了?”我绕过屏风走到他身边,“都好了。”他满脸肃穆的说:“宫内不比家里,万事小心谨慎,尤其是侍奉皇上,更得多长几个心眼。好在你心思细腻,遇事沉稳,阿玛比较放心。”我轻轻点头,紧盯白瓷花瓶里的几株曼佗罗。
阿玛顿了会,叹气说:“从小到大,阿玛什么事都依你,惟独这件事,阿玛无能为力。曹家是内务府包衣,生来就是皇家家奴。皇上让你做御前侍女,还特意下旨,是充分信赖你。要知道,这份殊荣可是很多人期盼不到的。阿玛在江南为皇上尽忠,你在遥远的京城要为皇上尽孝。我们曹家世代受皇家的恩泽,你一定要全心全力侍奉皇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粗心懈怠。”
我勉强笑说:“女儿谨记阿玛的教诲。”阿玛轻拍我肩膀,柔声说:“阿玛进京述职便会相见,有什么事就给阿玛写信。夜深了,明早就要上船,好生歇着。”
阿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我站在院子的湖边,折断一枚柳叶,细察,回忆。
三月初二,康熙离开江宁的前一夜,夕阳落下,一弯新月皎照大地,我和四爷在摇曳池边不期而遇。一个立于争奇斗艳的山茶花海里闻香,一个坐在千叠峰底池水边的石凳上吟诗:
“半亩池涵天作底,一番风过水流金。
惊看锦鲤如梭掷,织就横纹绿绮衾。”
一首写实写景的七言诗,把摇曳池里的风景概述得逼真雅致,我听后低低赞叹:“四爷好雅兴,四爷好诗句。”
对上四爷闻声射来的惊奇眼神,我缓立了会,快步走向前去俯身请安。四爷淡淡的说:“起来吧。”然后,静静看向远方。我站在他身后,默然无语。四爷看了一会,缓缓开口:“和四年前相比,你的变化确实很大。”我一怔,先是愕然,随即明白。是的,现在的悠璇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折腾瞎闹,没大没小。
我轻声笑说:“三年前病过一次,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从那以后,心性大变,甚至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四爷侧目而视,嘴角挂着一丝会心的笑,叹口气道:“难怪,看来我也得把那件事忘了,免得十三弟说我堂堂贝勒爷心眼小,跟一个小女子计较。”我微微张嘴,感到很惊奇。呆立一会,猛然想起十三爷说过的话,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四爷,那事是不是指……是指……”
夜风习习,看着他在微弱花灯下似笑非笑的脸,支支吾吾半晌,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洗脚水”三个字。他罢了罢手,淡淡的说:“不打紧,你那时还小,再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如释重负,不跟我计较就好,不然以后在宫里怎么混?他可是未来的雍正帝,我得想方设法百般讨好他、摸清他的秉性才是上上策。
四爷看我释然的样子,再次轻笑,指着石凳对我说:“坐下说话。”我说了句“悠璇谢四爷赏座”,保持一尺的距离,和他并肩而坐。四爷双眸盯向微波粼粼的湖面,我偷瞄一眼他清秀的侧脸,不禁感叹:超然出尘,才思敏捷,怎么看也不像历史上那位小气多疑、尖酸刻薄的铁腕皇帝。不过康熙的儿子哪个不是搞权术使阴谋的高手?他只是善于在人前伪装真实想法罢了。
沉默很久,谁都没有开口,我不觉有些闷,轻声说:“美景在前,这样坐着似乎有点单调。四爷喜欢什么茶?悠璇回去沏一壶,再拿些糕点。四爷要是不嫌弃,一起畅饮品吃如何?”四爷嘴角轻抿,似在笑,但并未说话,只是紧盯湖面。我有些紧张,强压慌乱跳动的心,歪着头看向他,笑问:“四爷要是不说,悠璇就随意沏一壶。云南的普洱馥郁芬芳,香醇可口,四爷觉得怎么样?”
