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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他只好回店。
张白衣睡得十分不安稳,一个修为有成的人,本来随时可以控制自己的睡眠与养息,但今晚心乱如麻,竟然失眠了。
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凶险,能安睡那才是奇迹。
他听到轻轻的叩门声,警觉地跳下床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穿靴,抓起枕畔的长剑。
“笃笃笃!”叩门声再起。
他悄然到了门后,先倾听片刻。
“张兄,开门。”外面有人低叫。
他心中一懔,对方好像知道他已经到了门后呢!
“谁?”他低声问。
“周游。”
他心中略宽,至少来的不是对头。
门开处,黑影当门而立,天虽黑,他仍可看清确是周游,邻房的神秘年轻人。
“有何指教?”他问。
“张兄可曾听到邻房有响动?我是说,隔房陶大娘母女那一边。”
“不错,像是吵闹声,可惜兄弟心中有事懒得过问,所以不曾起来察看。怎么?发生什么变故了?”
“陶大娘母女失踪了,行囊都带走了。”
“这……”
“房中有打门的遗痕,她母女不会武功。”
“哦!这就怪了。抱歉得很!兄弟无可奉告,老弟,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知道该去找谁的。”
“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周游说。
说声打扰,抱拳一礼迳自走了。
店东小诸葛杨盛的住处,位于店堂的西首,那是两进的小院落。
平时,杨店主不在店中安歇,他在城西另有住宅,早来晚归,店中的事皆由掌柜铁塔郑隆处理。
但最近他常常在店中坐镇,大概知道风雨欲来,因此极少返家。
这天晚上,他就在店中等候变化。
白天发生的事故,已令他头疼万分,坐立不安,再加上夜晚的纰漏?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灾难。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诸葛心中雪亮,灾难不会就此中止的。
已经四更将尽,小诸葛与铁塔郑隆仍在花厅喝闷酒,等候灾祸降临。
在座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店伙的班头双头蛇彭贵,另一人是位原在酒肆卖唱的金嗓子汪萍姑。
汪萍姑已是卅岁的半老徐娘 不但风韵犹存,而且明媚照人,风情万种。
三男一女不时低声闲聊,神色不安,似有所待。
花厅门是敞开的,没见有店伙出入。
小诸葛坐在上首,面向厅门,两侧的明窗是闭上的,由厅门出入的人,休想逃过小诸葛那双锐利的神目。
厅四角有灯,桌上有酒菜。
对面下首坐着金嗓子,她身材矮,挡不住小诸葛的视线。
打横的双头蛇掂起酒壶,替东主斟满杯中酒,低声说:“东主,依我看不要等了,也许真的没有事啦!”
小诸葛摇摇头。
他粗眉深锁,心事重重地说:“不是我放不开,这三四天来,一直就心惊肉跳,真的没有事,我怎会毫无困意?反正四更快过了,再等半个更次不算什么。”
“你们是在等我吗?”
厅中突然有人发话。
四人吃了一惊,扭头循声惊视。
厅两侧有两列交椅,古色古香中有茶几相隔开。右首的一张交椅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是周游!
他靠坐在椅内,神色安祥,好像已经来许久了。
“咦!”铁塔郑隆讶然惊呼。
“院子里两个暗桩,加上屋顶瓦陇潜伏的一个,他们偷懒都睡着了。”周游坐正身躯,双手伸展伸着懒腰说。
看他的神态,似乎在椅内睡了一觉啦。
小诸葛不愧称小诸葛,站起堆下笑说:“周游,请过来喝两杯。不必管兄弟等谁,反正任何人来了,都是兄弟的好朋友。”
“好说好说,杨东主客气了。”周游伸腿站起,但并不向桌旁走:“有一件事,请东主交代。”!
主人四男女都离坐,两面一分。
“周兄,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小诸葛硬着头皮说:“陶大娘母女,是跟着两位美妇和一个糟老头走的,似乎并未用强。”
“胡说!室内有打斗的痕迹。”
“那是先进去的另一批人所为,如何交手,兄弟的人毫无所知。”
“共有两批人?”
“是的。”
“东主为何不加干涉?”
“兄弟即使有九条命十颗脑袋,也禁不起那些人一个指头点一下;不瞒你说,兄弟几个人,事先已被一批人看死了,动弹不得。”
“那些人是何来路?”
