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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连串变化皆是电光火石之间,三人一时都不知他意欲何为。
沈多情眼见那缕精魂就要附上棺中妇人的身体,亦不知是何鬼魅,急忙曲指疾射出一道红光,势如破竹。
步轻尘静立不动,白色袖袍下的修长手指恍惚轻轻地动了动。
四周的空气了蓦然多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沈熹微忍不住打了两个寒噤。
沈多情射出的那道红光顿时滞住,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冰封给牢牢冻结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红光都无法再移动分毫。
暗黑的密室内仿佛挂了一道艳丽彩虹,弧线优美的横戈在半空中,闪着冰魄的光泽。
萧无垢振臂当胸划出一个眩目光圈,大喝一声,奋力推出双掌。步轻尘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袖袍疾翻若白莲绽放,五指伸展若清荷出水,凌空迎了过去。
强大砰然的掌风激荡得密室内黑烟飘散,风声大起,就连那缕缥缈幽黑的精魂也似乎静止了一下。猎猎风声之中裹挟着一连串清越嘹亮的叮咚脆响——水晶棺已被萧无垢的掌风击得粉碎。
电光火石的霎那间,沈多情玄功催力,双目中神光璀璨,那道红光陡然大盛,冲破了冰封,急电流星般击中了那道黑影的尾巴。
一缕黑烟贴着女子皎洁美丽的面庞消散的无影无痕。
顷刻间,棺内的女人轰然老去,无数道细纹自她的额头唇边,眉梢眼角纵横开去,像一朵正在凋谢的绝美优昙。
“不——”步轻尘发出鬼神泣惊的一声吼叫。
这一声雄师受伤般的怒吼,震得石壁轻晃,尘土簌簌直落。
他猛扑过来抱住女子的身体,眼泪似断线明珠一般纷纷坠落,满地晶莹剔透的碎片闪烁,已不辨是流光,还是泪光?
巨大的哀痛由内而外彻彻底底地撕裂了他,面上仿佛有一种兰花猝然被揉烂的痛楚,从他光洁俊雅的额、鼻、唇纵横开去,整张脸蓦然干枯,断裂至瘦小,盛不下任何一丝表情。
记忆的长河携裹着尖锐冰冷的雪花,铺天席地般涌来。
有多少年了,他在宿命的悲哀中沉沦,寂寞成了血液的全部,他用自己的血与泪、精与魄来浇灌,不惜以万千生灵来祭奠,整整五年的心血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泡影。
至痛,以至于无言。
长久的静默中,彻骨的绝望与悲恸激发了更嗜血暴乱的疯狂,有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发出呐喊——毁了这世界,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他霍然抬眸,一头丝绸般光滑的雪白长发披散在嫣红双颊,微陷的眼窝里赫然裂开无数道逦迤血痕,凶光毕露盯住萧无垢。
萧无垢从没见过师傅如此疯狂模样,心生怯意,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沈熹微纵身上前握住他的手,喝道:“你想怎么样?”
步轻尘看了看她,忽然仰头狂笑起来。
顷刻,他止住笑声,赤红疯狂的目光掠过室内的每一个人的脸:“采桑死了,你们全都要陪葬,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闻言,步留仙冰封镜湖般的眼眸微微收缩了一下。
沈熹微冷笑:“我们先杀了你这个疯子”说着,两颗明珠已朝着他的双目激射了过去。
萧无垢大叫一声:“不要”
话音未落,明珠已对着她的双目反弹了回来。
萧无垢急忙挥掌将她推开,双珠穿透他的双肩,带起一缕血光直嵌入身后的石壁之中。
他颓然跪倒,强忍着剧痛:“师傅,无垢这条命是您给的,现在还给您,只求您将‘腐尸化骨粉’的解药——”
步轻尘抬脚将他踢翻,“解药?哈哈……解药早已被我销毁,你很爱她是吗?那就慢慢等着,亲眼看着她是怎样化为一滩黑水吧?”
沈多情闻言全身一颤,失声道:“小容,你中毒了?”
沈熹微恍若不闻,急点萧无垢双肩七八处穴位,止住鲜血,抱住他泪如雨下。
步留仙忽然抬起头,笑:“她中了‘腐尸化骨粉,只剩下两个时辰的命了。”
沈多情呆住。
步轻尘双袖疾挥,密室劲风陡起,凭空多了一股森寒之气,几人都似从酷暑盛夏掉入严寒冰窖般打了几个寒噤。
沈多情如梦初醒,一股悲愤直冲胸口,怒吼一声挥刀直取他的咽喉。步轻尘冷笑一声,双臂急翻,掌心摧力,锋锐之极。
他顿被这股雄浑掌风震飞数丈,砰然撞上石壁,口吐鲜血。
他心中惊骇,知道步轻尘功力已臻化境,兵刃利器难以伤他,忽然抛了宝刀,咬破双手中指,左掌当胸捏指成诀,右掌中指轻点眉心,自额头缓缓划个一个圆圈。
沈熹微猛见哥哥的手势,竟是密宗禁用的狱印诀,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这狱印诀须以血祭灵咒,威力固然刚猛无敌,但若不能伤敌,必将反噬自身。
她尚来不及阻止,已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在这一方密室之内经久不息,飙风如狂,目不能开,直觉得四壁无数石块纷纷而下,周身忽而酷寒如冰天雪地,头脸手脚恍欲结出冰来。忽而又似置身灼热烈焰之中,皮焦肉痛。如此周而复始,她感觉胸口时冷时热,痛楚难当,几乎要哭喊出声。
蓦然,轰然不绝的响声之中,隐起另一道破空之声,声音短促而尖锐,一响即没。那一道冰寒的劲力骤然消减,直至无影无踪。
沈熹微睁眼一看,只见步轻尘的胸口插着一支玄黑短箭,唇角挂着一丝鲜血,整张脸庞已蒙着一层淡淡的寒霜。再看沈多情面白如纸,额间一圈红芒,渐渐消弱不见,正是血咒归位的迹象。
她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步轻尘慢慢转过身,细长目中两道暴戾凌厉的光芒直逼步留仙。
步留仙挺身而立,寒潭般的目光亦回望着他。第一次,他毫无畏惧地迎着义父的目光,眸底涌动着一股极其复杂的神情,似乎在说一种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懂的对话。
步轻尘目中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与残酷交织的灰败色彩。他忽然大喝一声,抬手望自己的胸口一拍,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宛若狂风席卷中的一树桃花。
而那支短箭,却穿透而出,正中石壁那头怪兽的尾部。
几人只听一声群山崩裂般的凄厉哀嚎,石壁上的岩石纷坠如雨,直震得众人胸腹间翻江倒海,沈熹微内力稍弱,竟被震得昏了过去。
沈多情适才内力耗竭,亦觉得脑海嗡嗡作响,忙提起地上的羡云公主,奔到萧无垢身边,急问:“萧兄,你怎么样?”
