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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霉运吗?”,信朝阳微微笑道。
“那可不一定。”灵宝微带酸意说道,她的视线不由投向路旁,哥哥终是没有来……
顾十八娘笑了笑取过锦帕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接过信朝阳递来的茶。
“大少爷竟然还有闲情来踏春?”,她笑道。
她已经给了保和堂足够的钱充做周转资金,这个时候的保和堂已经不似先前那种惶惶了,如果这次他们能撑下去,联合起来的挤兑保和堂的药棚们则要损失大了。
信朝阳一笑,“多谢顾娘子替我担忧。”,说着话微微冲一旁抬了抬下领“不过你的霉运来了”,顾十八娘闻言微楞,转头看去见一辆马车停在路旁,王家二老爷跳下马车,看到相对席地而坐的二人,顿时闪过一丝怒意。
顾十八娘带着灵宝走进王家大宅里时,屋子里的人显然已经到了很久了,看到她进来,嗡嗡的议论声顿消,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王老掌柜的怎么样?”,她看向王洪彬低声问道。
“多谢顾娘子关心,暂时还好。”,王三老爷接过话冷冷哼了一声。他语气里的不善,顾十八娘只当没听见,在一旁施然坐下。
王洪彬面色略有些尴尬。
“不知道今日叫我有什么事?”,顾十八娘问道。大厅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都看向王洪彬。
“是这样”,王洪彬咳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自在,目光并没有直视顾十八娘。
“是这样,钱不够了,我们想再向顾娘子借一些。”,王三老爷直接说道。
王洪彬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责备,哪有这样借钱的?倒像是讨债的,顾十八娘神情依日淡喜“没有了。”
“哈”,王三老爷一声冷笑,环视众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见没,跟我说的没错吧?”,大厅里的人看向顾十八娘的眼神便有些怪异。
“什么没错?”,顾十八娘抬眼看向他,淡淡问道。
“顾娘子如有什么难处但请明说,能帮就帮,不能帮我们保和堂也不会怪你,只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那就不好了”,王一老爷冷面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顾十八娘将手里的茶杯猛的顿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视线看过来,王三老爷不由心里寒了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冷漠阴寒,天下哪有女儿家能有这等眼神?
一旁的王洪彬却是见过,就在那年建康,当他们保和堂指着顾十八娘要她给说个明白时,那姑娘就是这种眼神,他不由站起身来。
对于这姑娘的翻脸无情,他是有亲身的体会的。就在他想要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时,顾十八娘却是双目一垂。
“我去看看王老掌柜的。”,她站起身来说道。
声音平淡无波,并没有什么情绪在内。
王洪彬松了口气,止住还要说话的王三老爷,忙派人引着顾十八娘往后堂去了。
“难道我说的有错?谁不知道大有生一心要笼住她,郎有情妾有意,信她会死心塌地的帮咱们?做梦吧?谁让咱们没个长的好的儿子”,屋门被掩了起来,挡住了王一老爷愤愤的声音。
“这人怎么……”,灵宝气的咬牙,转身就要回去。
顾十八娘伸手拉住她“这世上有些人从来是讲不清道理的,他们只会信他们所想的,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没必要跟他们白费口舌。”
“明明是他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没用,小姐借了他们这么多钱,他们倒好,不但不记恩反而生仇,太可恨了”,灵宝愤愤道。
“记仇又如何?我难道会怕他?”,顾十八娘笑道,将她一拉,跟着引路的下人,走入王一章的屋子。
内眷侍女们纷纷施礼。
“老先生怎么样?”,顾十八娘低声问道。
王一章的夫人轻轻拭泪“也就这几天了。”
老夫人“老太爷问是顾娘子来了吗?请顾娘子说话。”,一个侍女转出来低声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转进内室,意外的看到王晋一也在,自从大药会上泼了一脸茶后,他们还没有再见过。见顾十八娘进来,王晋一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垂下头。
“顾娘子”,王一章用微弱的声音唤道。顾十八娘看着这个老人,心内百感交集。
“顾娘子,我们两清了”,王一章露出虚弱的一笑,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王晋一不由抬头看过来。顾十八娘点点头伸手握住王一章枯瘦的手“王老先生,我保下保和堂这个名字,”略一停顿,带着一絲苦笑,“还请王老先生体谅,我也是个以命博生的,只能做这么多了……”
“足够了……”王一章弱声说道,握了握十八娘的手,“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顾十八娘鼻头微微发酸。
