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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雪宫主有做不到的事情吗?”煜风给她拭干身上的水,“想到谁了吗?”
“想起养我长大的月皓爹爹了,我希望他知道我幸福。”凤君呼一口气抱起玄乐,“眼下没时间,有了空儿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见他。”
煜风捧着药箱跟着她,柔声道:“我们会陪你一起的。”
“好,”凤君一笑,抱着玄乐小心进入浴池,接过药搅进池子里。
有人愿意一直陪着你,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玄乐觉得压在胸口的千钧巨石仿佛被谁搬开,周身裹在药气浓重的水里,柔和的内力自身后慢慢涌进来,小孩子清亮的声音道:“试着把内力归位。”
内力在经脉内乱窜,窜到哪里哪里的血管都要暴烈的感觉渐渐弱下去,有人拿着毛巾再帮自己擦汗。
“还有多少时间?”风哥哥低柔的声音拂过耳畔。
小孩子模模糊糊接道:“还有十二针,分别……扎完……休息、淤血吐出来了……破而后立……”
疼痛感弱下去一分,疲倦就袭上来一分,等到完全不痛的时候,玄乐软软倒进身后的怀抱。
清羽探了探平稳的呼吸,低声道:“不是晕倒,太累睡着了。主子也休息去吧。”
“先吃饭,饿死我了!”凤君抱着玄乐从池子里出来时,窗外已经是红霞漫天,夕阳只剩下小半个,血战一场加内力损耗再一日没吃,睡着也得饿醒!
煜风端着盘子进屋,跟在她身边一边走一边喂,待凤君给玄乐穿好了衣服,也吞下一盘烧卖终于缓过气来,端着碗还道:“金霜吩咐厨房随时准备着好消化的吃食,乐一醒过来就端来。”
金霜笑道:“不用您特意吩咐,早都备好了,厨房半个时辰就温一次,绝对随叫随到。”
“自家人就是周到,”凤君鼓着腮含糊道:“行了,告诉外面的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吧。都绷了一天了,可以放松休息了,都别守着了。”
帝危
子时正,凤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心头异常烦躁。
带着微凉水汽的夜风吹的纱帐飘飘荡荡的,空气中凝神香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散过来,探手摸摸左右两人,都睡的很熟。
凤君轻手轻脚越过睡在外侧的玄乐下床,桌上的茶已经凉透,拎起来灌了半壶终于觉得好些了。
半轮月亮在飞速移动的厚重云层间若隐若现,偶尔探头的瞬间可以看到月亮周围泛着微红光芒的一圈月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极细的雨粉飘的寂静无声,院子里的树叶早已经吸饱了水,风过时水滴坠地,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
凤君打开门站到廊檐下,滴水檐下石板上的石窝也是满满的水,青花瓷的大鱼缸后面阴影重了一层,压得低低的声音道:“暗蓝族长命我告诉主子,皇帝快不行了。”
“暗蓝自己在哪里?”凤君疑道,平日只需心语传讯即可,何须专门派人来。
比轻风摇树高不了多少的声音答道:“族长在大神官那里,传话请御主勿需挂念。现在皇宫里传旨的人应该已经出发了。”
大神官和鼠族族长一起?不知是不是软禁?
凤君略一沉吟,低声道:“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暗影像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鱼缸里的锦鲤吐出一串气泡窜上水面,啪的一声之后小院寂静如初。
同时一刻皇宫灯火通明,予金宫里御医从凤床前一直跪到了大门口。无数的侍从漠然无声地立在宫门外静等消息。
大神官叹一口气,低声对太女道:“发消息吧!”
睿瑶点一点头,取出随身的玉玺往一摞早已写好的手书上一张一张印下去。手书上简单写着:帝危,召群臣议事。
半刻之后皇宫四门大开,数十队侍卫拿着太女手谕向皇亲国戚和众臣府上而去。
不多时,皇宫周围的大宅一所接一所喧哗起来,手忙脚乱的侍从准备车马物品,睡着了或者没睡的人一概慌慌张张,心思各异的人登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凤君在黑暗里穿戴整齐,轻轻拿起木梳束发,床帏一动,煜风笨笨地披衣起来挑亮烛火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玄乐竟也醒了,揉着眼睛半趴在床上声音喑哑地询问。
凤君一边束发一边道:“皇帝要不行了,需得进宫一趟,你们继续睡,不要担心。”
煜风接过木梳麻利地把她束的凌乱的发打散重新理好,轻声叮嘱:“你自己小心就好,其余我就不多说了。”
凤君正正头顶的玉冠,转身站起来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回大床上,低笑道:“知道知道,你们也记得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煜风早习惯她这样突然袭击,连低呼也没有,准准地勾住她的脖子抱牢,也笑道:“果然嫌我啰嗦了,可惜我还特意只说了一句!”
