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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虽然看上去顶多廿来岁年纪,可是让人感觉他有着中年人的成熟沉稳,或许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经验与历练,这么样一个人,除了他刚才能伸手控制两匹发了狂的马,让人觉出他应该有一身好功夫之外,别的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就是因为没什么出奇之处,所以马爷才为之一怔,因为马爷觉得,这么个人应该有些所以与众不同之处。
马爷这里打量着那人,那人他一声:“失陪。”却转身要走。
马爷忙伸手拦住了他:“尊驾,可否多留一会儿。”
那人未置可否,但是他没再动了。
马爷道:“容我请教——”
那人道:“不敢,我姓李。”
马爷道:“原来是李朋友,看样子李朋友相当懂马。”
李朋友道:“我是个‘马骠子’。”
“马骠子”是种长年与马为伍的行业,也是一种长年与马为伍的人,举凡捉马、驯马、赶马、养马、相马……只要是沾上马的事,没有他不会,没有他不懂的。
这位李朋友是有点像“马骠子”,只不过比“马骠子”
少了份粗鲁、体臭、狂野,还有那经得你们一声的“豪壮”。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李朋友这会儿没在“活儿”
上,就不许人家干净点儿,收敛点儿?
马爷道:“那就难怪了,李朋友往哪儿来。”
李朋友道:“关外。”
马爷道:“李朋友到‘张家口’来是——”
“马爷”李朋友道:“我是‘马骠子’。”
马爷他自己都笑了,这一问问得太多余,“张家口”
这时候正在马市期间,“马骠子”又哪离得开马!?
马爷他很快的敛去了笑意:“李朋友,你既然是个吃这行饭的懂马行家,又看出我那三匹马是让人在草料里动了手脚下了药,可否指点一二?”
李朋友沉默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个大损失——”
马爷道:“是损失,但我看的并不顶严重,我的牧场里都是千中选一的好马,但牲口也是条命,而且此风不可长——”
李朋友道:“正经说来,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这种事并不常见,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马爷道:“或许,我多少年来只卖三匹,脱手快,价钱好,招了人嫉。”
李朋友又沉默了一下:“这种药,像是‘漠南’解家的独门‘神仙煞’,马爷只打听一下,‘张家口’有没有解家人在,应该就够了。”
马爷一抱拳:“承情了,容我后谢。”
转身往前院就走。
李朋友及时又说了话:“马爷,我只是让你打听‘漠南’解家现在有没有人在‘张家口’。”
马爷停步回身望李朋友。
李朋友又道:“要是解家有人在‘张家口’,这件事最好交给官府办。”
马爷道:“李朋友,你是吃这行饭的,刚才你也说过,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
李朋友道:“马爷既是吃这行饭的,不会不知道漠南解家。”
马爷双眉一扬:“李朋友的意思我懂了,再一次承情,李朋友请放心,马某在这一行里,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字号,但是碰他解家,我还碰得起,再说这是他犯我,不是我犯他,大家伙面前,也就该有个公道。”
他又一抱拳,躬身走了。
李朋友没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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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儿,今儿个以马市刚开市,一出“大境门”,不但听得见吵杂的人声,看得见阵阵扬起的尘头,甚至都能闻得见那随风飘送过来的马味儿。
“马桥”一带可是真热闹,因为它不只是马市,什么“市”都来了,看,那马市周围,吃的、喝的、看的、玩的,一个个的小摊儿有多少,连土窑子的王八都到这儿找乐子来了。
那位李朋友说马爷打听“漠南”解家有没人在“张家口”,其实他只是这么说说。“漠南”解家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是“张家口”马市的大主顾之一,连卖带马,哪一年也少不了他解家,真要是哪一年解家没来,那“张家口”的马市可就逊色不少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解家有“一龙一凤”,尤其解家那一凤,最有看头。
马市东南角的一块地,就是“漠南”解家马匹的所在地,跟马家住“张垣客栈”一样,年年如此,所以,马爷他一到马市,直奔东南,马上就找到了解家人。
解家的这块卖场,用木栅围着,几十匹马都在里头,紧挨东南脚搭着一座帐篷,蒙古包似的,相当讲究,占地也不小。
当然,马爷先碰上的,是解家的下手,那是十几个粗犷,骠悍的壮汉,散布在卖场各处,下手也有个领头儿,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膀三停,腰十围,一双铜铃眼,一脸络腮胡,望之吓人。
可吓不住马爷,马爷他推开栅门径直进了卖场,一名解家下手迎了上来:“这位,买马?”
