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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料有数日耽延,所带食物,除干脯外皆淳于荻所赐,留存备用的饼饵甜食之类,为数甚多。为防雪水大寒,丁良又带了一葫芦酒来。丁良坐处正傍门侧,粮袋也放在石笋之上,为了起身方便,均由丁良分配,随吃随取。这时正取了三片去骨风鸡脯,取开葫芦盖,说:“此酒十五叔特制,能御奇寒毒气,又免口渴。”方劝柳、梁二人各饮两口,忽听隔壁有人道:“你闻,好香的酒,不知哪里好买,问这娃儿二声如何?”另一人答道:“你没听说是特制的么?就有地方买,师父不许远出也是无用。可恨妖道空吹大气,还不到来,累我们在此枯守。你看冰壁已现冰珠,再如来晚,放时风力更大,我们再封闭不住,在牛鼻子到前放出,师父又说我们废物了。”前一人道:“几时我们也弄点好酒好菜吃上一顿,如何?”丁良听出是两个怪徒,猛触灵机,不俟另一人答言,忙接口道:“酒菜我们带有不少,二位道长如不嫌弃,赏光如何?”连问两声,不听回应。
丁良因乃师曾说两怪徒随主人隐居这等寒冰地狱,甚是清苦,上次天山打猎遇两怪徒,尚是第一次出山,彼时曾见两怪徒正在烤吃山羊。料闻酒肉香味动了馋吻,只不好意思索取,立把酒葫芦连同腌风食物各取了些,刚刚纵出洞外,口唤:“道长何在?这点微物望乞笑纳。”边说着话,待往风穴送去。忽听大喝:“今夜寒潮黑风相继而起,较哪一天都厉害,已快发作。你这娃儿既敢同人来此,怎一点不知厉害!”丁良心灵胆大,听出对面师徒决无恶意,闻言虽然暗自吃惊,并不就退,仍举酒食说:“道长请用。”忽然一只又黑又瘦的怪手平空出现,将酒食接了过去道:“我已收你东西,快回原处去吧。你们索性尽量吃饱,在上面等着。那地方藏身最好,不等黑风回穴,千万出来不得。”
丁良闻言喜谢,赶即纵回,随听隔壁二人埋怨争论之声,听不真切,知道难发在即,不知何时再能进食,互吃了十成饱。匆匆收拾停当,刚把头往外一探,便见两点其红如火的流星,自来路空中飞泻下来,落地现出两人。一个头戴卷边宽大箬笠,貌相清瘦,面带诡笑。一个大头红脸,浓眉如漆,目射黄光,身材矮胖。俱都身穿道服,赤足芒鞋,背插长剑,腰系革囊。胖的一个肩上还斜挂着一个长约二尺茶杯粗细深红色形似竹筒之物。丁良好奇,元旦阅操时闻有异人要来,暗中留意窥伺,后来山主送客,恰巧遇上,偷看了一眼,后由陆萍说起来客来历姓名,记在心里,来人一落地,便认出是欲向五老寻仇的杨笠子和虎尊者朱护,俱是旁门散仙中有名人物。当地禁制周密,不问是谁,到此也须由入口走进。来路所遇左道妖邪,也颇有两个道术之士,大都连风穴影子都未见到便送了命,这两人竟敢冲破上面禁网自空飞落,可知厉害。再听先前怪徒口气,分明早知二人要来,埋伏相待。转眼必有恶斗,出去正好撞上。忙打手势,令柳、梁二人噤声,静心观变:不可言动。
三人刚将身伏好,便听杨笠子道:“老怪物一点不讲交情,别时口气似有用意。这里又如此安静,与以往形势不同,发必厉害。道兄还是审慎些好。”朱护怒道:“川东五矮,我恨之入骨,早知他隐迹此间,只为他们人多势盛,法宝尚未炼成,强忍多年。
这次本意寻他拼个死活,因听老怪物竟肯借他山阳之地与人斗法,来寻老怪物一问,才知风穴所藏竟有五矮夫妻仗以成道的各种灵药在内。心想五矮虽是仇敌,周澄和雁山六友、沈氏父子多是故交,他两家又恰合在一起与妖僧对敌,周澄对我二人又甚恭敬,其势不能为了五矮,连他八人一起破脸。事前专寻五矮报仇并非不可,偏生穿云顶狄老儿与他交厚,并且苏、商二人和智和尚均在这里。五矮原非弱手,又有好些支援。我所炼法宝虽有极大威力,就此想要杀他报仇,决非容易,因而想到穴中灵药是仇人成道根本,他本人又不能自来取走。与其徒劳无功,不如将此灵药毁去,使其空盼多年,结局无望。
这等报仇实是绝妙。只是老怪物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我早料难说话,果然上次和他一说,不但固执成见,还说出许多欺人之谈,反倒欲罢不能。我虽不知这里风穴与子午寒潮底细,一则我自来行事均有成算,已然豁出与老怪物夫妻破脸,法宝已然借到,更无顾忌;二则我志在毁灭灵药,报复前仇,既不想据为己有,自身已入风穴,便不怕老怪物有什埋伏。稍有不合,索性连风穴一齐倒转,将老怪物所仗天时地利的老巢毁去,看他把我如何!此时寒潮未起,不知虚实深浅,且随我暂候。只等寒潮一起,看出来势,便可反击。自来耳闻不如眼见,平日魔法禁网说得多凶,适才经我略施法力,便连冲破他当空六层禁制。我们身入重地,这些话必被听去,老怪物不过借着自己不值伸手一句大话,乐得藏头遮羞而已,真有本领,早出来了。”