凤君垂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道:“你说十句百句我也不嫌,不过现在是睡觉时间,乖乖休息最好。”
说完往旁边玄乐唇上也一吻,“你也一样,醒的倒比清羽说的早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玄乐睡的有些迷糊,被凤君一吻不自觉微微笑开来,慢慢感觉一下,身上多日间的沉重滞度的感觉几乎没有了,只是有些疲累而已,于是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凤君摸了摸脉也觉得他大好,真如清羽说吐出淤血因祸得福了,于是细细给两人掖好被子站起来,叮嘱道:“明天一个老老实实吃饭,一个老老实实睡觉。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当我们是猪吗?”煜风抱怨一声,笑着看她整理好纱帐,侧头闭上眼。
看着两人乖乖睡好,放心出去,走到院门口潋琪几个已经站在外面等候,逸雪递上刚送来的太女手谕。
凤君也不看,随手往袖子里一拢,吩咐众人,“姐姐仍旧留守,一大家子老幼,有您在我就放心了。无暇留下来帮助姐姐,其余潋琪、白朵、柔水、小七、清羽都跟我进宫,侍卫五队随时待命。”
“是,月府交给我您放心吧。”逸雪微微一躬身,转身自去安排。
倒是白柔水和凌小七,这两个行事脱线,自来到定坤多数时间都在府里呆着跟侍卫掐架对练,今日一听竟然可以跟去皇宫,乐的几乎要嚎叫几声,才张开嘴就被潋琪一手一个掐着拎走。
几人悄无声息地出府,中央大街静悄悄的,远远就能看见皇宫附近灯火通明的一圈大宅,吆喝声训斥声在静夜里远远传来,颇有几分人仰马翻的样子。
才走出半里,又有传令官疾驰而至,与五丈远处翻身下马跪下,扬声问:“可是长公主殿下?”
凤君慢声道:“平身吧,有什么事?”
“太女口谕,请殿下尽速赶到予金宫!”传令官站起来翻身上马,“下官为殿下开路,陛下等着见您。”
皇帝清醒了吗?凤君扬鞭跟在后面,这毒若是能醒过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就只怕是回光返照。
细雨渐渐大起来,凤君赶到时,予金宫两侧的廊檐下已经跪满了应诏而来的大臣。
御前通传紫林亲自带她进去,御医已经撤下去很多,宫里空荡荡的,不时一阵凉凉的风吹过,纱帐拖着地晃动。
凤后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从内殿走出来,凤君正面遇见,却只是躬身行礼,朗声道:“参见凤后!”
她不下跪本已经是大不敬,竟也不敬称父后,不自称儿臣,周围的侍从互看一眼,却也没人敢站出来呵斥。
说起来,她当初受封长公主,祭拜太庙,见宗亲,唯独至今没见过后宫任何人。其余后宫君卿不说,凤后是所有皇女皇子的父亲,哪一个孩子都该一旬去拜一次,问安承欢聆听教诲,她却是至今也没去参拜过。
而皇上也是有心袒护,曾口谕准她可随性而为,不比遵守后宫礼法。
凤后寒着一张脸,声线平直道:“免礼吧,陛下等着呢!”
凤君抬头,首次正面看到凤后,身穿凤袍、头戴紫金冠、点漆一般的黑眸不怒自威,虽然已到中年,却掩不住内敛华光,贵气俨然。
跟自己父亲翩然若仙的气质完全不同,看那一脸寂寥抑郁之色,又颇有些感慨,点一点头转身向里走。
睿瑶站在内殿门口等她,一见凤君立时过来拉住,轻声道:“大神官说母皇大概是撑不过去,但是半刻前她忽然醒来,直接说要见你,且只见你一个。”
只我一个?凤君走到凤床前,夜明珠柔和的珠光映在那人苍白瘦削的脸上,仿佛映在没有生气的雕塑上一样。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东方潇然缓缓睁开眼,眼前逆光一个模糊的人影儿,努力问道:“凤君吗?”
“你在……”凤君单膝跪地,靠近到床前,应了一声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人之将死,百事皆休!
想她一生与父亲纠葛,终究脱不出身份桎梏,自见自己以来,终究是疼爱纵容的多。单只讲她以帝王之尊蓦然认了自己,到加封公主,全无滞碍,也是早年一直留了底的缘故。在姐妹相残,母女为敌的皇家也算是极少数了。
若两人只是寻常布衣,该是可以幸福的。
东方潇然喘息半晌,眼睛焦距终于对起来,端详凤君一刻,勾起嘴角,轻声道:“其实第一眼见你就该知道,这眉眼活生生宛如、当年的天枫一般,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凤君知她自说自话,也不答应,见她伸手颤颤微微抬起来,也顺着她将脸颊贴上去。
“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呢?”东方潇然眼角泪光盈然,这几日昏昏沉沉间全是当年江南四月天,那一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回忆仿佛破碎的画面一幅一幅闪过眼前,闪来闪去是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决然离去前哀婉的泪眼,自己派出能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