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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会,我也被虎惊醒。那虎因为两个小孩不能同时喂乳,小孩一哭,它不耐烦走去,我们才得逃跑。后来听见虎啸,你父亲知它来追原来的小孩,来不及说出实话,彼时又稍存了一些私心,便将包袱撕成两半,将你藏在虎的来路容易寻见之处,却将亲生女孩另寻隐秘之处藏好。他的意思是我们亲生之女虽好,你也非常可爱,又加老虎肯用乳喂你,定有神助,将来必有出息。想能将两个小孩都保全更好,如若不然,那虎将你夺回。’也就不再伤别人了,却没料到老虎又约了一个同伴来。后来那只也是母的,想是它见自己不能同时喂两个小孩,再去寻一个帮忙。那虎见我手中并未抱着包袱,留下一虎同我们打,自己便去寻你,不料竟未寻着,反被一个毛人将我亲生之女抱去。我听完了这一番话,虽然怪你父亲不该存私心,反把亲生女儿丢失,爱你的心还是日甚一日。大婆娘却不然了,她因彼时没有生育,又见你父亲同我非常恩爱,好生不服。按照本山规矩,凡是擒来汉人,应该是祭蛇神的,谁要隐藏不报,便是死罪。她知道你是汉人之女,几次三番蛊惑你父亲将你丢到毒蛇涧去祭蛇神。你父亲如何能舍?反将她大骂了一顿。还算她怕你父亲,没敢前去告发。又过了几年,你父亲被岑氏弟兄逼逃后寨,你那块包袱因为绣工甚好,便改作了你父亲的肚兜,改的时候,看见里面藏有一纸血书。你父亲和汉人早年曾常来往,可惜识字不多,只知你是一个姓林的知府之女。彼时大婆娘已生下二狗,我也才生了你兄弟。你父亲虽不喜欢大婆娘,却喜欢二狗。因见岑氏弟兄自相残杀,知道大婆娘将来必把真情对二狗说知,和你成仇,便想把血书留下,准备异日她母子不能容你时,你拿着血书、包袱去寻汉人认祖归宗。大婆娘知道了你父亲这番用意,以为二狗仍有做家主之望,对你仇视也渐为好些。谁知你天生神力,全寨敬服,不久便诛了毒蛇,夺回前寨,隐然做了一寨之主。你父亲虽做大司,反仗我母女二人之力压住众人。她越想越气,便趁你父亲那日酒醉之时,先用好言同你父亲说,要你父亲在生前将血书取出,对你说明经过,由你出山去寻原来生身父母,把二狗正式作为承嗣,被你父亲痛骂了一顿。后来想是越说越僵,又被你父亲毒打,这才母于二人狠心将你父亲合谋害死。你父亲死后,我间你先后进房,看见你父亲手上拿着的一纸血书,便猜出了一半。我知我娘家素来厌恶汉人,若知你非为我亲生,决不能像如今这般拥戴,并且也不能在此存身。我要拼死去报你父亲的仇,你兄弟又小,别人更不配做全寨之主,我又不舍你离我远去,所以一向不对你说明。今天我大仇已报,我死在眼前,你可将血书、包袱藏好,连对你兄弟也不要泄漏。你如不愿在此,也等你兄弟长成能做大司,再行出山认祖归宗。你那被毛人带去的妹子,左耳上有五粒朱痣,倘能寻见,便领她回来。’说完,将血书包袱交付与我,才由我去唤兄弟来送终。她同我兄弟见面,未说了几句话,全寨的重要头目都得了凶信赶奔前来。我庶母挣扎起来,略微吩咐了一些后事,便即死去。我因她从来待我恩厚,又不便背了本山规矩当人哭泣,哀伤到了极点。当下我再将嫡母弑夫又来行刺庶母的事重说一遍,连被我庶母刺死的人也推在她身上。我庶母平日待人恩威并用,赏罚严明,颇得众心,大家听了她的遗言,对我愈增加了多少拥戴好意。
“不多日子,我把本山的出产,命通汉语的同族去换来许多他们喜爱之物同牛羊鸡鸭,分给他们喂养畜牧。过了两年,人人都富足起来。知道全寨信服,全没二心,渐渐禁止他们残吃生入,假说有神托梦,说吃了生人,死后便下地狱。等到号令通行,又故意叫亲信同族到省城去购买许多应用家具以及各种陈设。那些生蛮见了个个喜欢,我才对他们说:‘这些东西全是汉人日用之物,并不难造。本山有的是木材,只需找几个汉人巧匠,便可仿造出来大家用。别的东西,本山没有的,也可以拿牛羊药材去和汉人交换。”他们果然被我说动了心,推出两个人来,求我去聘请良工巧匠来教他们。我还故意不答应,经他们再三求情之后,我才答应派人去请。我原是思念生身父母,才想出这许多主意,使汉,蛮接近,好打听我父母消息同那张纸条上写些什么,但是我听庶母说,汉人虽然表面文弱讲理,存心却是非常之坏,只知取利,背义忘恩。这野人山虽与省城隔近,因为险崖峻坂,深沟峭壁,猛兽又多,生人进山,不是被野兽所伤,便是被生蛮所杀,很少有人生还。万一那些巧匠知道我寨中虚实,报告汉官前来搜剿,为我一人私念,却害了全寨生蛮,怎对得起人!话已说出不便反悔,只得推说:‘汉人最怕人多,你们相貌凶恶,言语不通,他们一害怕,俱不敢进山来,就是勉强设法将他们弄进山来,也决意不肯传授。