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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那么平常,问杀手为什么要杀人,就好像问一名商人为什么要做买卖一样。
这实在是一个无聊的问题。虽然在某个年龄段的时候,我也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难为情,与其特意去思考这种问题,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杀人呢,真是无聊之极。
没有人逼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活下去,也不是因为不想死,没有那种可以将杀人罪行冠冕堂堂给推卸掉的理由。那种因为不得已而杀人的人,我还真想看看。
因为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想出这种借口的人,一定非常的虚伪和扭曲,居然将杀人这样黑暗的事情变得正当化。
披上羊皮的狼就不是狼了吗?自欺欺人罢了。
组织里就没有这样的人,他们有的为钱,有的为名,也有的是纯粹想报复社会,想让他人感到恐惧。最后一个理由暂且不论,我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理由,纯粹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工作吧,因为我除了杀人,其他都不会,也没兴趣学。
不工作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了食物,没有食就会饿死。好像也有这么个借口能修饰我杀人的罪行,不过我不打算以此作为辩解,因为那样做太丢人了。有朝一日我如果被抓去判案,一定会痛痛承认罪状,争取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让审判结束。毕竟想赚钱也是很多方法的,不一定就要杀人,大家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工作的。
然而这样随兴而过的我也终于面临一个人生中的大危组织解散了。
换句话讲,我失业了。
平时开销太多,根本没有积蓄——大多消费在美酒上面。幸好分了不少散伙费,短时间内不至于流落街头,于是就过起了旅行者的生活。
组织里不少老人都加入了其他的杀手组织,听说还有人愿意接受我们原来的组织,并重新整顿。不过我并不打算重操旧业,至少不是马上,虽然比喻说杀人就像吃饭喝水那么平常,可终究没有吃饭喝水那么必要,人不吃饭喝水就会死,我不杀人也没有关系,毕竟这只是一份工作,想来没有多少人真心喜欢工作吧。
当然,组织里也有一些不杀人就浑身不舒服,将杀人提高到等同吃饭喝水那么重要位置的家伙,但我不属于那一类人。倒不如说,如果能一辈子不工作,做梦也会笑出声。
只是人生不容易之事十有八九,世上有那么一句话,祸不单行。刚刚遭遇失业危机的我,很快又遇上了人生另一大危荷包被偷了。
可能在很多人眼中,偷跟杀手同样属于不干净的职业,蛇鼠一窝,应该手艺相通吧。然而这是一个错误的认知,两者根本毫无关系,隔行如隔山,除非这个偷是个假偷,不偷财专偷人命。
综上原因,我压根没有发觉到身上的钱被偷了。虽然说将所有银票放在一个荷包里的自己也有错,可好歹将里面的碎银留下来吧,居然全部都拿走了,我第一次有了委托自己杀人的Yu望。
不过委托我杀人是要付钱的,而我连定金都拿不出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发现荷包被偷的时候我刚好要结账付钱,结果很尴尬,好像被当做吃白食的孤儿,最后还是掌柜出面,说不用收钱。这是一个好人,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提出愿意免费为他工作。
当然,我会的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兴许有人会觉得杀人对酒楼掌柜没有意义,这也是一个错误的认识,比如说,干掉对面那家店面更加豪华的酒楼的老板。
很可惜,这个我自认很不错的提议被掌柜大笑着拒绝了,真是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人啊。以往要是有人委托我出手,付的定金最低都是这一顿饭钱的千倍价格。作为一个商人却不懂赚钱,难怪开的酒楼这么寒酸。
原定的休假还没有结束,我也不想去工作,于是就这么直接上路了,还想试试所谓的辟谷期。于是忍着一个月粒米未进,结果饿倒在路旁。路途中也有遇上过野猪一类的猎物,可惜我只会杀人,不会杀猪,只能眼睁睁看它逃走。
然后被人救了,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很和蔼很亲切,有一种不同于贵族的典雅气质,有点像寺庙里的菩萨像。她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沉舟庵的主持,让我称呼她庵主就可以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却出家当了尼姑,真可惜啊,当时有过这样的想法。
有恩必报,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我也提出为她杀人,结果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既然没有回答就当做没有拒绝来处理,我很有耐心,愿意等下去,于是跟着她一起上路。
庵主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可一起走了三个月,双方还是各自了解不少情况。她这人很特别,在我告知她杀手身份的时候,她既没有露出一般人对杀手的排斥,也没有觉得我在开玩笑而敷衍,只是很平常的接受了,就好像我是女工一样那么平常的接受了。