“要是知道,兄弟就用不着忧心如焚了。”
“遁词!”周游愤然说。
“周兄,你可以四处走走看,将会发理四处遗留不少引火物,如果那时兄弟不顾性命豁出去,周兄目下所看到的、将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火海,而不是沉睡中的兴元老店。”杨东主不胜愤恨地说:“周兄请谅解兄弟的处境,如果不谅,杨某还你两条命。”
铁塔拍拍胸膛,正色说:“周兄,兄弟是负责人,只要你一句话,郑某不劳你动手,我铁塔郑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周游傻眼了,真放不下脸。
“好吧!”他呼出一口长气:“杨东主,该替在下留些神,在下也全力打听,一有消息,事无钜细尚请见告。”
“兄弟理该如此。”小诸葛如释重负地说。
“似乎有一群不三不四的女人,在打在下的主意,杨东主请费心。”周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金嗓子身上,暗中留了神。
“这方面本姑娘或可尽力。”金嗓子含笑接口:“杨东主把我找来,就是为了我侦查比较方使些。”
“那就有劳诸位了,告辞。”
周游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似又想起什么事,回头交待:“哦!陶大娘房中的一切,请保持原状,不许旁人进入。明天见。”
周游一走,小诸葛抹掉脸上的冷汗,苦笑着说:“还好这位仁兄是个讲理的人,好险啊!”
“杨爷,你以为我们四人对付不了他?”金嗓子问。
“对付不了。”小诸葛坦然说。
“他真有那么利害?”金嗓子追问。
“白天在中梁山下,张白衣等七人,就不敢向他动手动脚;像张白衣这种艺业惊人,目空一切的高手也不敢妄动,可知他必定有惊人的能耐。”
“他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
“会不会是黑石令的首恼人物?”铁塔说出自己的猜想,语音尽量放低,说到黑石令三个字,眼中更流露出极端的恐惧。
“很难说,反正我知道我们惹不起他就是了。”小诸葛说,不胜烦恼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你们对黑石令怀有强烈的恐惧?”金嗓子问。
“谁又不恐惧呢?像我们这种有家有小的人,谁希望遭到乱刀分尸,家小尽没的惨烈下场?”杨盛说。
杨东主又喝了一杯酒:“不必说了,咱们凡事小心些,该歇息了。”
周游回到自己的客房,思路纷纭,有点睡不安枕。
谁会不择手段把陶大娘母女带走?
冲谁而来?
当然是冲他而来的了。
陶大娘母女没有被人掳劫的理由,母女俩不会武功,总不会为了死去的昂宿而掳劫未亡人泄愤吧?
在蜀王府那些无恶不作的把式教头当中,昂宿算是最好的一个了,结下的仇家应该有限得很。
他想起上元巷向他伏击的那些人。
那弹奏琵琶的女人,舞姿妙曼的舞女。
会不会锦毛虎在计算他?
领路的兀鹰态度就不够友好。
还有,那三个武功惊人,乘歌舞入神的机会突袭,当然是那两个的党羽。
“我真该擒人问供的。”他心中暗忖。
锦毛虎实在不该计算他的,他与那贼婆娘没有任何利害冲突。
哦!那位冒充妓女的小春,凭良心说,真是一个又美丽又淘气的小姑娘,锦毛虎那婆娘手下,怎会有如许出色的党羽?
“明天就去找那婆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得查个水落石出。”他暗中打定了主意。
有所决定,他终于进入梦乡。
梦中,那位小春真的进入他的梦境。
那真是一个春色无边的梦。
同一时间,锦毛虎的秘室中,灯火倏明。
入室的人,是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用火折子点亮了妆台上的明灯,困惑地站在床前,隔着罗帐低叫:“小姐,醒一醒,醒一醒……”
床中一无动静,隔着罗帐,可隐约看出两个人相并而眠,薄衾半掩住头部,看不出是男是女。
少女大感惊讶!
按理,小姐不可能熟睡不醒的。
她看看床下,只有一双拖鞋,当然不是属于小姐的。伸手轻弄春凳上的衣物,有两套杉裙。
谢谢天,没有男人的衣物,地下也没有男人的靴鞋。
“小姐!”她掀开罗帐大胆地叫。
没有回答。
她拉开了薄衾。
“小姐,小秋。”她如释重负地叫。
稍一检验,便知是被制了睡穴。
幸而制穴的手法极为平常,解禁制也轻而易举。
小姐第一个醒来,倏然挺身而起,首先便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然后发觉自己只穿了亵衣,真够狼狈的。
“哎呀!”小姐骇然惊叫,见鬼似的抓起薄裳掩住半裸的肩臂。
“小姐,你……你怎么……”少女惶然叫。
“小春,我……我怎么啦?”小姐向少女问。
原来这位入室的少女才叫小春,先前在柜内被隔柜制穴的侍女是小秋。
“小姐,你……你与小秋怎么被人制了睡穴,睡在一起……”
“不要说了。”小姐嗓音变了,脸色苍白得可怕:“小春,你来了多久了?”
“婢子是刚来的。小少爷回去禀告主母,说这里恐怕有变,因此主母命小婢来找锦毛虎,她说小姐和小秋在此逗弄那姓周的人。
小婢在门外叫了半天,心中一急,便迳自进房来了。”小春一五一十道来:“小姐,你找什么?”
小姐在自己身上乱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秋醒了,抬起半裸的身子讶然叫:“哎呀!这……这是……”
“起来穿衣裙。”小姐咬牙说。
弓鞋还穿在脚上,至少令她们心中稍安。
穿着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