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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嘴柳七慢条斯理地揭牌,脸上毫无表情。
“天七九!狗娘养的,真有鬼!”有人惊叹着叫。
两张天牌同时露面,天七九是点子中的至尊,第一手便推出了至尊牌,下一手还用得着问吗?
斗鸡眼老八输了上手牌,额上开始冒冷汗,手搭上了下手那两张牌.一口中喃喃地祷告.二 “老天爷保佑,保全这一注,明天一定要烧一炉好香。”
“别忘了杀只鸡做供品,亮牌。”歪嘴柳七叫。
庄家拍一声揭牌,板凳一对。
“不用算台面了,格格格……”歪嘴柳七笑得嘴巴更歪了,他的牌是地一对:“吃定你了。”
斗鸡眼老人翻着白眼,把所有的钱向中间一推,拭掉头脸上的汗水,青着脸咒骂:“他娘的活见鬼,这牌真不能赌了,天杀的。”
歪嘴柳七把钱往自己面前一抹;连上家下家的两吊钱也抹过来,这两家的牌不上台盘,输给庄家了。
他开始抓过骰子、洗牌,一面说:“谁当庄,说话呀?”
“我来。”对面的人伸手过台面:“骰子给我。”
斗鸡眼老八已让过一边,接手的是一位剑眉虎目的健壮小子,左手的腰袋一抖,滚出十余锭元宝。
“很好很好,给你。”歪嘴柳七将骰子递过:“本来如果没有人敢接手,我就不信邪做庄的。”
四周的人七手八脚洗牌、砌牌。
小伙子将砌好的牌往中间一抹,熟练地切牌、抹牌,一阵稀里哗啦响,三十二张牌在小伙子一双大手下,推过来滑过去,有韵律地、整齐地推来叠去。
手法之熟练,已到了无瑕境界,似乎三十二张牌成为一体,指挥自如,有灵性地滑动、推叠,响声极为悦耳。
行家的身手,毕竟不同凡响,那不是纯粹的洗牌,而是最赏心悦目的享受;眼、手、耳的享受。
最后,下家切牌往前一推。
歪嘴柳七伸手加切定先后,然后下注,推出了三锭元宝。
上首下首都有人下注,一双双大眼贪婪地死盯着小伙子面前的银锭。
歪嘴柳七又加上两锭,共是五十两。
“你吃得下吗?”歪嘴柳七问,邪邪地笑。
“开饭店就不怕你肚子大。”小伙子微笑着说,探手入怀,拍一声响,二十片金叶子放下台面:“一比五,我吃亏些不要紧,看谁有本领赢走这些金叶子。”
人声倏然静止,彷佛见了鬼。大概多少年来,这家该死的储坊从没有看过如此油水足的豪客。
歪嘴柳七更得意了,像看到了羔羊的饿狼。
“离手!”小伙子叫,开始双手摇骰。
骨碌碌,两颗骰子跳上台面:二五。
又是天门第一手,歪嘴柳七乐昏了头。
今晚做庄的人,果然倒定了大楣,这一手,庄家是上手地五七,后手是十点屏风八。
天门是屏风加十点,后手一对梅花。
上下家是八、九和八、长一对,庄家通赔。
连赔三把,第四把庄家手风大顺,上一手天七九,下一手是一对人牌,统吃。
接着是一连三手大吃三方,歪嘴柳七轮得直冒冷汗,心一急就要赖皮坚持换庄,好在下家知趣放手,小伙子也豪爽弃权,新庄家歪嘴柳七如愿以偿。
第一把第一手牌,庄家通吃,第二手更是吃光台面。可惜,这两注小伙子只押了二两银子。
第二把,洗牌、切牌按规矩进行,天门的小伙子,押下了五锭元宝,歪嘴柳七心中一跳,看看自己的台面,零零星星一些碎银,加上五六吊钱,全部加起来也吃不下这一庄。
“吃得下吗?”小伙子问:“要不就算台面。”
“吃你这一注。”柳七盯着对方的元宝,从怀里掏出一只金手镯:“二两,算十两银子公不公道?”
“很公道。”小伙子笑答,切出第一手牌定次序。
骰子掷出,么三,下家起手。
庄家柳七抹回两张牌,闭上眼睛,大拇指一分一分地摸,一眼一眼地摸,摸到最后,脸上笑容消失了。
再抹回后两张牌,又在摸,摸着摸着,脸色变青了。
前两张是斧头,地牌。
后两张是,板凳、屏风。
四张都是名牌,倒楣的是怎么凑也凑不拢来,这不是坑人吗?
他不死心,咬着牙齿再一张张地摸,似乎想把点子摸掉,或者变戏法摸出好牌来,如果板凳少两点,该多好?
所有的人都瞪着他,他的歪嘴似乎更歪了。
其实这手牌已经不错了,稳当些,地牌并板凳,斧头配屏风,六九上阵,依然威风十足的。
可是,他要赢这一注,真希望把板凳多摸出两三点来。
小伙子推出了两张牌,上下两家也准备停当。
“庄家出牌呀!”下家不耐烦地催促。
歪嘴柳七一咬牙,拍出两张牌:地牌板凳。
天门两张牌亮开了:天罡。上下家是七点八点。
歪嘴柳七凉了半截。
天是打头阵,后两张牌已经可以断定,毫无疑问地是对子。
果然不错,一对长三,吃定了他的斧头、屏风。
歪嘴柳七的金镯子易了主,结算下来,面前剩下两吊钱。他抹掉脸上的汗水,推出第二手牌,抓起骰子。
“算了吧,老兄。”小伙子将两锭银子放人掌台合利的钱篮算作抽分,好意地说:“你那两吊钱提回家,还可以买三五斤酒回家喝,明天再来。”
还有一手牌,当然他有权继续,不输光怎能甘心?