三日后,保和堂第三代当家主人王一章过世了,与此同时,保和堂并没有接纳顾十八娘的建议,奉行事缓则圆,而是再一次购进市场上大批的桂枝,两个月后,在京城所有药棚一起喊出今年誓不修桂枝的巨大压力下,六月,保和堂抛售桂枝,损失百万两白银,资不抵债,只得出售保和堂。
兵败如山倒,保和堂一夜之间退出了药行界,正如王一章事先嘱咐的那样,任何一个前来收购保和堂的人,都要求保和堂的牌子一同收购,幸好在大规模的变卖抵债前,已有人高价买走了保和堂的牌子。
王洪彬站在院子里,家里的仆从基本上都已经卖了,另有几家已经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这间宅子原本也要卖的,可他硬咬着牙留下来,代价是变卖了自已所属的田产,没了商铺,没了田产,这未来的日子多么难可想而之,尤其是他们这一辈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屋子里传来妇孺孩童的哭泣,这让气氛变得更加悲凉。
“老爷,老爷……”一个老家院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怎么?又有人来催债?”王洪彬头也不转的问道,“让他们进来,自已去挑吧,该拿什么便拿去吧……”
“不是的,老爷,顾娘子送来这个……”老家院急急说道。
王洪彬猛的转过身,看着老家院手里捧着的那块黑亮沉旧的写有保和堂三字的匾额,三尺男儿,在面对如此大变故下都没有掉下眼泪的王洪彬眼圈不由微红。
他紧走几步,似乎想要冲出去见见顾十八娘,但最终还是收住了脚,有些事不用嘴上说,在心里就够了。他伸手接过匾额,这时候才明白王一章不顾全家合族反对,也要冒险替顾十八娘引荐文郡王的意义所在,老太爷那般明查秋毫,那时候便已经猜测到保和堂将有大难了吧……
都是他们这些后辈没用,享惯了先辈留下的福泽,却并没有练出延续荣耀的能力。
“二叔,我一定要重振保和堂!”王洪彬跪了下来,重重的冲祖屋的方向嗑头。
坐在马车,灵宝想起方才败落的王家门庭,不由抚着胸口,“做生意真危险,那么有钱,却也是说败就败了……”
“何止做生意……”顾十八娘笑道,“就是那些王候将相,说败也不过就是一眨眼……”
王候将相……灵宝自然而然的想到朱春明,想到了哥哥,神色不由黯然。
“人活着就是不容易,败了就败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重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十八娘笑着安慰她道。
“顾娘子!”伴着马蹄声,有人在后唤道,“请等等。”
顾十八娘掀开车帘看去,见竟然是王晋一。
王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京城了,尤其是那些家族中有头有脸地位重的人,落下这个结果,他们是没脸在京城混了,留下了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不在乎脸面别人取笑,守在京城反而能养活自已。
王晋一是王家一族正枝少爷,他竟然也没走?
“他想闹什么?”灵宝一脸警惕,这人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王晋一却并没有走近,而是在不远处下马,忽的冲她弯身大礼三拜,随后一句话不说,上马又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弄难看的?”灵宝瞪眼道,这位见了她们从来没给过好脸色,更别提施礼了,陡然来了这么一出,尤其是在当众被泼了一脸水,又没有为他们保和堂倾家荡产相助之后,灵宝反而觉得这大礼不是大礼的意思。
顾十八娘笑了,让阿四继续前行。
“人人都能想明白,然后重新再来……”她靠在车架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我果真是太笨了……白白活了那些年却是个糊里糊涂的。死了才明白……不对,死了也是不明白,如果不是重来……”
“小姐笨?”灵宝有些夸张的喊道,“那这天下聪明的人可不多了……小姐怎么会笨,小姐什么都猜得到,说的做的都对……”
那得来不易,顾十八娘笑了笑,揭过这话头不再说,都过去了,不再想了。
跟大有生的合约到期后,顾十八娘没有再续约,虽然每天都有无数的药行药棚来拜访,但她再没有与谁签下专供的契约。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用这个来为自已提底气了……”
信朝阳轻摇折扇说道,“她现在,内里真的变强了……”
“雏鹰的时候如果不能收抚她,那雄鹰展翅了就不用想了。”年长的老者带着几分遗憾说道。
“那就让她去飞吧。”信朝阳笑道,看了看八月青蓝的天空。
第172章风动
王家的事虽然没能如预想的那样得个好结果,但她也算是尽力了,顾十八娘便要收拾行李再次起身往南漳去,却突然接到曹氏的信,顾海被收到调回京城待察的通知,最迟年前便赶回来,曹氏便让她留在京城,不要再路途奔波,而同时,顾慎安的三子得了一个儿子,洗一是个大日子,曹氏既然不在,她便要替母亲送礼。
顾慎安家门外几乎已经没有停车的地方,毕竟是朝廷大员家的喜事,排场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比的。
后院,珠翠环绕莺声燕语的室内,妇人们的话题已经从新生儿的身上,转移到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顾洛儿身上,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小心的不时轻轻抚过腹部,轻纱亮丽的夏衣挡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
“卦上说了,这一胎是个儿子…”,两个带着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