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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门外,沈三夫人的马车疾驰而去,豪华的马车中沈三夫人钗群凌乱,脸色铁青,放在膝头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这个贱妇!这个贱妇!”她从牙缝里重复的挤出这句话。
“夫人!“一个圆脸妇人忙凑上前,”一定要去参他们一本,给京城的老公爷他们写信,让他们出手处置他家的儿子……“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脸上,妇人倒在车架上,顾不得疼痛,忙伏头在地,浑身瑟瑟。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你以为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拒绝我们的亲事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沈三夫人瞪着她,咬牙切齿,”蠢货,跟我滚远点!“
妇人惶惶不安,连叫停也没有,竟掀起车帘跑了出去,马车疾驰,妇人滚倒在路上。
车夫似乎没看见,神色不变,扬鞭催马不停。
待他们过去了,后边跟随的马车才敢停下来,两个仆妇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拉那妇人上来,那妇人跌破了衣裳,捂着红肿的脸又羞又惭任人笑钻进马车,一行人消失在顾家的巷子里。
两日后,沈家内宅。
”夫人,找不到婚书……“几个仆妇低头对坐着大厅的沈三夫人回话。
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喜怒的沈三夫人闻言只是将茶杯重重一放,起身转入内堂。
”老爷,老爷……“沈三夫人低声唤道
床内沈三老爷只是昏昏而睡,过了许久才似醒非醒。
”婚书呢?跟顾家的……“沈三夫人忙问道。
”嗯……“沈三老爷迷迷瞪瞪的在枕上转头,”……哪有……什么婚书……没有……休想……“
沈三夫人重重吐了口气,不甘心的在床边坐下,扶着沈三老爷的手。
”……你不是说,吃醉酒,写了一张约……还提了诗……“她轻声细语的伏在他耳边道、
沈三老爷似乎想到什么,孱弱得脸上浮现意思笑。
”……绿篙轻摆穿楚城……渔歌遥呼送江风……好诗……“他喃喃道。
”老爷记起来了?放在哪里呢?“沈三夫人面带喜色忙问道。
”烧了……“沈三老爷喃喃道,忽的头一歪,脸上竟流下眼泪来,“文娘……文娘……我对不起你……”
沈三夫人面色一沉,她慢慢坐直身子,听着床上的沈三老爷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唤着文娘陷入沉睡,室内静谧一片。
她猛地站起来,挤不过去抓住那妆盒,就要往地上砸。
“夫人!”一个老妇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托住她的手,冲她猛地摇头。
“夫人,不可,老爷尚未……林少爷也还没……”老妇低声说道“……不是这个时候……”
沈三夫人神色变幻,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将那妆盒重新放好,还伸手轻轻抚了下,似乎是要擦去上面的尘土。
“我走到今天整整用了十五年……”她低声喃喃,“……十五年,也不过是一眨眼……”
“是……夫人……”老妇伸手扶她,“……林少爷已经上京往军中去了……老奴得到消息,北边这场大战越来越激烈了……”
“不是说要议和吗"沈三夫人转身漫步而出”……竟然还接着打,又要死好多人了……阿弥陀佛“
她的声音带着忧愁悲悯,眼中却是一片冰凉。
”不过,那贱妇一家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咬牙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受过这等气!“
”是,夫人放心,“老妇抬起头微微一笑,”只要她在健康一天,就休想好好嫁人!“
时间飞梭而过,沈三夫人那边出乎顾十八娘的意料,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事后,顾十八娘犹豫再三,还是派人悄悄去查探沈安林,对于那日他突然的谈话,她想再多问几句,但回来的人告诉她,沈安林回军中复职去了。
”这个时候?“顾十八娘一愣,转头一算,跟记忆中谋和。
她跟沈安林与明年成亲,成亲时,沈安林正站在外,这么算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出发的吧
她忽的打了寒战,也就是说,再见他沈安林时,他就应该是个……瘸子。
这是命运的事,与她无关,何况他只不过是瘸了条腿,比起自己丢了性命要幸福的多。
望着低空盘旋的燕子,顾十八娘摆摆手,让小厮退下,再不去打听沈家的任何事。
转眼到了六月底,放下京城的来信,顾十八娘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走出制药房。
顾海在云梦书院稳稳当当,而顾渔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发奋读书,在即将到来的绝对未来官途的会试面前,所有人都放下其他念头,唯有拼搏,等待命运的择选。
灵宝寄身与一家药行,晚上做洗药工赚钱,白天走街串巷寻找灵元,但依旧么有下落。
一声咳嗽打断了顾十八娘的沉思,她转过身来,见刘公不知道社么时候回来了,正疾步往自己的屋中走,咳嗽的满面潮红。
第一百一十七章知恩
“师傅…”顾十八娘脱口而出。
掩着嘴,压制住一阵巨咳的刘公瞪了她一眼。
“老伯”顾十八娘换称呼,疾步往他面前走,“正好你回来了,让彭先生给你把脉……”
刘公的咳嗽过去了,冲顾十八娘摆摆手。
“别逗了,我还用他把脉……”他说道。“你的功课做完没?一天到晚闲操心!”
