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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之类,绊上又插着一柄长剑,本是护送长年手内提着。二长年去后,元儿一双手拿不了三样东西,便拿来系在包袱外面,人小包袱大,走起路甚是累赘。
起初元儿满腔勇气,惟恐两名长年不走。刚一拿着上路,虽嫌麻烦,还不觉得。走出去才有十来里地,便感觉到累赘非常。走几步一换手,时而一手一个平举着走,走没多远,便觉手酸。又拿来背在背后,偏那两个包袱俱有三尺长短,背不到一处,只好半提半捧着走。如此走平路还好,等一上山下坡,却又太不方便。走了二十里山路下去,已急得元儿浑身是汗。又不舍将它丢掉,辜负乃母一片慈心。神志一乱,路更不容易走。只好一面细辨着日色,一面默忆昔时行程。
走有半日光景,估计着应该早到地头。不知怎的一来,走向那方氏弟兄所说去百丈坪的螺旋山谷之中,处处都觉所走路径甚对,走了一阵,却又走了回来。还算元儿绝顶聪明,看出情形不妙,将路走迷;又加实实走乏了力,饥渴交加,便择一个有山泉的所在,放下包袱,从提篮中取出于粮、腊肉和小刀、茶杯,先喝了点泉水,然后切腊肉,就干粮饱餐一顿。
前后一看,只见山岭重叠,峰转路回,形势险恶荒凉,连来路都已辨认不清,同时阳乌西去,倦鸟归林,满天霞绮荡漾碧空,衔山斜日色若血红,在远近丹枫上面,林木山石都变成一。片暗赤,再加林莽蔽天,荒棒塞路,空山寂寂,四无人声,越显景物阴森,凄凉可怖。知道天色不早,前路莫辨,心再微一慌乱,越发不容易走出,索性把心气放得沉稳一些,镇镇静静的,一面辨别残照方向,觅路前进;一面留神,万一走不出去,物色栖身之所。
元儿明知百丈坪在正百方上,只须照直走去,便可走到,谁知此次竟不似上次。好容易携着两个累赘包袱,手足并用,纵跃攀援到了尽头,不是前横绝涧广壑,难以飞渡;便是峭壁排天,当前陡起,阻住去路。直到天黑,眼看实无法想,才寻了一个岩洞,点起蜡来,走了进去,且喜洞内倒还干燥。元儿本想坐待天明,谁知走了一天极难走的冤枉路,身子困倦到了极处,身一落地,便神思迷糊起来,上眼皮合下眼皮,不住交战,怎么也睁不开。只得把死生祸福委诸天命,哪里还计及山中的蛇虫狼虎,竟然沉沉睡去。
醒来时闻得满山都是禽声与草际的秋虫互相交奏,入耳清脆。睁眼一看,阳光已射进洞来。便草草取些干粮肉菜吃了,出洞细认方向,寻觅路径。元儿这一觉睡过了头,醒时已是辰已之交的时候,秋阳已上,晨露未唏。满山满谷除了丹枫青松之外,岩隙石根满生野菊,娇黄嫩紫,含苞初绽,临风摇曳不休,别有一番幽趣,虽然地方未换,迥不似昨晚残照荒山,穷途险遇那一种凄凉境界。晨风一吹,胸襟顿爽。
元儿正要上路,猛想起昨日受两个包袱累赘的苦况。见路旁有一丛粗有茶杯大小的竹竿,忙用宝剑砍断一根,削去枝叶,做成一个挑杠,将包袱一头一个系好。又寻了些山泉喝了,才往前途奔去。先以为昨日被自己大意走迷,难道今日还走不出山去?谁知依旧一样,元儿走到天近黄昏,虽未走回原路,却又岔人别处山环之中。昨日路虽难走,还未遇见过猛兽蛇虫的侵犯。今日却是天还未入黄昏,便听见虎啸猿啼起来。路上又不时发现大兽足爪之印与蛇蟒蜿蜒之痕。任是元儿素来胆于多大,似这样空山吊影,独行蹈蹈,也未免着起慌来。先说昨日不好,今日并欲求能寻一个像昨日安身的岩洞不可得。所遇几处洞穴,不是沮伽卑湿,阴秽之气逼人,便是情景险恶,不敢存身。眼看瞑色将收,天已向暮,还未找着落脚之处。
元儿正在夕阳斜照中顾影仓皇,不知如何才好,忽听侧面岩洞后有二三猛虎咆哮之声。元儿自知势孤,正不知这山中虎豹潜伏多少,哪里敢去惹。方要轻轻悄悄绕避过去,猛听群虎吼声中杂着一个人的哑声呼叱。心想:“那人必正为虎所困,不救不忍;救,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其事大无把握。”后来一半激于义侠,一半想向那人询问走百丈坪的山路,而且自己苦干势孤,救了那人,正好搭伴。勇气一壮,便将包袱悬在树上,拔了长剑,纵
走有半里多路,才得到达。果然有四五条大虎,正围着一个身倚危崖,手持长剑的少年,在那里咆哮不已,也不上前,也不退却。那少年一柄剑时舞时停,依着猛虎的来势起落。地上有一条较小的的虎,已然卧在血泊之中,想是被那少年刺死,这时落日残照,正从林隙透射向那少年的脸上,看得逼真。所倚的危崖原极险峭,而且离头丈许高处,有一块危石突出。不知何时纵了一只最大的虎上去,朝着下面不住张牙舞爪,似要得而甘心。那少年好似力尽精疲,惊魂昏悸,只顾防了前面,不知道头上面还伏着这么一个恶兽。
