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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侯…定罪了…”顾海忽的低声说道。
她赌赢了,顾十八娘却并没有预料中的欣喜,反而如同被抽干了力气,慢慢的靠在车架上。
“哥哥,其实…说白了,我与我曾经恨的骂的那些人的行径并没有区别…”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眼中却有泪水慢慢的滑下来。
“沈安林他为了报仇为了肃清威胁,所以决然的摈弃我…”
“…族长他们欺负看低我们,是因为我们不能给他带来利益,反而损害他们的利益…”
“…顾宝泉也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顾洛儿也是为了自己痛快,白玉郡主打压我也是因为视我为威胁…”
“…他们针对我,针对我们,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哥哥而我现在做的,不也是为了消除威胁,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谁无辜?谁有罪?其实…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恶人…”
顾海看着她,鼻头发酸,坐过去伸手揽住顾十八娘。
“你不是恶人,从来都不是…”他缓声说道,“恶人不会对知遇之恩的人全力回报,不惜倾家荡产…恶人不会对有恩的人抛弃地位身家用余生来回报…恶人也不会对逼死自己的仇人放下心结…恶人也不会在千险万难且可以避开全身而退的状况下,依旧愿以身试毒…恶人不会对毫无用途无亲无故的人无条件的真心的好……”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伴着摇晃的马车,就如同催眠曲一般抚慰心灵。
“十八娘…我们没说我们是好人…”他轻叹一声,将妹妹的肩头揽紧了几分,“好人恶人,也不是谁能说清的…”
尘世如泥沼,一入无人净……
入夜,东宫内灯火辉煌,太子的寝宫外,黄内侍匆匆而来。
“殿下就寝了没?”他低声问道。
“爷爷,你可来了…”两个小太监一脸庆幸的说道。
“怎么了?”黄内侍瞧着这二人的神色有些讶异的问道。
“殿下好像心情不好…”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一面往内看了看,殿门紧闭,里面灯光昏暗。
“晚膳都没用…”另一个忙补充道。
太子殿下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就连当时在病中,大夫没有吩咐停饭的时候,哪怕再难以下咽,他也会一日三餐准时准量。
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黄内侍心中说道,旋即面上又浮现一丝笑。
两个小太监被他笑得有些发毛,主子心情不好,倒霉就是他们这些下人,怎么爷爷看起来高兴的很?
“没事,这就有个好消息给说给殿下听…”黄内侍察觉失态,忙收了笑,瞪了二人一眼,“快去,准备晚膳……”
二个小太监忙应了声,一溜烟的跑了。
黄内侍整了整衣衫,甩着拂尘迈进殿内,太子依旧坐在书案前,两盏宫灯照得一地纱白。
文郡王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批阅奏折,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黄内侍顺手从一旁取过一条薄锦轻手轻脚的过去给他披上。
“没那么冷!”文郡王开口说道,声音透着森森的凉意。
看来果真是心情很不好…黄内侍心里嘀咕一句,笑着应了声是。
“殿下…”他将薄锦搭在手上,低声说道,“…平阳家派人说,燕燕小姐受了惊吓身体不适,到西山道观静养去了…”
平阳侯已经被夺去侯府封号爵位,贬为一般人家,不过看在先贵的面子上,并没有牵连甚众,但郡主的封号没了,所以只能唤闺名。
平阳侯府出了这么大事,白玉郡主的太子妃自然做不成了,再嫁人那也是不可能的,进庙或者道观,是在正常不过的是结果了。
文郡王依旧闭目不言,面上没有任何神情。
“…要说这个燕燕姑娘,真是脾气坏,这下好了…殿下您可以自己挑个称心的…”黄内侍低笑说道。
“哪来的称心!”文郡王带着几分不耐烦冷冷道。
现在宫里这些自然都是不称心的…那称心的还没进来呢…
“殿下…”黄内侍笑眯眯的说道,“…如今真相大白,顾娘子也是冤枉的…白受了这些罪…本来就是太后娘娘选定的称心的,那自然还是要接进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文郡王冷哼一声。
“哪里称心?”他带着几分火气道,“脾气坏,模样丑,哪里称心!”
哎吆,这小儿女是又斗气了?黄内侍心里顿时明白了,联想到今日太子私自出去一趟,看来是忍不住给心上人报告好消息了…
这是再柔情蜜意不过的好时候了,怎么又气呼呼的回来了?
