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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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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这样了。”李大人站起来道:“文生,你也跟我去一趟。”

方师爷喏喏称是,遂偕同李大人一并步出。

虽说是轻衣简从,但是堂堂的府台大人亲自驾临,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

两台大轿里分别乘坐着大名府的知府李吉林和文案方文生;两匹马上骑坐的是捕头张方和捕投孙七,为了安全起见,还带一小队子护轿的兵勇。

这些人再加上抬轿的轿夫,总数也有二十来个,说是轻衣简从,其实还是相当的轰动。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南“青竹堡”,使这个一向清静不染尘俗的小地方,顿时为之惊动。

一听说府台大人的大驾光临,钱堡主和田乡约带着随从老早就守在道边。

李大人的轿子一到,这些人马上递上帖子请安问好,张方解说大人此行,只是私谊上的拜访,不欲接见各位。解说了半天,才算挡了驾。

一行人,来到了柳宅的时候,日已偏西。

张方亲持了李大人与方师爷的名帖上门求见,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眇了一只眼睛的老苍头出来!

面对着李大人一行赫赫声势,老苍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睁着一只眼睛,他看过手上拜帖之后,遂向张方抱了一下拳。

“敝家主已知道李大人大驾光临,只因蜗居狭陋,难容贵客,敝家主的意思是请李大人赏下话来,也好克日再亲自府上回拜!”

这个人看来岁数不小,但是说话语气中气十足。

一旁站立的李大人与方师爷都听得十分清楚。

方师爷唯恐张方言下开罪,赶忙上前一步,含笑抱拳道:“这位是……”

独眼老人躬身说道:“不敢,老奴田福。”

方师爷道:“田老丈!”

田福道:“先生不要这般称呼,老奴不敢。”

方师爷一笑道:“我家大人与敝人是专程造访柳老先生,有事要相商,要是错过今日,就来不及了,田老丈万请代为通禀一声。”

田福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不瞒先生说,鄙家主脾气古怪得很,尤其是近十年来闭门读书打坐,一向不问外事,他老人家说一不二,老奴只怕很难把话通禀上去。”

方师爷笑道:“无论如何,田老丈你偏劳一趟,我家大人与贵上交非泛泛,或许还有通融的余地。偏劳,偏劳!”

说罢连连打躬作揖。

田福自识身份,连忙闪开,遂躬身道:“先生万万不要这样,既然如此,老奴再为通禀就是。”言罢转身步入!

方师爷回过身来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认为希望不大,李大人却打量着眼前柳家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门,其上嵌着一方石刻,署名“心庐”,院墙不高,隔着墙,可以看见院子里花叶扶疏,两株红梅均已绽开。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间,看上去虽不华丽,却别具一种幽雅气致,望之有出尘之感。

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庐”之外,不见有第二户人家。

一道细细的溪流,几处年久的木桥,隔着一片秋收后废置的田畦,肃杀的隆冬暮色里,看见了远处人家的缕缕炊烟。

原是可人的景色,只可惜那位李大人却没有欣赏的雅兴。

各个人的脸色俱都十分沉重。

所幸不久后两扇木门又开了。

田福带着满脸的笑容大步出来,向着李大人一行深深一揖道:“敝家主自承怠慢,请李大人入内用茶!”

李大人、方师爷等一行俱感喜出望外,当下告了扰,就由李大人带着方师爷与张方一同步入。

田福前引着三人一直来到了最后一间瓦舍前站定。

只见舍门前左右各植有一棵巨梅,此时皆都开放,从堂屋的一排轩窗中,略可窥见悬在堂屋壁上的几幅书画,以此来试评屋主当是一饱学之士。

田福正待推门步入,那间舍门自启。

各人看时,却见一个身着杏黄色长衣,头梳发髻的长身老人当门而立。

李大人赶忙上前一步,抱拳恭身道:“鹤鸣兄,打扰,打扰,我们许多年不见了!”

黄衣老人显然正是舍主人,人称“一字剑”的柳鹤鸣,柳老剑客了。

其人白面少须,眉清目秀,满脸书卷气息,如非各人事先知道他的底细,绝难相信这样斯文的一个老者,竟然会是息影江湖、身怀奇技的一位剑客。

黄衣老人向着李大人深深一揖道:“贵人光临,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李知府又把方师爷与张方二人代为引见,柳老先生亦道久仰。

一行人步入堂屋。

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一套红木家具上面覆盖着蓝色坐垫。

各人落座,田福献茶。

“一字剑”柳鹤鸣含笑道:“晚生前岁七十贱辰,承大人赏赐匾额赠金,实在是有愧。本来早就应该到府上向大人叩安,只因晚生手抄佛经《大悲经》一部,尚未完结,庙里的‘知法’和尚多次催索,晚生是想等待这部经书抄写完结,再去叩拜大人。昨夜静坐时,忽然心血来潮,算知今日有贵客光临,因为今日乃晚生斋戒之日,故此不敢待客,唐突之处万祈海涵才好。”

他说话时吐字清晰,从容不迫,果然是深具修养的可敬长者风范。

在座除李知府与他是素识之外,其他二人之中,张方是个粗人,那方师爷却是饱读诗书之人,虽然只听对方说了这样几句话,可是睹其风度仪容,不禁内心深深为之折服!