朱护神态骄横,杨笠子似觉当前景物安静得出奇,有点忧疑不安神气。朱护话刚说完,便听先前取酒人暗中骂道:“不要脸的牛鼻子狗道!大气吹完了没有?我师父自然不理你,可是没提到我们,不算食言。实对你说,我二人终年在此修炼,实在闲得难受,仗着师父没有嘱咐,知道你们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特意在你到前将禁网撤去,换上虚景,你当是真的冲破了么?真要冲破那么厉害的禁网,怎连一点反应迹象都无?你们在自修炼多年,还炼法宝寻人报仇,连这点都看不出,真个丢人!不信,你再往上看,现已深入死地。黑风寒潮吃我二人闭住,正在蓄势,等你们来享受。倒要看你如何倒转风穴就势反击。我师徒照例无论什事言明在先,决无不教而诛。如不骂我师父,还可跪拜服输,爬退回去,看在先前相识份上,饶你一死,现你自己发狂找死,已然无用。你须小心戒备。我话一完,便开穴出现了。”说时似见上空碧色光烟闪了一下。
朱、杨二人原是能手,上来那等骄狂,闻言同向上空定睛一看,只有朱护眉间隐含煞气,并未插口还骂,依然听了下去,只把双目注定发话之处,手掐灵诀相待,似是气在心里,算计敌人隐藏穴内,只等开穴出现,迎头猛下毒手情景。哪知发话人早防到此,语声才住,便听穴底悲风怒号,万籁皆鸣之声隐隐传出,紧跟着一团灰白色的影子由右穴下飞出,内里夹着两条人影。朱护早已蓄怒相待,口喝:“小孽障纳命!”扬手便是一个霹雷,夹着大团烈火迎头打去。白影立被击破,漫散开来,人影立隐。当火发时,势原猛烈,可是两下一撞,灰团虽被撞散,雷火也似萤火一般一闪即灭,灭时火光甚是微弱,那雷也无什威势,声甚闷哑,同时左穴碧光略闪。
随见两怪徒在上空现身,笑骂道:“牛鼻子狗道你上当了!那是我们闲中无事凝积的穴口一道潮头。我二人法力有限,整天在风穴冰窟之内,这个却是行家。就这样,对这两间穷阴精气所聚之地,也只躲在风穴入口,仗着天生地利和师父近传法力,略微启闭操纵,不敢真个挨近它,更不敢深入穴底送死。因等你们不来,两穴口全吃我闭住。
第一次潮头无路可出,自相凝结,恰好送你当顿点心。你将它击散,再好没有。总算风出还得一会,否则你更快活了。我们难得有人送了好酒好菜,要去一旁饮食,恕不奉陪。
你们慢慢在此享受吧。”杨、朱二人发觉敌人用幻影引诱自己击散寒魄精英,使其增长寒威,人却施展魔法逃走,知道上当,又听笑骂刻毒,全被激怒。不等说完,一面行法护身,一面各将肩背一摇,立有两道红光朝上飞去。两怪徒悬立风穴上空,并不甚高,红光电掣飞上,竟似被什东西阻住,不住冲突乱窜,不能近身。两怪徒也未还手,说完便狂笑而去。
三人藏身隐伏壁洞以内,只就石隙外望,哪里还敢略现形声!先听双方笑骂之声,越来越低,怪徒走时,只是面现大笑,声已不能入耳。下面二人也是只见愤急口动,声息皆无。白影气团先似淡云惨雾,顺来路冰壁散漫开来,紧跟着右穴便有一股灰白色的冷气冲将出来,势绝猛迅,撞到冰壁上面,反卷回来,龙翔电舞般接连两三个急转,倏地腾起,灵蛇也似往四面射去,前面近百丈方圆的地面,灰蒙蒙立被布满。虽幸寒潮狂喷激射而出,势子太急,一味朝前急转猛射,初出口这一段又是聚而不散,近崖一带未遭波及,那奇寒已比来路所经增高许多。总算此时吃饭歇息,立处恰在洞左角上边,地面没有寒精结成的霜粒,寒潮在前,与之相背,又是站立不动,各自加紧运用真气,还能勉强支持,否则直无生理。再看朱、杨二人,先前骤不及防怪徒有心作对,寒潮恰是迎头撞到,虽然防御也快,此时全身俱在红光围护之下,更有一幢血色光华笼罩在外,不知怎的竞难冲出险地,中间还吃寒潮白气卷起,连人带护身光华裹定急漩了两下才行挣脱,避开正面躲向一角,看去身寒体战,面容愤急之中已带愁苦,在具那高法力,竟无所施。
三人方觉快意,忽想起壁上小洞甚多,均可容身。这一带,寒潮不曾涌到,迟早必被发现,必来躲避,如若撞上,却是不好,心中愁急。再仔细一看,原来朱、杨二人仅将正面潮头奋力避开,身外仍吃寒气包没,一任连用法力施为,仍是凝聚不散。寒气本是灰白色,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吃血焰红光一映,仿佛浓雾之中拥着一幢极大火炬,销毁千重,顿为奇彩。一想来路光景,方悟寒气压力极大,况是寒精所萃,妖道血焰红光定是火热,阴阳相搏,寒热互战,彼此均有威力,互难消灭,气势相引,自然越附越密,纠结不开。人在其中,四面重如山岳,自然寸步难移了。再听穴中,悲风怒啸之声反倒较前隐微。想起塔平湖崖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