你们一定要请,只有听我分派挑出十个通汉语的人去跟他们学,学会了再转教大家。’众人对我自是言听计从。过了好几天,我才将主意想得周密稳妥。通晓汉语的人仅仅也不过十几个,我自幼就爱听爹爹教我说汉话,长大以后,又利用汉语结下这十几个心腹。我将一切布置分配好了以后,先领众人去同蓝牝牛打了一仗,大获全胜,知道他们不会再来扰犯,由这些心腹当中选了两个得力可靠的人,扶我兄弟代我做大司,然后亲自出山。先在山口外村落中借了一家农民房舍,才命两个精通汉语的同族,赶了一大群猪羊进省城,换了好些银子,再用大价聘了几个有名木匠、怩水匠,假说是一个发了财的山民,要在野人山不远的小村中盖一所大房同做一些应用家俱,给各人家中放下丰富的安家银子,叫他们先来看看地势及用多少材料,再回城招工。匠人知道山民的活好做,并无一人动疑,高高兴兴跟着前来。到了我住的那一家,我便请他们先打牙祭(云贵犒劳工人酒肉均在朔、望,谓之打牙祭)。酒到半酣,从酒内放下**花,等他们醉得人事不知,半夜里将他们蒙上两眼背进山去。先放在后寨,解醒过来说明用意,叫他们不要害怕,事完自会送他们回去,一面拨了许多人斫伐山木,动起工来,命那十个同族用心跟他们学手艺,我每日从旁监督。后寨峭崖孤立,只崖顶当中是一片大平原,除了毒蛇涧那里有多人轮班看守,只要他们想逃,就立刻杀死,此外无路可通。他们也知道厉害危险,又加我每日美酒块肉好生待承,只盼工完回去,谁都尽心相教,并不偷懒。那些同族学会了又去教别人,不消半年,把后寨修得和汉人画上的宫殿房子一样。全山的人也都学会了许多手艺。完工以后,送了他们许多银子,这回却将他们装在青稞包内,黑夜送出山去。那里早预备下有一只粮船,他们吃了**花酒,不用回头草是永远昏迷不醒的。我们把他们当货物一样,由南明河穿清水河,经黔江,入乌江,直到思南鹦鹉溪,在一个荒僻之处靠岸,将他们运上岸去,把船连夜开走,只留一人将他们救醒,再泅水追上船只回来。谅他们省起必定猜神疑鬼,不会想到我们就在省城附近野人山内。我同那几个匠入时常见面,越混越熟,渐渐朝他们打听我家下落,才知他们多不认识字。知府这个官哪一省都有,他们也不知那官有多大,只知道官是管打入同要钱的。有钱就纳粮完税,没钱卖儿女产业去交纳,再没有,见官差就跑,跑不了就坐监受罪。至于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他们当老百姓的不但不知道,也不敢打听。青年人有不懂事爱打听,被问的人就不愿意,有时还要挨老人的打骂,所以从小到老,从老到死,对官都不大清楚。除非那官真好,少要他们的钱,路上撞错了官的顶马不挨打,不轻易派官差,遇见年荒催粮不紧,不时辄派差下乡捉人,照这样,他们才敢公然打听他的姓,都叫他作青天,供起生人牌位,又不叫他官了。再不就是那官真坏,一年四季官差跑遍了全乡,东家杀鸡西家宰狗,像给死人上供一般足款待多天,再卖儿卖女,完了正粮完副粮,交了正税纳附税。只要有一家打官司,左邻右舍远亲近戚一牵连就是几十家,家家都得遭殃,亲戚朋友不是新年也跑到衙门班房中去团聚。田地荒了无人种,粮得照样完,钱还得照样花。官再一出门同下乡,更了不得了,从宫起到差尾巴个个都得应酬,叩头礼拜,把官接进来,跪在地下,随便给问他几句话,任官高兴不高兴,糊糊涂涂给他们判了一些罪名,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再叩头礼拜送他。把人带走了,或打或枷或押或砍或充军,一家子哭死都无人敢问一声。刚把人捉进去,派写万民伞的绅士又来叫这人出钱,把名字写上了,有钱的托绅士求情。花钱还可把大罪化小小罪化无,没钱只得等死。一人犯罪全家承当,一家打官司十家百家受牵连。老百姓恨在心里,冤在肺里,哭在肚里,气在脾里,发泄在大肠里,天天拿解手咒他快快痢脱。当然也要背人打听,给他取下什么阎王剥皮的滓名。至于不好不坏平平常常的,他们也不感激也不恨,就不容易知道姓名了。至于皇帝为什么要派官,既派官为什么又不一样,有好有坏有平常,只准官说话,不准老百姓放屁,坏的还得送他万民伞,是什么意思,老百姓花钱,给大官小官官子官孙官亲官友去花,什么意思,他们都不知道,连我也越听越糊涂。我问不出头绪,又怕我生身父母是个坏官,与其让人家当痢疾咒骂,还不如永远是山民的好,因此我想打听我生身之父是青天是剥皮之心更切。知道问这些匠人决难问出根底,因他们说要问官的详情,只有城里读书人才晓得。
“我将他们送走以后,又再想妙计去寻读书人。谁知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