想到那顾娘子敢跟白玉郡主当面锣对面鼓的闹,脾气定然不好,又因为委屈这么久,冲太子殿下撒脾气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长这么大只怕从来没有在女子跟前低声下气俯就过,自来只有女子们千方百计的讨好他,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黄内侍就笑了,“殿下,老奴可得说句公道话…顾娘子算不上倾国倾城闭月羞花,那也可不能说是丑…至于脾气啊礼仪啊可以慢慢教导啊,居移气,养移体,慢慢就变成贵人了…”
文郡王没有再说话,他闭着眼,面前不断的浮现曾经的过往。
初见时已经记不清了…再见时她大不敬跪在面前咄咄逼人…再后来药赛上意气风发胸有成竹锋芒毕露…
她原本就没变过,一直是这样的姿态活着…
文郡王心内的火气慢慢的散开,后来她为了自己治病赌命喝药,那种义气决然又有些小孩子的倔强…
文郡王的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这笑意很快又消去。
雪地梅林美景怡情中,囚居探访品茶,她却都是战战兢兢,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她怕自己,怕到从来不敢正视…
冲突,被罚,对抗,宣判,他担忧焦躁心疼无奈,怕她害怕怕她难过…
却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原来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扰。
文郡王的手猛地攥紧,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黄内侍正说到“…受了这么大罪,让顾娘子回家先缓一缓,再接进宫来,真是可喜可贺万事如意了…”却听咚的一声,吓得他差点咬掉舌头,怔怔看着文郡王站起身来,大步摔帘子进内室去了。
这…这…他的马屁又拍马蹄子上了?
“爷爷…”门外有小太监探头,冲他挤眉弄眼,“晚膳都好了,什么时候传进来?”
“传什么传!”黄内侍瞪眼低声喝道,“给我滚滚滚…”
小太监被骂的灰头土脸缩回头。
室内恢复安静,黄内侍看了眼殿下的卧室,这一次他可知道不能再跟去,呆呆的站在原地思付到底哪里说的'奇‘书‘网'不对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只得叹口气。
“这少年的情怀啊,就是不好懂啊…风一阵雨一阵晴一阵…”他摇着头自言自语,晃着拂尘向外在一旁站好静待吩咐,说完了又笑了笑,望着窗外秋夜星空,“可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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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倒数一二三的时候了…为什么我有些想哭……其实结尾大家心里都已经明白了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而止
朱家倒台带起一阵喧嚣,喧嚣渐渐沉寂的时候,大周的踏入又一个冬季。
伴着北方的寒风席卷了江南诸地,气温骤降,人们都换上冬衣,几天之后,第一场冬雪袭来,满城尽素。
顾家的书房里,几盆炭火静静燃烧,让屋子里一片暖意,雪花扑扑打在窗棂上,让安静的书房里增添了几分生机。
脚步声在外响起,有人推门进来,门外的雪争先恐后的随风涌进来,瞬间化成水汽。
“哥哥,东西都收拾好了…”顾十八娘轻轻抖着斗篷上的雪花,一面看向顾海笑道,“要是日程定了,就去定车马……”
顾海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妹妹笑了笑,说了声好。
顾海的案子清了,依旧官复原职,朝廷体恤他牢狱之灾,准他休沐过了年,但顾海记挂利州诸事,所以准备即可启程。
“这一次,我们一家可以在一起过年了…”顾十八娘笑道,带着满眼的期盼,年的意义对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来说都很重要,但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却更重要。
一年,代表着生,代表着生的可贵。
顾海没有说话,略沉默一刻,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十八娘,你真的不打算……”
按理说顾十八娘进宫的资格在她被刑部带走那一刻就没有了,但现在情况却是礼部不但并没有明确送来取消资格自此后自行婚嫁的明诏,反而送来入宫的通知。
当然,顾十八娘已经通过顾海上书以自惭形秽叩请收回成名了,只不过,迟迟没有答复。
顾十八娘笑了,点点头,她的视线转向门外,风卷着雪片胡乱纷飞。
“哦对了哥哥,我是来和你说一声,我出趟门……”她转移话题说道。
“去哪里?这大雪天的…”顾海皱眉。
“去给灵元告个别…”顾十八娘道,笑了笑。
朱家的事结束了,虽然灵元依旧是贼匪身份,但总算没人再盯着这个了,所以顾十八娘在城外寻个地方,给他建了个衣冠冢。
衣冠冢立在西湖附近,是一片墓地集中的地方,顾十八娘觉得灵元孤零零的活了一遭,不愿他死了还冷冷清清。
雪不急不缓的下,让这本来有些阴森的地方,反而变得银装素裹,增添了几分冷艳。
拒绝侍女跟随,顾十八娘让她留在车边,自己举着伞提着篮子走到灵元的墓前。
墓碑上没有姓氏,只有简单的灵元二字,也没有立碑人,看上去格外的凄凉。
顾十八娘慢慢的蹲下来,将伞放到一边,用手扒开积雪,扫出一块空地,慢慢的将篮子里的祭品摆好。
“来,咱们喝一杯…”她斟了两杯酒,口中自言自语,“说起来,咱们还从来没一起喝过酒……”
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然后将另一杯洒在墓前,接着又斟了一杯。
“我不能多喝,我的身体不好…”她笑了笑,看着墓碑,似乎灵元对面而坐,“我喝了你反而不高兴吧……你替我喝…”
她说着话,将两杯酒都慢慢的倒在地上,然后看着融雪一片的地面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