“你还没有全赢。”他咬牙说:“好牌还在下面,今天不谈明天的事,押啦!”
上下两门真够意思,打落水狗各下了一吊钱。
这是说,庄家的两吊钱只够赔上下家,如果天门下注,你庄家如果接受,总不能脱裤子赔吧?
歪嘴柳七下不了台,他只想赢小伙子的注出口气,又伸手在怀里拚命掏、最后掏出一只金指环,恨恨地往桌上拍。
“四钱金子,你算吧。”他红着脖子说。
“值银子二两,我用五两银子赌你的指环。”小伙子说,放下一块碎银,吊足了他的胃口。
这后半手牌柳七走了运,通吃。
现在,他也有了五两银子,一只指环,和四吊钱。
如果现在不赌,拿回家过日子,好好的过两个月是不成问题的,买只鸡打牙祭,也不过百十文钱。
小伙子打开了腰囊口,把金子银子往里面装,一面说.“算了,在下见好即收,承让承让了。 ”
歪嘴柳七怎肯干休?
赌鬼不输光是决不会收手的,大手一伸,按住了小伙子的手,厉声说:“我柳七爷还没下庄,不错吧?”
“咦!你……”
“你给我走走看?”柳七凶狠地说。
四周的人往外移,大概已看出风色不对。
歪嘴柳七是汉中颇有名气的地棍,相识的人知道今晚不大妙。这家伙平时赢得输不得,输起来就六亲不认,虽不至於输打赢要,但也好不到那儿去。
“好好,算你狠。”小伙子看风色不对赶忙见风转舵:“只要你有钱,在下奉陪就是。
老兄,你是不光不休。”
“赢了就走,洗牌啦!”柳七一面说二面洗牌。
上下两家的人识相,一个个退出了。
只有两人四只手在洗牌,最後庄家也露了一手漂亮的洗牌术。
“好像只有你我两人了。”小伙子说,切出四叠牌。
“两人就两人,照来不误。”歪嘴柳七歪著嘴说。
“也好,免得多洗牌。”小伙子说,推出十两银子:“押你的抬面。”
“好。”骰子掷出了:五六。天门占先著。
柳七牌上手阴阴一笑,心中兴奋得狂跳,天牌加么六,天七九,点子中最大的牌。第二手更妙,一对和牌。毫无疑问的,天七先攻,稳赢不输。
天门亮牌了:屏风一对,吃定了天七九。
歪嘴柳七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歪在一边的嘴在发抖。已经输掉一半了,老天爷保佑,第二手……老天爷不保佑他,天门亮出第二手是一对地牌,吃定了一对和牌。
歪嘴柳七门前清。按理,他已经下庄了。
“你不能走。”他神经质的大叫。
“老兄,你已经没有什麽好下注了。”小伙子泰然地说,笑得邪门:“你这一身衣裤,不值半文钱。”“我给你赌手指头。”歪嘴柳七真疯了,伸出左手的食指:“一个指头十两银子。”“我的指头已经够了。”小伙子说,开始收拾金银:“多几个岂不成了怪物?”“命你赌不赌?”歪嘴柳七突然大叫,声如狼嗥。
“你的命,算多少银子?”小伙子不甘示弱反间。
“二百两。”
“开玩笑,老兄,买一个漂亮的大闺女,也要不了一百两银子。”小伙子嘲弄地说:“你看你能值一百两吗?”
“一百两就一百两。”
“你真要赌?”小伙子沉声问,不笑了。
“真要赌。”歪嘴柳七摆出了泼皮态度。
小伙子放下十锭银子,将其余的收好,伸手说:“好,一言为定,我摸牌了。”
摸回两张牌,歪嘴柳七的情绪稳下来了:梅花一对。
第二手两张,真他娘的见了鬼啦,一张长牌,一张板凳,加起来是瘪十。如果他拆开,那是一点九点毫不管用。
小伙子的第一付牌开出来了,么四五点,加么六七点,七五一十二,刚好吃掉他的瘪十而有余。
如果柳七想冒险,把梅花拆开,第一手仍然是输,一点对两点。他不想冒险,希望梅花一对能保住老本拚成和局。
后手牌开出来了,小伙子是一对人牌,吃梅花绰绰有余。每一手牌都各高两级,歪嘴柳七输掉了老命。
命输了可不是好玩的,不好玩就必须溜之大吉,反正小伙子好像不是汉中人,岂奈得他何?
刚想钻出人丛,突觉衣领被人拉住了,本能地扭身出手格拨,甚至要出拳反击。
晚了一步,脖子上像是扣上了一把巨大的铁钳,夹得他一身发僵,不由自主伸手狂叫: “哎……哎啊……”
“你想逃走?给我跪下。”小伙子大声说:“输不起就不要赌,赌了就服输。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今晚你就得跟我走。明天,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