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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平日虽然恩宽,家规却极严厉,不论何人犯了,俱要处死。可是因为他们和那两个女于情爱大深,不忍见她们在前寨受罪,情愿到后寨来过几天安乐日子,等到查出,再一同去死;我见他们情有可原,又问出岑月牛许多暴虐情形,个个都想背叛,便想借此将前寨收复。我虽然年幼,又不得嫡母欢心,自从杀了毒蛇以后,我庶母同我隐然做了一寨之长。我爹爹倒不大管事,我说话做事,降民自不必说,连我家同族也无不依从。我先向庶母替他们求情,免了他们死罪,然后对他们说道:‘这次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虽然偷到前寨,却没有把后寨情形泄漏的缘故。如果再有人去说出毒蛇已死,我们均在此地安居,不但要你们的命,所有黑蛮都得逐出后寨,任你们去受岑月牛的虐待,也不许你们再回来了。’当时只说了这几句话,也未责罚他们,暗地却和庶母计议,叫几个有本领的同族暗中留神,重要口子俱换了自己心腹。那些黑蛮与前寨女黑蛮有牵连的很多,后寨女黑蛮与前寨男黑蛮有牵连的也不少,他们见头两个黑蛮偷愉带人进来,查出以后,因为没有漏出后寨真情,不但无有事,反各跟着享安乐,果然大家都学样起来。他们因为我说过,只不准走漏真情,他们愉偷到了前寨会见他们的男女情人,只说他们自己都在一个女禅住的所在,有吃有穿,非常舒服,对于别的,至死也不吐真言,对方如果愿意同逃,便把他带进后寨,我派的那些防守的人,早就听过我的吩咐,后寨黑蛮出口时不用拦阻,只须分人报信。我同庶母便下了埋伏等他们回来,以备万一泄漏,引了前寨黑蛮全数来攻。及至见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然后由我带了几十个人先拦住来路,问明详情,再命他们起了誓,查出并无虚言,才分配他们住的地方。此端一开,不消半月,你也去我也去,把前寨黑蛮带进有一小半来。余下不是岑月牛的死党,便是以前因为岑氏弟兄之争和后寨这些黑蛮有仇,再不就是素无瓜葛的仍在前寨受罪。我们起初不将前寨收回,是我父亲听了我祖父遗嘱,因为受了岑家好处,不到危急不要伤害岑家的子孙。我同庶母劝了不听,这才想下这招亡纳叛的主意。观前寨黑蛮纷纷自己归顺,知道时机成熟,便劝我父亲说:‘我们夺回前寨,只不伤岑家人的命就是,何必坐视前寨那些黑蛮无辜受岑月牛虐待不算,早晚还要死在那些猎虎寨的手里呢!’”
“我父亲被我说动了心,刚要打发人到前寨去查看动静,忽然有两个偷往前寨的黑蛮气急败坏的飞跑回来说道:‘前寨因为他们的人在一月之内无故不见了多人,正在疑神疑鬼,不想今天猎虎寨的头子蓝牝牛率领大队来攻,把守寨口人少,抵敌不住,纷纷死亡,岑月牛正率手下迎敌。虽未进前去看,那猎虎寨势子甚大,眼看前寨不保了。’我一听此言,立刻告诉我父亲前去救应,趁此收复前寨。我父亲领了大队,用飞索渡人越过神蛇涧,先杀出去。我和庶母早就寻出一条绕出前寨口的石洞秘径,今日正用得着。除留我嫡母同少数同族看守外,我同庶母便带了数十名心腹同族,抄那山洞秘径杀到后面,与我父亲带的人会合。主意打好,便分别照计而行。那猎虎寨敢于贸然大举来攻,原是近日俘捉了一个前寨黑蛮,拷打口供,问出岑月牛的虚实,欺负前寨人少,看看打到前寨门前,却没料到我们突然出现,将他们围在当中,两下夹攻,连前寨黑蛮也感奇怪起来。当时因防前寨的人不分敌友,派有从前降民在高处呐喊,说是奉了天降女神之命前来解救他们。前寨黑蛮见这些救兵如从天降,人人努力争先。这一仗只打得猎虎寨纷纷死伤逃亡。只有那为首之人带了百十个死党拼死命迎敌,力大如牛,纵跳如飞,我们的人伤了好些,都奈何他不得。我见那伙人个个拼命,恐怕伤人大多,才吩咐让出一条路让他们逃走。那为首之人实是厉害。由他自己带了那百十个死党断后,容他们的人都逃到退路口上,这才回身飞逃。我们从后追杀,直追近他们的巢穴才算罢休。事后检点,当场打死了有一百多,生擒了二三十个,我们的人连死带伤也好几十,前寨死伤的人更多。还有把守寨口的有十几个,已被他们攻进来时先生擒了去。我对我爹爹说明,将擒来的人放了一个回去,要他们与我们各将俘虏交换。那放走的人回去,正赶上那些猎虎寨恨毒我们,已将生擒去的俘虏绑在树上,预备生吃,听说我们肯拿二十多人去换回十几个俘虏,自然以为上算,仍叫那人回信,双方折箭为誓,当天晚上各自将人换回。那岑月牛两膀被猎虎寨所伤,成了残废,又见手下黑蛮经后寨降民说我们对人如何恩德同我斩蛇神异,从此无须再把生命换来的肉食去献给蛇神享用,一个个欢声雷动,连他手下死党都一齐归顺我们,知道大势已去,竟自一头碰死。我父亲上前拦阻己来不及,当下便做了全寨之主。知这猎虎寨虽然是个隐患,吃过这般大苦,暂时决不会再来骚扰,仍由我和庶母二人出主意,给全寨先立下许多家法。渐渐将后寨的青稞种子移到前寨播种,每人分给他们一对黄羊,叫他们各人先用青稞青草去喂,等到生了小羊再吃。后寨作为牧羊的场子,将蛇神涧改为毒蛇涧,两边打了木桩,用春藤结了一座藤桥。又命我们懂汉语的同族拿了许多山中出产,连那蛇身上的珠子出山到省城去换我们要用的东西和盐糖布匹,大家都过起快活日子来。