萧无垢双肩受伤,却掌抵沈熹微的背心推拿。这时,眼见怪兽两丈余长的湛青左翼已破璧而出,不由惊呼:“我没事,妖兽就要出来了,快阻止它”
一语未毕,密室上方又传来一阵惊雷巨响,好似天塌一般。紧接着一连串轰隆隆的余声,无数青石瓦片块滚将下来,瞬间竟堵死了出口。
步留仙面色微变,心知是寺塔倒了,忙纵身至室内唯一矗立的一扇屏风之后,双掌急拍,屏风忽然倒转开去,青灰石的地板上裂出一条隧道。
他正欲步入隧道,忽觉一股凌厉刚猛的劲风扑面,却是那怪兽的巨大羽翼横扫而来,急忙纵身跃起,谁知这兽翼虽庞大却灵活之极,翩然急翻而上又对着他的头顶奋力俯击。他身影如幻电泡影,起手一道玄寒淡紫的光芒,雷轰般击向怪兽尚陷在石壁之中的身躯,双足钩住石壁上的短箭,用力往外一扯,短箭铿然疾飞而出,正中怪兽左翼。
怪兽吃痛,一声凄惨哀鸣,整个密室震颤不绝,石土俱下。
沈多情惶急中见羡云尚存一丝气息,立刻抬手点了她几处大穴,又运功渡了一股热力至她体内。
这时,萧无垢抱着沈熹微避过两块大石,猛见她眉间隐隐现出一缕淡墨黑晕,分明是毒性发作,整个人顿时凉了半截,目光呆滞,竟似傻了。
他呆了半刻,猛见怪兽的双翼早已挣脱石壁,正合夹攻击步留仙,两道湛青冷蓝的幻丽羽翼凌空急旋翩转,若碧涛起伏倾涌,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却也叫人惊心动魄,那一股凌厉刚猛的劲道煽得满室尘飞石舞。饶是步留仙足智多谋,一时也脱身不得。
萧无垢此时万念俱灰,眼看有数块巨石纷纷滚下那黝黑的隧道中去,这隧道若堵上,怕是不能出去了。小容死了,我也绝不独活,就让我们死在这里,何必陪上其他人的性命?
他心意一定,顿时纵身跃起,双足凌空对准怪兽的羽翼奋力连踢了数十脚,大叫道:“留仙,沈兄,你们快走”
步留仙乘机抽身急退,纵身跃下隧道,他身在半空,忽然弹指朝萧无垢射出一道碧绿寒光。
“好歹毒的人” 沈多情厉喝一声,急忙提气凌空斜掠,伸手将那绿光夹在指缝之中,触手一片幽凉光滑,不觉心中一凛,忙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极细小的水晶瓷瓶,瓶中有一颗碧绿丹丸。
难道是解药?他既惊且疑,回头见妹妹的整张脸竟已黑透,心中大骇,姑且将这颗绿丸喂她吃了。
不消顷刻,沈熹微面色稍霁,轻咳一声悠悠醒来。她甫睁双眼,便见到怪兽扭动庞大身躯紧紧缠住萧无垢的腰,顿时惊叫出声,一跃而起,扬手射出朝怪兽射出一把明珠。
萧无垢本已体力不支,猛然见她容光焕发,心中大喜,亦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腰身一振,腿抬过顶,对着怪兽头部奋力一阵猛踢。怪兽忽地凄叫一声,他蓦觉腰间一松,整个人跌落下来。
沈熹微看得真切,知道他那几脚正踢在蛇的七寸附近,陡然灵光一闪,大声道:“我知道了,蝶翼蛇身,七寸,它的死穴是七寸。”
闻言,萧无垢与沈多情二人俱是眸光大亮,忽然互一点头,齐身跃起。
沈多情掌吐红光,朝着一对兽翼左右齐发,萧无垢抬腿奋力踢它七寸。
怪兽一双硕大金睛发出两道残暴光芒,似猜透他们心意一般,左翼护胸回挡萧无垢的双腿,右翼急翻若扇,满室劲风贯耳,将沈多情的掌力摧散殆尽。怪兽左翼在内,右翼在外,竟将萧沈二人抱在了身前,蛇身倏地窜游而出,缠紧二人的身子。
他们都觉一股巨大压力倾扎而来,动弹不得,萧无垢忽然瞥见怪兽左翼上的短箭,心头一动,轻叫道:“沈兄,箭”
沈多情立时已知其意,大喝一声,双掌灼热红光猛涨数丈,兽翼惧烫,一阵剧烈扑腾,萧无垢乘机拨出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