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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厢门开处,两名黑衣人领着鹰爪李浩,与双目迟滞无神,满脸黄乩须乱糟糟的六爪龙,到了堂下并肩一站。
“李浩,你与六爪龙相处甚久,他可有转机?”曾执事阴森森地问。
“他已成了白痴,死人多口气,在下委实无能为力。”鹰爪李浩不住摇头:“他连大小便都要人料理,耳聋声嘎,行尸走肉一个,再也无法唤回他的记忆了。”
“他会不会是装的?他既然能逃至湖广,可知决不是没有知觉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鹰爪肯定地说。
“这……以后再找到他熟悉的人,再试试他是否能清醒。带下去!”
黑衣人牵着六爪龙走了。
六爪龙一直就毫无表情。
“你把当日所知的事再说一遍。”曾执事向鹰爪李浩说。
“在下是负责打前站的人,带着伙夫丁役先半个时辰出发。卯牌正天明城门一开,打前站的人先发……”
“我问你,你们通过中梁山附近,可曾看到不寻常的事物,看到些什么人?”曾执事打断鹰爪李浩的话。
“没有,只有麻田里三个锄草的村姑。”
“你们没有感到岔眼?你们的脚程很快,到达中梁山该是巳牌初,距中梁山最近的村庄也在五里外,那有巴牌初便在田里工作的村妇?”
“那时谁也没留意。”
“咱们已经过半年调查,那十数亩麻田是小冈脚村王家的产业,去年七月出事那天,王家根本没有人上山锄草。
王家的一个媳妇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两个女儿不足十二岁,没有女人会抛头露面上山干活,只上山捡柴。”
“事情已过了一年,这时指责在下,该不是要在下负责吧?”鹰爪李浩狐疑地问。
“没有人要指责你,只是要从你口中,证实一些事而已。咱们已从一些人口中,包括那天途经中梁山下的旅客,查出那天确有几位村妇在现场附近工作!有一队骡马走在护送队前面。
事后村妇失踪,六名骡夫也遗留下十二匹骡子,下落不明。
阁下,你已经替咱们证实了,村妇在麻田工作确有其事。”
“那在下就放心了。”
“你能放心当然是好事,你们打前站的人,闻警讯赶回善后,可曾看到集在一起放置的背箩?”
“没有,绝对没有,至少那埋葬十七人的地方没有。”鹰爪李浩坚决地说:“我们赶回来已经太晚了。”
“有没有看到骡夫?”
“没有,只看到两位押运专使和二十余名丁夫,百余名高手剩下十余名,三龙五虎十八星宿一个也不在。
据劫后余生的人说,人走着走着,无缘无故地先后倒地死去,死状毫无痛苦,就这样不到片刻工夫,死尸陆续沿途遗留在长半里路的道旁。(奇*书*网。整*理*提*供)本来瘟疫按规定要火化的,押运使怕节外生枝延误行程,所以匆匆草草掩埋了事。”
“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该说的在下都说了。”
“很好,很好。”曾执事阴笑着说,转身向帘内抱拳为礼:“请长上示下。”
帘内传出三下击掌声。
曾执事收礼转身,狞笑着向挟持着鹰爪的黑衣人说:“好了,朱炳兄,送他上路去吧。”
不等鹰爪李浩有任何反应,黑衣人手急眼快,一重掌劈在鹰爪的脑勺上。鹰爪浑身一震,头向下一搭,抽搐着翻着白眼向前一栽,手脚开始猛烈地抽动。
“拖到后院去埋了。带鬼影子!”曾执事高叫。
旭日东升,周游从壁角下挺身站起,深深吸入一口气,伸展手脚伸伸懒腰,一夕疲劳尽复。
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连寺内的晨钟声也打扰不了他。
这里是中梁山乾明寺前的凌霄阁,俯瞰汉江,远处的府城罗列眼下,是本府的名胜。
站在阁上远眺,城地村镇历历在目,道路蜿蜒,江流似带。向东北展望,群山起伏,郁郁苍苍,真像是身在图画中。
昨晚奔波了一夜,总算在这里获得一个时辰的安眠。
他是为看形势而来的,起得太早视野被烟霞所掩,难怪他睡得安安稳稳。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东北一带山区,特别留心道路形势。
在寺中用过早餐,谢了僧人,他觅路下山,先到达早些天看好汉们挖坟的地方,然后越野踩探。
运宝队出事,已经过了一年岁月,不可能遗留下任何痕迹。他找的不是痕迹,要找他认为需要找的东西。
远出东面三四里,山脚下出现一条小径。
沿小径东行,半里地小径穿过一座小村落,一条清澈的小溪横过村口,建了一座小巧雅致的小木桥,而且设了桥栏,便于小娃娃们坐卧玩耍。
一群大鹅呱呱叫,迎接他这位陌生人走上木桥。
一位小后生坐在桥栏上垂钓,水深及肩游鱼可数。
麦秸做的浮标一沉,小后生性子急,猛的一提钓杆,啪一声水响,一条掌大的鲤鱼出水尺余,却又脱钓掉落逃得性命。
“哎呀!可惜,好大的一条鱼逃掉了。”小后生跺着脚大乎可惜。
“有多大呀?”周游踏上桥头,顺势倚栏坐下笑问。
“怕不有三两斤呢!好可惜。”小后生盯着水面说。
他当然知道鱼最多只有四两重,小孩子嘛!不能扫孩子们的兴,啧了两声说:“哦!真可惜,晚餐一盘清蒸鲤鱼跑掉了。嘿!小哥,这里是什么地方?路通何处?”
