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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迷立在君临三宿最大的地方,望着远方,不吃、不喝、不睡,无论谁来劝,都无用。
每日他都会将左护法的情形禀报给教主,虽然每次教主什么都不说,可他知道,日益憔悴的教主此刻唯一挂念的便是左护法。他大着胆子求教主去看一眼左护法,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与此同时,郑长老、张海等人也赶来君临三宿,一同守在这里。
第七日,午时刚过,暗香依依终于醒了过来。
她呻吟一声,伴随着一个温柔反复低唤她名字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迎上的是一双似水柔情的眼眸。
是慕容逸。他躲在一个简易的帐篷中,只露出一个头细细地瞧着自己,满面风霜,胡楂都长得好长了。若非太过熟悉那双含情目,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那么爱美的慕容逸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她微微一动,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脑袋,全身都被埋在雪地里,全然无法动弹。这是怎么回事?!她微微蹙起了眉,便见慕容逸轻轻一笑,而后连声咳了起来。
他用手帕堵住了自己的嘴,似咳出了什么,仔仔细细地擦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方道:“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显然不对劲,沙哑得像是得了重病的人。
她舔了舔干冷的嘴唇,想问:“我怎么了?”可出口的声音细若蚊吟。只说了四个字,她便似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忍不住轻喘起来,将头倚在雪上,无力地靠着。慕容逸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没事,你醒过来了,就会好的。”
萧仁眼见暗香依依醒来一时间便跑去通知顾不迷左护法醒了,已安危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可萧仁没想到,听到左护法醒来的消息,顾不迷起先怔了怔,而后沉默地转身离去,竟没有看左护法一眼便离开了九幽教,只身出了君临山脉。
这时,守山的九幽教弟子也发现暗香依依醒了,兴高采烈地敲起了钟,打起了旗语,通知教中各兄弟,左护法转危为安终于醒了。
丁秀秀闻声跑了过来,头一个红了眼眶说:“你可终于醒了,我家宫主在此守了你七日,你再不醒来,我家宫主就快熬不住了。”
暗香依依吃力地抬眸看向慕容逸,却见他神色恹恹地伏趴在帐篷里,面色灰败,神色憔悴。他真的就这样守着自己,整整七日吗?
她看向四周,却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这时,郑长老人得知她醒来的消息,先后出现在暗香依依的视线内,这几日,因顾不迷一直在此,他们也一直守在附近。此刻众人见暗香依依醒来,无不面带欢喜。暗香依依费力地一一环视眼前这些人,地依旧没看到那个人,神色黯淡下来,默然不语。
郑长老首先向慕容逸鞠了一躬,其余人等也跟着深深向他鞠躬,慕容逸却笑得云淡风轻。
他将暗香依依的目光神情一丝不漏地看在眼中,而后悲伤地收回了视线,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十分晴朗,蓝天白云,日光明媚。他轻声对暗香依依道:“依依,你看这天是不是好近,好似伸手就能碰到。我好喜欢在这里看天,你知道吗?这几天曾经有那么一刻,我几乎放弃了,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可我多想,多想与你一起看这蓝天白云。依依,你看,我们这样在一起,看它……”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让人很难听清他最后说的话。唯独距离他最后的暗香依依,听到了他最后说的三个字,“一辈子……”
如果这世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待你好却又骗了你,你会如何?是选择爱还是选择恨?或许因人而异,选择也各不相同。但如果这个人,在危急关头用生命守护你,你,又会如何?