三个月来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她鲜少与陌生人谈话,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因为她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这就意味着很容易上当,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老好人。但就算如此,还是令我觉得非常奇怪,一路上居然没有骗子来骗她,也没有人偷来偷她荷包,我甚至看到不少对她相貌起色心的好色之徒,结果却奇迹般没遇上一次调戏。
老天也在保佑着她吧,我心想道。
作为一名尼姑,庵主很不称职,她从不去化缘,而是到各个地方去捡“垃圾”。是的,捡垃圾而已,在我看来那些女人跟垃圾没有区别,失去了心,没有了人格,有的疯疯癫癫,有的痴呆发傻,被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苟且偷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垃圾。
即便用我们杀手的目光来看,这些女人也是没有刺杀价值的垃圾。她们毫无反抗能力,连报仇的意志都没有,就算是造成悲剧的始作俑者们都不必担心她们会来报复。旁人们就算觉得她们也很碍眼,很肮脏,也不会特意去请杀手来杀她们,要杀她们太简单了,连孩都能做到,所以刺杀价值为零。
话说回来,庵主的刺杀价值同样为零,因为她不招人嫉妒,也不惹人仇恨,自然没人想杀她。与那些垃圾不同,她很受欢迎,因为对常人而言,既不想看见垃圾,也不愿亲自动手处理,毕竟虽然本质是垃圾,但好歹披着人皮,所以他们只会日复一日的看垃圾在那边腐烂,有人能代劳自然是无比高兴。
仔细找了找,庵主身上唯一有可能成为刺杀价值的就是她的长相了,美貌者容易遭到同类的嫉妒。可惜这一点意义也不大,因为她是一名正经的出家人,身体不过一件臭皮囊。
最后我们来到了沉舟庵,在这个远离俗世的地方,那些失了心的女人能够得到治疗,在周围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不必担心受到歧视和排斥,没人会对她们恶语相信,也没人会拿石头扔她们。大多数人都能在这里恢复人格,不再发癫疯,至少本质上能脱离垃圾,虽然在我眼中依旧是零的刺杀价值。
庵主有的时候会找这些女尼谈话,开导心结,我原本猜测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可相处久了,发现并非如此。比起治疗心病,她更喜欢教女尼们画画,练书法,学刺绣。我私下询问原因。
她说,因为这些东西能够到山下换钱。
这真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世界啊
虽说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不是自夸,混吃等死就是本人的夙愿。
在沉舟庵待了两个月,终究是待不下去了,虽然山上的菜肴很美味,每日可以无所事事不用工作,但是,最致命的一点,这里没有酒啊。
尼姑庵没有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倒不如说有酒才不正常。我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可也有较大的酒瘾,三日不喝酒就受不了了,每次下山买酒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若有机会,一定要在山上挖个酒窖出来。
我准备向庵主告别,重新去找份工作,据说原来的组织已经被整编掉,名字从魔枭改成了末枭,那也是一个。再见了,沉舟庵。佛法无边,却渡不了我手中的屠刀,因为我杀人从不起杀念,既无杀念,便无从渡起。
在离开之前,作为一名有职业道德,遵守信诺的人,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当初无偿杀人的承诺依旧有效,不过有效期快要到了,过期就只能作废了。即便这提醒根本没什么用,因为以对方的Xing格根本不会去憎恨别人,自然不会想杀人。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庵主笑了笑,挥挥手说你可以走了。
然而,庵主没有笑,她沉默了,在不知思考多久后,艰难的开口,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第一次杀人时受到的冲击都没这一次大,哪怕菩萨开口说想杀人,都比她想杀人来的更真实。
再次强调一遍,我是一名很有职业道德的杀手,杀手只能选择是否接受委托,而不能选择杀害的对象,既然答应了,就要完成,哪怕亲爹亲娘也杀给你看,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爹娘长什么样。况且,我非常好奇,她这样的人会想杀谁呢?
不过庵主没有当场说出委托,她请我三天后再来。三天不算长也不算短,酒瘾固然难耐,可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遵照她的意见,我到山下痛饮了一回,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回到了沉舟庵。
庵主已经等候在哪里,看得出来,她刚刚沐浴完毕,头发上还带着湿气。说起头发,庵主的发型并不是平时的散发,而是用发结扎起来,看上去非常的有精神。我瞬间被她的发型捕获了,决定以后也要这么办,将头发留长,再扎成马尾。
看来是已经有了觉悟,庵主的气质有细微的改变,从温柔变得活泼,看来第一次请杀手杀人,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新鲜的尝试。然后,她以跪坐的方式,向我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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