再者对方虽是七十高龄之人,口称“晚生”,足见早年必然也是下过科,中过功名的读书人,由是对其更为深具好感。

李知府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修身为人,下官久所敬仰,今日此来,实在是……”

说到这里,顿时面现戚容,一时不知如何出口!

柳鹤鸣一双长眉微微一蹙,说道:“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这里绝无外人……”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只有老奴与晚生一个年幼的侄女在此,大人但说无妨!”

李知府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先生,下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来,实在是求老先生帮忙来的。”

柳鹤鸣闻言吟哦了一下,缓缓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各人这才看见他十根洁白的指甲上,俱都套着银色的指甲套,分明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如果说他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风尘侠隐,擅以技击的武林高手,那么在彼此放手对搏时,他将何以处理这十根指甲?实在是令人难以想透。

柳鹤鸣似乎已经感觉到李知府来此的意图,他是一个言笑笃实的人,平素为人绝不轻易答应某人某事,可是一经首肯,绝不反悔。

思忖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道:“大人请明说来意,晚生量力行事。只是自忖封剑以来,早已不问江湖中事,以此而想,只怕能为大人效劳之处就不多了!”

这话已明显地表明,他无意再涉身武林打杀之事。

李知府和方师爷互看了一眼,脸上俱都现出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李知府才由喉中轻咳了一声,他脸上现出十分尴尬的羞怯:“老先生,这件事要下官如何说起……”

说到这里,他转向方师爷道:“文生,你说与老先生知道吧!”

方师爷答应了一声,先向柳鹤鸣抱了一下拳,十分汗颜地道:“我家大人目下有一步急难,非先生高人援手才能得以解危为安。”

柳鹤鸣闻之一笑道:“方先生言重了,老朽何能,先生请直说吧!”

方师爷抱拳欠了一下身子,遂把日间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他由冰中起尸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签押房李大人受惊,把一段经过说了个详详细细。

在诉说中途,那位柳老先生绝口不插一语,可是在座三人,俱都看出来他脸上凝然的气色。

良久之后,柳老先生才冷冷地道:“这人有多大年岁?”

一旁的张方忙答道:“大概四十岁左右。”

李知府道:“老先生,你看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人!”

李知府皱着眉毛道:“既然是人,怎么又能在冰中冻结?岂非是太离奇了。”

柳鹤鸣面色颇为沉着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人冰中冻结,正如听说,他是在作一种睡眠的静中功力运行。”

三个人听得都怔住了。

“如果晚生见解不差,这个人必已深得内功精髓,这是参合了道术中‘胎息’、‘伏气’、‘辟谷’、‘服气’各门之大成的一种极上境界。”

说到这里,他自位子上站起来踱向窗前,凝视了一下院内的红梅:“想不到大名地方,竟然藏有如此绝世高人,真正难以令人想像!”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注向李知府,轻叹一声道:“大人是无知之过,这类奇人喜暴身荒野,借天地日用一切形像自然淬炼其身……”顿了顿,他喃喃念诵道:“太一守户,三魂营首,七魄卫内,胎灵录气中,之所谓太阴炼形也!”

柳鹤鸣缓缓走回来坐下,道:“这个人如是正道之士,仙业可期,如为邪道人,天下必大乱了!”

李知府神色一呆道:“先生这么说……这个人必是邪道中人了……”

想起了怪人的可怕形像,李知府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一字剑”柳鹤鸣轻轻一叹,道:“很难说,无论如何,这人万万不可开罪,须知能达到他这等功力之人,已非寻常兵刃所能伤害其身,太可怕了……”

李知府一愣,道:“这么说,下官只好听其割宰,筹足他所开出的一万两银子了。”

柳鹤鸣眉头微皱道:“这就难了,按说此人功力已臻如此境界,岂能再是贪恋尘俗享受之人?以晚生看,此人必是必怀异图,果真这样,大人即使筹足了万两白银,也难免他不会日后再生难题。”

李知府点点头道:“下官怕的也是这个!”

柳鹤鸣喟然长叹道:“不瞒大人说,晚生近十年来闭门参刁上乘内功心法,自信已颇有心得,但是如与此人相较,却是不敢言胜。”

方师爷道:“老先生如能援手,那人必知难而退。”

柳鹤鸣苦笑了一下。

不需要目睹那人一切,只由方师爷刚才一番形容,他已可以想知那人必将是武林中百年来罕见的一个奇人。这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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