四爷侧目而视,眼睛一闪,笑而不语。这是第二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真诚实意,没有冰冷外衣的遮掩,在淡淡的月光下,温雅柔和。对视一会,我眼神恍惚,心更加慌乱,双颊微烫,忙低头起身,准备离开去端茶点。
刚走一步,一只温暖的手紧扣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我心头一颤,不敢动弹半分,也不敢回首,只是对自己说,稳住,千万稳住,不能失态,不能失态。
四爷淡淡的说:“你不是不喝茶吗?”此话一出,我有些吃惊,疑惑的看向他,他怎么知道我只喝白水不喝茶?他脸色不改,起身淡淡的说:“你前几日得了伤寒,虽已是晚春,但入夜后还是很凉的,我送你回屋。”我目瞪口呆,一脸的不相信。前晚吹了会风,有点咳嗽,喝过涵依熬的药,已经无碍。原以为他只会给人使脸色和诵经念佛,没想到不是“两耳不闻天下琐事”,而是“观人察心细致入微”。
四爷轻捏几下我两指放开,静静看我一会,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快速走向甬道。我呆立一会,提步跟上。他走得不快不慢,我跟得不慢不快。寂静的夜色里,只有轻轻的脚步声柔柔回响。拐过一道弯,踏上一座石桥,他顿足侧头看我。脸色虽然很淡,但在我看来,上面洋溢着好几分温柔和喜悦。我的心口虽然在剧跳,但还是保持优雅的走姿,微微颔首,笑着快速跟上,和他并肩而行。
接下来的路程,我和他保持尺许距离,沉默着慢走。曹府里,我的闺房离行宫最近,只有短短的几百丈。路虽然不长,但却走了好久。拐过十二道弯,走到悠然居的院门外,他笑着说了句“回见”,转身快步离开。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细细回味这两个字,腮边全是笑意。紧盯左手两根手指,很久很久,都未从兴奋和激动的状态中恢复。
“姐姐,该歇息了。”语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丢掉柳叶,携手语微在湖边踱步,叹气说:“今晚我们姐妹俩一起睡,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机会。”语微轻叹口气,低声说:“再过三年语微也许就会进宫陪姐姐。”我顿步,想着孤寂的深宫怨女,满腹惆怅。
第十章—帝王几情
康熙四十二年夏秋北京紫禁城
我站在气势恢宏的紫禁城神武门前,回想圣旨里面写的内容,无限感慨。去乾清宫见完驾,在康熙贴身太监李全的引领下,穿梭在富丽堂皇的故宫大院内。康熙有言,御前当差,代表的是皇上,是整个大清,规矩礼仪不可或缺。于是乎,让我同刚进宫的秀女学规矩。学得好,有赏;学得不好,有罚。
脚蹬花盆底,头顶旗头,身穿旗袍,每日学习请安、跪安、磕头,纠正站姿、坐姿、睡姿,吃相、笑相、哭相等,都要按老祖制的标准去做。此外,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诗词歌赋等也在考察和训练的范围内。每隔三日,几百号秀女还必须齐聚体元殿学习《女孝经》和《女训》等。目的是让大家谨记:对女人来说,美丽的面容固然重要,但修饰面容时,千万不要忘了品德和学识的修养。
学习规矩的一个月,我的情绪也发生些许变化。由最初的满腹惆怅到期待新鲜,接着是无聊烦闷,最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乾清宫接受康熙的检验。好在当值一天,康熙比较满意,赏赐的东西自然很珍贵。我拿着那枚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玉如意,细察一会在阳光下发出的绿光,啧啧赞叹一番,直接放进衣柜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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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逝去,正值酷暑,不知不觉,入宫已两月。原以为御前侍女只是替皇上研研磨,端端茶,倒倒水,递递书,捶捶背这类简单易作的力气活。当两日值方才明白,除了上述那些,皇上的衣着、吃喝、起居、住行,统统都要亲自检查督促,统统都要陪伴左右。
正在检查昨日进贡的荔枝是否新鲜,雪珍风风火火跑来说:“璇姐姐,几位阿哥马上来西暖阁和皇上议事,李公公吩咐赶快准备好茶水。”我扶住她似要摔倒的身子,嗔道:“这般没规没矩,要是被李公公瞧见,非得罚你。”雪珍眨几下眼,轻声说:“有璇姐姐护着,我怕他作甚?”我莞尔一笑,对采蓝说:“快去取万岁爷爱喝的玉泉山泉水,雪珍,你帮忙拿茶叶,我这边烧水。”
“是!”雪珍和采蓝朗声应道,各忙各的事。
乾清宫的侍女虽然不下百十号,但贴身打理皇上身边大小的事全由我一力承担。李全见我□无暇,特意把她们俩拨给我做助手。两个丫头手脚麻利,勤劳懂事,我们配合得默契融洽。
泡完最后一杯,平端放满青花仙鹤茶盅的茶盘,往西暖阁走去。李全撩起竹帘,我轻踏小步,快速走进。
康熙今日情绪不好,静坐龙椅闭口不语。这也难怪,上个月索额图谋反的事让他烦心不已,前几日恭亲王常宁和裕亲王福全未过半百又先后英年早逝,眼见和兄弟阴阳相隔,刚从塞外匆匆赶回的康熙心情可想而知。
御前当差,百分谨慎,千分留意,万分小心。我欠身请安,把茶放在康熙旁边,又按阿哥坐的次序放下各自习惯饮用的茶,跪安出门。
换了两次茶叶,添了四次水,一个时辰过去,几位爷各怀心事缓缓走出。当头的太子满面不悦,白皙的脸上有几分愠色,嘟哝一句“又不是他儿子,给钱倒罢,戴孝作甚”,拂袖而去。大爷看着太子的背影,狠狠扯了下嘴角,满脸嘲弄。五爷和八爷并肩走出乾清宫,神色坦然。三爷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独自一人漫步离开侧厅。走在最后的四爷和十三爷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四爷踱步到侧厅大门,仰头看天。十三爷走到我面前,轻声道:“好好宽慰下皇阿玛,再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我打量一下四爷的背影,微笑点头。
康熙今日如此烦闷,晚膳怕是又不会进了。李全在侧厅踱了几十个圈,担心皇上身子受不了,示意我进去劝劝。
我走近西暖阁,对正在批阅奏折的康熙欠身请安。康熙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