他把马爷当成了买马客。
马爷脸上没有表情:“我要见你们主人。”
领头的过来了,铜铃眼一打量马爷:“买马找我们就行了。”
话声也吓人,打闷雷似的。
马爷道:“买马以外的事。”
领头的道:“我们是来做马匹生意的,买卖马匹以外的事,等歇市以后再谈。”
真和气!
马爷脸色微一变:“这件事,恐怕非这会儿谈不可。”
领头的一双铜铃眼瞪大了,乱草似的络腮胡子一阵抖动:“怎么说,非这会儿谈不可。”
马爷冷然道:“不错。”
刚才那名解家下手忍不住就想动。
领头仍抬起水桶粗细的胳膊拦住了他,铜铃眼瞪着马爷:“你怎么称呼,哪儿来的。”
马爷道:“热河承德,姓马。”
领头的一双铜铃眼马上又瞪大了三分,凝视了马爷一眼:“你等等……”
这里话声未落,那里蒙古包似的帐篷方向,传来一个苍劲而低沉的话声:“什么事,谁呀?”
望那边看,帐篷里走出个穿着白绸裤褂儿,须发灰白,身材魁伟高大,赤红脸的老头儿,右手一杆旱烟,左手搓着一对发亮的铁胆,顾盼生威,隐隐慑人。
这红脸老者一出现,卖场里所有的解家下手都恭谨的躬下了身,领头的更恭恭敬敬叫了声:“老爷子。”
不用说,他一定是“漠南”解家当家主事的主人。
红脸老者一双炯炯目光投射过来,然后,他迈了步,看似轻快,其实每一步都沉稳异常。
领头的忙又躬身哈腰,往旁边一连退了三步,让出了路。
红脸老者停在一丈外,抬眼一打量马爷:“这位是……”
领头的恭礼接了口:“热河,承德的马朋友,他有买马以外的事,非要见老爷子不可。”
红脸老者脸色如常,淡然道:“马朋友,你已经见着我了。”
马爷道:“我有三匹马,今早突然无状发狂,不得已,我只有忍痛毁掉,看症状,像是中了解家独门的‘神仙煞’。”
领头的跟那名下手色变,但没动,也没出声。
红脸老者目光一凝,双眉耸起:“马朋友,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马爷道:“当然知道。”
红脸老者两眼闪起了寒芒,但忽然寒芒又自敛去,道:“三匹马,要是有人下毒,怎么会只三匹。”
马爷道:“我只带来三匹,年年如此。”
红脸老者道:“我知道了,你来自‘热河承德’,你是‘金兰牧场’的。”
马爷道:“不错。”
红脸老者道:“看在你们场主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
马爷没动,道:“承情,可是我不能回去没法交待,必须追究到底。”
红脸老者脸色变了:“刚才我是说你自己走,现在我要送你走,老雷。”
领头的一声恭应,抬起水桶粗的胳膊,伸出蒲扇般毛茸茸的大巴掌,向着马爷就抓。
马爷的左掌闪电翻起,正好挡住了领头的大巴掌。
震声道:“解老,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也就该有个公道。”
马市里到处是人,这里动了武,眼看就要开打了,还怕没人知道?马上就围过来了,马上就聚集了一大堆。
红脸老者厉声道:“对,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就应该有个交待,姓马的,你说我解家动手脚,毁了你三匹好马,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这一来,大家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议论纷纷。
马爷他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对呀,证据呢?他恍悟上了那个李朋友的当。
事实上他也阅历丰富,经验够多,当那位李朋友跟他提起“漠南”解家的“神仙煞”的时候,他也想起了,的确像那么回事,要不然他不会只凭个陌生人的一句话,便跑来马市找上解家。
凭他这么个老江湖,他绝不会这么鲁莽、冒失,这是心痛三匹好马,走的时候带着满腔怒火,一时疏失,忘了先掌握证据。
他这里一怔神,没马上答话,红脸老者何许人,就抓住了这一刹那,一声冷笑,道:“姓马的,无证无据你血口喷人,除了讹诈你还有什么用心,你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给我撂倒他,扔他出去。”
真要是想讹诈,往这儿来,可真是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当然,马爷他不是。
有了红脸老者这么一句,那个领头的老雷又动,旁边那个下手也动了,马上,马爷他就是一敌二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一个平静、安祥,不温不火,不快不慢,也不大不小,但带着力道,能震慑人的话声传了过来:“慢着。”
这一声,并没有指明要谁“慢着”,可是老雷跟那个下手却很听话,身躯各自一震,马上就停了手。
都往话声传来处望,只有马爷听得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