那虎几次探爪下来,离少年头顶均只数尺,眼看危险万分,恰遇元儿赶到。元儿定睛一看,不由又惊又喜。一时锐身急难,哪顾什么叫危险,大喝一声,一举手中长剑,直往崖前纵去。同时那危石的一只大虎,也许是等得不甚耐烦,狂啸一声往下便扑。元儿因在情急之际,使力大猛,纵有三四丈高,恰与那虎同时擦肩下落,人虎均在空中,使不得力。下面崖前,群虎又在蓄势待扑。就在这虎声怒啸,山鸣谷应,腥风四起,落木萧萧之际,眼看一落地,便膏群虎爪牙,元儿忽然情急智生。不但不作落地逃生之想,反而空中两腿一绷,两臂一屈,无心中使上巧劲,奋起神威。一摆手中长剑,竟直往大虎颈项间,用尽平生之力刺去。
耳听咔嚓一声,猛觉手中一动一闪,虎口微一酸麻,身已着地。同时那虎倏地价震天一声大吼,狂纵出去,正遇崖前群虎相次扑来,与那大虎迎个正着。二虎相撞,却是绝大猛力,一撞一散,又与后面两虎碰上。那一片群虎咆哮、腾扑、挤撞之声,只震得落木惊飞,尘沙滚滚,半晌方息。那只最大的虎,业已纵跌出十丈以外,瞪着一双虎目,死在地上。
原来元几天生神力,那一剑用力太猛,剑又是柄旧剑,只一下便横刺入大虎头颈之内。那虎负痛一拗,立时折为两段,也是元儿与那少年命不该绝,大虎纵出去,偏又与那群虎相撞。它们互相撞扑挤跌,势子一缓,二人便行相见。
那少年正是元儿的表兄甄济,流离逃亡,困在山中已有多日。饥疲悲痛之余,突遇群虎包围。若是别人,早已丧了性命。幸有全身本领,才得支持了半日光景。眼看危机一发,忽听头上虎啸声中,面前林隙中纵起一条黑影,这才看出岩上还有一只大虎扑下,面前群虎又要一拥齐上。刚喊得一声:“我命休矣!”那虎已落在面前。正待拼着命一剑刺去,那虎倏又狂啸一声,往外纵去。跟着落下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元儿,不由惊喜交集。
二人虽然相见,因为崖前群虎虽是自相撞扑了一阵,虎威稍懈,势子略缓,并未退去。仍各蹲踞崖前,时而扬爪张牙,发威长啸;时而站起身来,竖起条条长尾,将背一拱一抖,身上五色斑斓的短毛根根直竖,越显肥壮,威猛无匹,做出那欲前又却的神气。这时元儿看清除已死去那只最大的和一只最小的外,剩下还有三只,每一只都和黄牛一般大小。后面倚着峻岩,并无退路。眼看天是渐渐黑了下来,太阳业已落了山,一片暮霜沉沉笼罩,只剩碧大云光的反映来辨别眼前景物。天光一黑,那虎的啸声也越来越紧。知道大再黑下去,情势愈险。在这极险危难恐怖之中,二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想寻逃生之路,什么话都顾不得说。甄济手中还有一柄寒光耀眼的长剑。元儿的剑已在纵身刺虎时,被虎负痛一拗,折成两段。上半段被虎颈带走,只剩下了尺许长的半截断剑在手中。万一外面三虎乘黑来袭,如何抵御?
二人正在无计可施,元儿猛想道:“昔日误人怪兽蟆狮巢穴时,曾将一块很重大的封洞石头推倒。自己和甄济负隅抗险,不敢出去;外面三虎只管作势发威,也蹿不上来,似这般相持下去,黑夜之间,人哪里抵得过虎,这岩凹内有的是大小石块,何不取石击虎?侥幸如能打死两个,只剩一个,就不足畏了;即或不然,能将虎击走得远一些,也好趁势冲出,逃到平旷之处,再与它对敌。总比在这岩凹之内负隅死守,有力难施,要来得强些。”想到这里,一边留神外面,一面对甄济把话说了,甄济饥渴劳顿之余,又被虎困了大半天。已是精力皆敝,自分必死。忽遇元儿这个救星,不啻天外飞来,才得略为喘息。惊魂乍定,心志已昏。一听元儿之言,颇以为然。略一商量,竟去寻摸石块。元儿嫌那断剑无用,索性把它丢掉。准备挑那大石,双手捧石击虎。甄济一手持剑,注视外面三虎动作,一手乱摸,也打算积下数十块碗钵大的石头,再行动手;元儿又恐石头不能奏功,专挑选那些大的。
这时天已深黑,月儿被左近山头挡住,仅仅山角上透出一些清光,下面仍是黑沉沉的。只有那三对虎的眼睛,在暗影中闪动。元儿还看得出那三虎的形象,甄济简直连虎的形象都看不出。偏生岩凹中碎石块虽多,能用的却少,拣了一阵,二人合在一起,才积了不到十块。元儿怕不合用,见岩壁上山石磊剞,突出的甚多,一时发了痴想,打算硬搬了下来使用。然而任是元儿天生神力,这生根的山石,怎能搬得动。费了无穷气力,才弄到手了两块有二尺大小的山石。这两块石头,离地高有数尺,原一同附在岩壁隙缝里一株挺出斜生的短松的根际下面,并非原生之石。再加上元儿力大,无心遇上,一搬便落,树根却现出了有三尺多方圆的洞穴。元儿也未在意,反因取石时纵身攀岩,想起初来时那吊睛白额大虎所盘踞的那块危石,不由心中一动。匆匆又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