“这里是长林坪。”小后生一面钓鱼饵一面说:“顺路走,右一条路连接到城固的大道。
左一条进山,可以到芝麻岭,天台山。”
“到天台山好走吗?”
“不好走,二三十里地野兽很多,有狼、有熊、还有豹子,吓死人。”小后生将钓放入水中:“只有冬天围猎,我们村子里的人才进山。”
“平时没有人行走?”
“没有。”
“你们村子里狗很多。”
的确是有不少狗,村口已有好几头大黄犬在狂吠。
“我家有两头猎狗,还咬过狼呢!”小后生得意地说,他认为能咬狼的狗是很了不起的呢。
“我家也有两条猎犬,黑的。双筒鼻,毛一挂就掉,碰到猛兽只竖毛不乱叫。”他一面说,一面沿溪上行。
他小时候的确曾经拥有两条心爱胞猎犬。
双筒鼻,是指鼻梁中间有一条缝,像有两条鼻梁,这种狗嗅觉最为灵敏,逆风可嗅三两百尺。
毛一挂就掉,利于在荆棘中快速奔窜,毛不易掉的狗,会披荆棘利棘影响速度。
碰上猛兽竖毛用鼻碰触主人示警的狗最难得,大多数的狗嗅到猛兽的气息,挟着尾巴嗯嗯叫扭头逃命,狗一多便狂吠乱成一团。
感觉中,他已回到黄金似的童年。可是,事实已不允许他重温儿时旧梦,人总是会长大成熟的。
他开始勘察山脊线,一面喃喃自语:“在一里之内,用不着我,狗晚间足以听到里外的声息。”
午后不久,他出现在客店自己的住房内。
他刚刚梳洗毕,换上一身青长袍,成了一位英俊潇酒,英气勃勃中带有三分温文的年青公子爷。 门上响起剥啄声,他大感诧异 难道张白衣回来了?他返店时,张白衣是近年时分离店的,不知何时返回。
拉开房门,眼前一亮。
一位剑眉虎目,留了小八字胡的雄伟中年人当门而立,身后俏立着一位十七八岁,眉目如画的丰盈少女,由于皮肤白净莹洁,所穿的鹅黄衣棉衬得更为出色。
“是周游老弟吗?在下郭谦。”中年人含笑抱拳为礼:“那是小女郭霞。冒昧求见,老弟海涵。”
“请进。”他含笑让在一旁肃客:“客居简陋,休嫌简慢。在下正是周游。”
外间有灯有桌,店伙砌好不久的一壶茶,仍然气热腾腾。他在下首落坐,替郭谦父女斟上茶奉客。
“在下刚返店不久,郭兄枉顾,不知有何赐教?”他含笑问。
郭霞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有意无意地在打量他,脸上有一抹少女面对陌生年青男士的特有羞意。
“老弟请先看这个?”郭谦从怀中取出一块虽有虎头四寸长宽两寸的银牌,放在他面前:“还有这个?”
又是一块铁牌,铸有“顺天府符牌”五个篆字。
“哦!内行厂虎符,与顺天府刑房铁符牌。”他笑笑:“在下知道尊骂是谁了。怪事, 这玩意怎么会在尊驾手中呢?”
“老弟曾在京师耽过。”郭谦收回两块牌。
“所以知道燕山三剑客。郭兄绰号称晴天霹雳,荣居燕山三剑客之首。在下去岁滞留京师两月,天子脚下不得不行事谨慎,因此深居简出,无缘拜晤北地英雄豪杰,闻名久矣,可惜无缘识荆。”他说得相当客气:“难道说,郭兄已进入了内行厂?郭兄?恕在下直言,这一来,对郭兄的清誉……”
“兄弟并不在内行厂。也不在顺天府刑房。”郭谦抢着打断他的话。
“哦!那……”
“去年蜀王殿下派专使秘密保送上京的那批珍宝,确是在此地失踪。兄弟受朋友之托寻回这批宝物,带了虎符可以便宜行事,随时可获得沿途的官府合作。同行还有几位朋友,在此地已滞留三月以上了。”
“好差事,可有眉目了?”
“失望得很,老弟来了好些日子了。”
“七天零六个时辰。”
“老弟真花了不少银子。”郭谦皮笑肉不笑地说。
江湖浪人,不论他本人是否曾经以武犯禁,是否曾经作奸犯科,一般说来,对官府中人大多持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周游也不例外。
郭谦直率地指出他在此地花了不少银子,立即引起他的反感。
“不错,大概花了五百两以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幸而在下家道尚隹,挟千金遨游天下,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五百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四载以来,在下自问不曾收过半文不义之财。”
“老弟请勿误会。兄弟的意思,是指老弟所花的钱,有点花得不值。”
“真的?”
“令兄弟不解的是,老弟既然志在寻觅珍宝,可是,却花大钱详查运送队在驿站的活动详情,根本不曾着意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