“彭先生是神医……”顾十八娘不理会他转移话题,接着说道。
“就是华佗……”刘公顺口道,话一说半收住,看着顾十八娘显然一脸坚持,便嘿嘿笑了,“我说丫头,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这样吧,你去给我做个滚痰丸来…”
“吃这个就成?”顾十八娘对医理不通,狐疑问道。
“成。”刘公点头,催着她快去。
顾十八娘哦了声,这才转身。
“对了,七月初一您不出门吧?”她又转过身问道。
“做什么?”刘公一手抚了抚胸口,问道。
“有件喜事,我在白鹤楼设宴,想请您赏脸也去。”顾十八娘笑道。
“什么喜事?你哥哥中进士了?”刘公好奇说道,一面又摇头,“不对,还没考呢……再不然是你这丫头定了人家了?”
顾十八娘但笑不语,只要他一定去。
“行,白吃饭,我还能不去……”刘公嘿嘿道。
顾十八娘这才笑着转身而去,脚步轻快。
这丫头很少笑,就是笑也是假笑,刘公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女挑选了药材进了炮制房,虽然相处日子不长,但他很清楚能值得这丫头露出真心笑的时候不多。
这个丫头……刘公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了。
与此同时,建康的所有药行都收到署名顾十八娘的请帖,不管规模大小,这让很多人都很吃惊,也很惶恐,尤其是曾经参与那次保和堂事件的药行药师。
那件事之后,保和堂退出建康药行界,其他地方的生意也大受损失,而且名唤董老爷的一个名药师,也不知道何故销声匿迹了,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跟这位顾娘子脱不了干系。
帖子上什么都没写,大家互相打听,也打听不出个头绪,只得忐忑的等待七月初一的到来。
一场夜雨过后,万物静籁,曹氏托着汤盅来到顾十八娘的门前,见屋中一如既往亮着灯,在窗棂上映着一个伏案静读的纤瘦身影。
“十八娘…”曹氏推门进来、
“娘,怎么还没睡?”顾十八娘忙起身笑道,一面伸手接汤碗。
曹氏看着女儿单薄的面容,伸过来的粗糙的手,心内五味杂陈。
“十八娘,你想好了?”她叹口气道。
顾十八娘一笑,将汤茶几口喝完。
女儿的一举一动一笑一言,都跟以前天壤之别,不似以前也不似同年的少女们,这个体内真的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离开母亲哥哥单独活了十年的灵魂,再经过生死,这个灵魂已经足以坚强明智了。
看着自己的孩子变得令人欣慰,是件高兴的事,但想到这改变是怎么来的,曹氏就觉得新刀扎般得疼。
如果丈夫还在,如果不是家势凋败,女儿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把?
曹氏的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
“娘,这有什么难过的?”顾十八娘放下汤碗,笑道。
“我是高兴的……”曹氏擦去眼泪,掩下辛酸,抚着女儿散开如水般铺下的乌发,灯光下看去,女儿明眸皓齿,算不上光彩夺目,但也清秀可人……
“娘,我想,有个士族身份,找个好婆家得个好姻缘,不一定是就是幸福的全部定义。“顾十八娘对于曹氏的心事了如指掌,她一笑,”更何况,什么叫好姻缘?难道只是嫁个富贵权势人家就是好姻缘?“
说着自嘲一笑,”这样的话,我也算是幸福之人……“
曹氏垂泪,怜惜的抚着她的手,那一世士族身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益处,落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悲伤仇恨。
”娘,“顾十八娘迟疑一刻,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的女儿很丢人……“
她的话没说完,被曹氏掩住了嘴。
“娘一定是几世苦修才得来福气,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曹氏柔声说道。
顾十八娘一笑,隐瞒在心底的那一丝担忧化去。
“这事你哥哥刚送来的信…”曹氏拿出一张薄纸。
“又写信来?”顾十八娘一惊,前几天才收到信,这又来,莫非有什么事?
“十八娘…是我让人告诉你哥哥……”曹氏柔声说道,“这是你的大喜事,也是咱们家的大喜事,错过了,你哥哥定会遗憾……”
顾十八娘微微一怔,因为怕影响顾海的备考,她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潜意识里何尝不是怕他反对。
娘虽然这样说,但顾十八娘明白,她一定也是怕儿子反对所以去信说服。
哥哥会怎么说?顾十八娘拿着那张薄纸忽觉得沉重,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出格……但却是非做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这张薄纸,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书信,更像练习诗词的草稿。
一张薄纸上,只聊聊写了两行字。
心头感恩血,一滴染天地。
顾十八娘只觉得眼前一热,掉下一滴泪。
七月初一,天晴如洗,顾十八娘扶着刘公下车时,刘公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