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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不禁大骇,但是自己此刻穴道被点,除了眼睛尚能动之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将眼光温柔而悲哀地投在卓浩然身上。
卓浩然知道这已是生死一线的关头了,自己若不能在极快的时间之内自救,那么自己不但要命丧此处,最惨的还是连爱妻也会受辱。
于是他勉强挣扎着,想先替妻子解开穴道,但是浑身的骨节像是被咀嚼似的痛苦,生像是有虫蚁在里面攒行着似的?
他终究挣扎着,目光投在爱妻身上一扫,知道她所被点中了的,正是气海俞穴,知道她当时未及转身,就已被点中穴道。
他心中暗骂一声,方自伸手替他的爱妻解开穴道——哪知身后突然风声飓然,自己两臂同时被人抓住,就像是突然加了两道铁箍似的,其痛彻骨。
随即,身后有两个人的声音同时间道:“那条蛇哪里去了?”
卓浩然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两个声音一个发自尹凡,一个却是发自那红衣娘娘温如玉。
而就在这同一刹那,飞凤凰已支起了身子,杏眼圆睁,指着尹几骂道:“你这该碎尸万段的贼子,你——你简直猪狗不如……你……”
这飞凤凰杜一娘虽是江湖女子,但生性如莲,清香雅净,骂人的话,说不出口,气愤之中,骂了两句,却骂不下去了。
那温如玉眼角一横尹凡,冷冷道:“把你的手放开。”
原来方才他两人在崖下搜寻一遍,根本没有那怪兽的影子,两人急怒之中,又立刻赶来,竟然一人一手,抓住功力已失的卓浩然的双臂。
尹凡心中一转,于笑一声,放下了抓着卓浩然的手,那黄衣童于已扑到他身上,他就用那只手在这童于头上拍了一拍。
那温如玉却将卓浩然转了个面,目光森冷如刀,厉声问道:“我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哪知卓洽然却仍然垂着头,没有回答,温如玉那本已丑怪已极的脸上,此刻更犹如山精鬼怪般、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了。
她手腕一抖,阴毒的内力,便传到卓浩然身上去,一面道:“我先让你尝尝这九阴搜骨手的味道,你要是再不说,可别怪姑娘再给你好受的。”
哪知卓浩然垂着头,连声息都没有,温如玉低头一看,原来这名震天下的一代大侠,身中奇毒之后,又妄用真力,再加上心中的急恼,怎禁得起这两人的一抓,此刻心脉已断,这舍己为人、磊落的奇男子,竟丧生在这黄山里。
那飞凤凰惨叫一声,和身扑了上来,血泪交流,一面惨厉地喝叫道:“你这个……”她气血方通,就扑上去,却还不知道她丈夫已经死了。
她这一骂,却正触了丑人温如玉的巨怒,方才她遍寻那身有奇宝的怪蛇不得,已是满含怒火,此刻更是火冒三丈。
这威慑武林的魔头此刻冷哼一声,右掌一扬,将卓浩然的尸身远远抛开,手掌一翻就朝飞身扑来的杜一娘劈去。
飞凤凰杜一娘亦是女中豪杰,武功本也不弱,怎奈她此刻遇着却是这种异人,又加上她气血方通,心神紊乱,武功更不及本来。
她眼见温如玉这一掌劈来,不避不闪,竟想硬接这一掌。
万妙真人在旁边看得神魂俱失,大喝一声:“温姑娘且慢。”
随即身形一动,已赶过去,想将他那始终痴心妄想着的美丽妇人救出苗疆异人红衣姑娘丑人温如玉的掌下。
但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飞凤凰手掌甫出,就被温如玉那种惊人的掌力,震得直飞了出去,砰然一声,远远落到地上。
万妙真人尹凡,跺脚长叹一声,腰身一拧,掠了过去,他朝杜一娘的身旁蹲了下来,目光一扫,就知道这飞凤凰杜一娘虽不能和她丈夫同生,竟然也和丈夫同时死了。
万妙真人痴心妄想了十多年,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不借以好计、阴谋,以各种方法来谋求,但是,到头来他仍然是一场空。
此刻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缓缓地转到了那铁青丑脸的温如玉身上。
温如玉的目光,却也正森冷地注视着他,一面缓缓道:“小子,怎么样?”
两人目光相对,久久不分,在旁看着的那男女四个孩子,心里却希望他们的师父现在就打上一场,把对方打死。
这些年龄才十一二岁的童子,见了这种场合,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虽然那位美丽的女孩子在她师父将杜一娘劈出去的时候,她那两只大眼睛,曾经闭起过一下。
但是,等她眼睛睁开的时候,仍是清澈晶莹,只是有一丝怜惜罢了。
最惨的是,那被点中穴道、躺在地上的中原大侠的独子卓长卿。
这可怜的孩子虽然穴道被点,但知觉未失,他父母所遭遇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手脚不能动弹,也不能为他父母拼命罢了。
但是,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中,却已因这种仇恨而痛苦得滴血了,这种痛苦和仇恨,便像刀刻也似的深铭在他心里。
直到许多年后,这种痛苦和仇恨,便变为一般巨大的报复力量,使得武林中许多人,因着这痛苦和仇恨而丧失其性命。
这时天已大亮,但是日光未升,山风劲急,是个阴黯的天尹凡恶毒地望着温如玉,但是心念数转之下,不禁暗忖道:“此刻一娘人也死了,我又何苦为这事结下这种强敌呢?”