“我爹爹因为爱庶母同我的原故,与嫡母心意不投,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去到嫡母房中。前半夜还听见他夫妇二人拌嘴,第二日去看,我嫡母同兄弟二狗已不知去向,只我爹爹死在床上,颈间青紫,手上还紧捏着一个汉人用的绣花包袱同一双小金镯子、一张血书。我原认不得字,也不知上面写些什么,看神气我爹爹是被我嫡母用手掐死。正赶我庶母也起了来,见我爹爹被嫡母害死,手上拿着那个小包袱,连忙一把从我父亲手中取下塞在身上,才去唤人来搭将出去安葬。我们本族死了人,家族子孙当时是不哭的,要在葬后第二年听见杜鹃呜声才跑到坟地里去看,觉出杜鹃能回来人死却不能复生,这才痛哭的痛哭,恩爱深的便在坟地里去寻死。若是死者被人害死,夫妻子孙,无论如何都是要报仇的。像我父亲的仇,只应庶母、同族替他报,因为是我嫡母,我是不能代报的。
“我父亲死后,大家照例比力气准大,共举我做了女大司,做全寨之主。我庶母每日吃完了饭,带了缅刀弓箭,遍山去寻我嫡母踪迹,始终也未寻见。自从我爹爹死了以后,猎虎寨几次前来报仇,俱被我杀退。后来他们在山南寻着了一片水源同草地,也有许多黄羊野兽,见有了吃的,又打我们不过,虽未明言讲和,已有好些时不来扰乱了。有一天我庶母吃完了饭,跑到我爹爹坟前大哭了一阵,又带着缅刀弓箭去寻嫡母,临行对我说:‘那晚出事后,到处查问各出口处防守的人,俱未见她母子二人逃出,定然还在山中岩谷间潜藏。自己已寻她二年,未曾遇见,太伤心了。这次再寻不见他们,便不想回家了。’我拦了几次,终于被她抽空走去,三天不见回来。我打发人满处寻找,好容易在一个高岩下面一盘老春藤上面将她寻着,业已两天多未进饮食,奄奄一息了。她说她想全山都已找遍,只有后寨过去一个悬崖,因为隔有千百丈深潭,无路可通,从来上面不见人兽之迹,疑心我嫡母藏在上面。照例仇人是要自己手刃的,所以她又瞒了我到了那里。见无法过去,费了半天事,先由这边手攀春藤下去,打算先下到潭底。洑水过去,再寻对岩春藤攀越上去。谁知两崖春藤都垂到半悬腰为止,慢说这边岩壁隔下面还有百十丈高,无法跳下,即使冒险纵到潭中,洑水到了对岸岩下,那里都是苔藓布满,其滑如油,峭岩陡立,四无攀援,如何能上?我庶母那时心恨仇人简直和疯子似的,无论如何危险困难,非飞渡过去不可。她将弓袋和刀含在口里,把这盘春藤解放下来,使劲蹬着这边崖壁,悠荡到对面去。那春藤又不够长,我庶母抓的又是近梢处,用得力猛,才悠到半空藤便折断,幸而她情急智生,顺着悠势拼命往对壁纵去,居然被她捞着对面壁上春藤。她已把死生置之度外,一口气也不缓,死力往上飞爬。刚刚翻到岩上,忽见上团黑影往头上打来,登时一阵头痛脑晕,两手把持不住坠下崖来。她坠落的地方离下面还有百丈,潭中尽是露出水面的石峰,也是合该她要多活几天,对我说多少要紧话。坠到半山腰中,忽被一盘春藤接住,算是没有送命。她在昏迷之中,还恍惚听得顶上有大石推落下来坠入潭中的声音,一会工夫便不省人事。过了好多时醒来,身子受了重伤转动不得,几次想要自杀,弓刀已从口中失落,心中一急又晕死过去。似这样时醒时迷地在那藤上挣了半天多的命,我们寻见她时,费了很多的事总不能到对崖去。还是我亲身用飞索渡人之法纵到那盘春藤上面,将她背在身上。回来倒还容易,只消我们的人将飞索拉起,便回到原来的崖上。只不过由春藤上往回起,碰到崖壁时要留神用脚先去抵住,得留点神罢了。我将她背回家中,先灌了她许多汤水,将她救醒,听她说了遇险情形,便疑心打她那团黑影定是我嫡母同兄弟二狗,但是不好对她说出,以免她听了生气着急。她当时虽然侥幸活命,头脑胸背受了好些震伤,多日也未见痊好。她又性子急暴,恨不能立刻赶到那里再去寻探仇人踪迹。我哪里肯让她去,也不敢离开她,直到晚间才回房去睡,又派了几个黑蛮轮流在她门前看守,以防她黑夜逃去报仇。
“过了有十来天,我正盘算自己是小辈,照例不能代她报仇,后寨悬崖十分险峻,如果仇人真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