一念至此,竟强笑一声,望着温如玉想说话,哪知——突然响起一阵长笑,笑声穿金裂石,震得温如玉头上的环佩都为之叮当作响,那三个男孩竟都用双手将耳朵堵了起来。
尹凡和温如玉一起被这笑声所惊,须知这种笑声一经人耳,像他们这种内力,便立刻知道发出这种笑声的人,功力之深,竟然无与伦比。
他们方自大惊,目光动处,只见一人随着这笑声倏然而来,以万妙真人和红衣娘娘这种身份武功,竟不知此人从何而来。
只见此人身上穿着的,竞是一袭不知名的细草编成的蓑衣,脚上一双多耳麻鞋,身量奇高,却是驼背,面上虬须满布,双目之中,精光暴射,犹如利剪。
而此人右手之中,却倒提着一条怪蛇的尸身,血迹淋污,正是方才那条和怪物星蜍恶斗的怪蛇。
此人一落地,笑声犹自未歇,而尹凡和温如玉却已面目变色。
因为普天之下,除了一人之外,再无别人有这种装束,也再无一人有此气概,温如玉目光一转,身形倏然而动,倒退一丈,拉起那女童的手臂,一言不发地如飞逸去。
万妙真人愕了半晌,朝这突来的奇人躬身施了一礼倒退三步,朝那三个男孩微一招手。
那三个男孩立刻跑到他面前,这万妙真人竟夹起三个男孩,也一声不响地朝山崖下掠去,两三个起落,使无踪影。
这虬须驼背老人像是一尊巨大的天神之像似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蓑衣,在山风中飒然作响。
此刻他笑声一住,目光放在那两个一见他面就默然逸去的魔头背影上一转,两道浓眉微微一皱,然后拂然微咱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的那两具尸身之上,不禁微唱着摇了摇头。
终于,他看到了那可怜而无助地躺在地上的中原大侠之子卓长卿。
于是他走了过去,宽大的左掌虚空在卓长卿身上挥了两下,卓长卿只觉得一般奇异的暖风拂去,喉间一咳,便已能动转了。
他爬了起来,满眶的眼泪,便像断了线似的珍珠,落到他的身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地了解到悲哀的滋味,只是这种悲哀对一个年方十一岁的童子未说,是太过深邃和强烈些了。
这可怜的孩子那满含泪珠的双目在那虬须奇人身上一转,强自忍耐着,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父亲是个铁血男儿,是以,他也要学他父亲的榜样,在这陌生的人前面做个大丈夫。
他踉跄前行了一步,扑地跪到地上,朝那虬须的奇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哽咽着道:“多谢伯伯的救命之恩。”
当一个孩子忍着泪说话的时候,那种情景是最值得人们怜惜的,这髫龄的童子此刻说话的样子,铁石人见了都难免为之下泪。
那虬须驼背的威猛老人双眉一轩,正待说话,哪知这童子在叩谢了救命之恩以后,立刻爬起来,扑到他母亲身上,哀哀痛哭起来。
虬须老人闪电般的目光中露出了和蔼而怜借的神色,他望这孩子一面痛哭着,一面抱起他母亲的尸身,放到他父亲的尸身旁。
然后这孩子站在他父母的尸身前,可怜而无助地又痛哭起来。
风声微弱了些,大地似乎也被这种悲哀的哭声,感染得有些悲哀起来,秋风卷起了山崖旁的一些落叶,在空中飘舞着。
虬须老人目光中和蔼的神色也越发浓厚,他朝前面随意一跨步,便已到了卓长卿身旁,然后他又仲出巨掌温柔地抚了抚这孩子的头。
卓长卿回过头来,却见这高大威猛、有如天神般的老人,正望着自己,并且用一种近乎慈父般的亲切语调说:“孩子,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哭也没有什么用,你要知道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是他上不愧对天地,下不愧对苍生,虽然死了,却比那些活着的人更伟大,更值得你敬佩,你也该学学你父亲的榜样,在世上做个正正当当的大丈夫。”
卓长卿点了点头,但眼泪仍忍不住往下落,凄楚的样子,使得这老人也不禁为之长叹一声,像是自语般哺哺他说道:“天命,天命,我要是不先设法堵住那洞穴,这事也就不会发生,唉!我三十年来,未再伤生,今日却险些忍不住要动杀戒……”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然后他猛一定睛,望着这孩子,沉声道:“孩子,别哭了,挺起胸膛,做个男子汉,老夫先和你将你父母的尸身安葬起来,然后——”这虬须老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一抬头,断然说道,“只要你有决心、毅力,你就跟着我回去,我会让你学成一身本领,将来,你就可以替你的父母报仇,也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这虬须老人话未说完,卓长卿就又扑到跪到地上。
这孩子天资绝顶,何尝不知道这老人是个绝世的奇人,又何尝不愿意拜在这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