数不清的人影围住了慕容逸,而她只剩下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被这三个字围困,无力挣扎抗拒,直至没顶窒息。
一辈子……
那么痛又那么重的三个字,总是一再地听到和提起,可要做到实在太难太难。
太难太难……
第二十九章
慕容逸并没有死。
当时眼见暗香依依醒来,苦苦支撑着他的意念也终于放下,这才骤然晕了过去。他太需要休息,病情也不容乐观。萧仁为他诊过脉后,郑长老忙命人将他抬回总舵治疗,何云端和丁秀秀自然跟随在侧。
而这时张海等人得知教主顾不迷已经出山的消息,忙带着红衣女子追出了山去。
暗香依依人虽然醒来,暂时却不能离开雪山。
慕容逸走后,只剩下萧仁守着暗香依依,一来为她针灸喂药,二来提醒她不要睡着,每隔一段时间自行运功抵御寒气,以免寒气将肌理冻坏。
如此又煎熬到了第二天。
暗香依依终天自雪堆中解脱出来,但萧仁仍不放心,为稳妥起见,她又被萧仁安置在了慕容逸早先躺过的帐篷中,期间终于不必再始终保持清醒运功抵御冰雪严寒,而可以小憩一会儿了。暗香依依此刻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早因冰雪浸泡而湿透,最好尽快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又因她行动不便,需要人近身照料。但她身份特殊又是女子,九幽教里里外外都是男人,无奈之下,萧仁思来想去只得派人去求丁秀秀。
丁秀秀原本跟在慕容逸身边,此刻已到了九幽教总舵。九幽教不止萧仁一个医者,待医者看这慕容逸,确诊慕容逸乃因重伤未愈,又因过度劳累,导致内、外伤加剧,这才昏迷不醒,但幸而并无性命之忧,何云端和丁秀秀这才放下心来。
不久,丁秀秀收到萧仁用旗语传来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一趟。原本何去端并不同意她去照顾暗香依依,但丁秀秀一句话便让何云端再说不出反驳之语。丁秀秀说:“宫主用性命去守护的人,我们又岂可怠慢!”如此,待丁秀秀原路折返回君临三宿,已是月上中天。
丁秀秀是个理性又有智慧的女子,此番折返,主因也是因为慕容逸对暗香依依的那份情意。这许多天,宫主如何对待暗香依依,她全都看在眼中,并深深为此动容。到了君临三宿,她未表现出一丝埋怨,反而一边为暗香依依细心换衣打理,一边将慕容逸这几天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
重伤脊背的慕容逸本不应该乱动,却为了她,每隔两个时辰用特殊手法为她按摩。受了很重内伤的慕容逸,本应好好休息,却为了她整整七日没有合过眼,在冰天雪地里守着她,施针用药都不假他人之手,一直守护她照料她,直到她醒来的那一刻。
在不远处立着的萧仁也将丁秀秀的番话全听了去,想起教主在风雪中伫立的模样,不由得怅然一叹。
暗香依依透过帐篷开启的一角遥遥地看向布满星辰的夜空。
君临三宿海拔很高,在此看夜空中的星星,分外明亮,星星高悬于上空,一闪一闪的,似挂得很远的灯。
听完丁秀秀所有的话,她轻声道:“慕容逸,他待我真好,可我……只想让另一个人待我好,哪怕他不懂医术,哪怕他一点儿也不会照顾人,哪怕他从未对我笑过……”
丁秀秀和萧仁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也同时听懂了这句话。丁秀秀一叹,再未言语,帮暗香依依打理好一切方才离开了帐篷。将帐篷闭合,让暗香依依可以小憩一下。
丁秀秀则来到萧仁身边,向他点了点头。
萧仁看向了丁秀秀,恰有一阵山风吹过,吹动了她的长发。明月下,面前女子秀美婉约,萧仁的心微微一紧。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丁秀秀披在了肩上,轻声道:“山顶风大,小心受凉。”
这几日,他们二人早已熟悉,萧仁性情沉稳,那日又是他第一个跪下求顾不迷不要杀宫主的。丁秀秀想到此处,心怀感激,便没有推辞,笑道:“谢谢。”
二人立在月下,丁秀秀道:“世间最难解的就是情爱之事,我家宫主从未对人动情,没想到,当他动情时,尽管付出许多,却也得不到对方的爱。怎一个造化弄人。”
萧仁道:“情爱之事本就不能强求,虽然慕容宫主对本教左护法有情有义,但左护法心里念的却是教主。其实教主先前根本不知道左护法伤势加重,责怪我们一直隐瞒未报。那日教主突然得知左护法的情况,赶来时心急如焚,又恰巧看到慕容宫主为左护法喂药,一时气怒才想杀慕容宫主,其实这恰恰应了一句话,关心则乱。”
萧仁轻轻一叹,继续道:“你不知道,那日教主并未真的离开,他一直立在上风处的风雪里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守到左护法醒来。其实……教主和慕容宫主都没有错,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愿只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可惜萧仁的话,已经昏睡过去的暗香依依未能听到。
丁秀秀叹息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其难……”
皎洁的月下,二人再没有说话。
萧仁幽幽地看向丁秀秀,只此一望,便再移不开目光。
察觉到他的目光,丁秀秀微微垂下了头去,一抹红霞不期然地浮现在了颊畔。
又过了一天,暗香依依体内的掌毒已基本被控制,这才被萧仁等人转移回了总舵养伤。暗香依依照旧住在被成片竹海包围的院落中,巧的是慕容逸依然住在她的隔壁。
这片竹林是以前暗香依依的最近,占地面积极广,深而幽静。
此院落也是以前暗香依依在总舵时所居这处,当时慕容逸和暗香依依被郑长老等人自雪里救出,情况危急,姿势暧昧,郑长老便将二人安置在了此僻静外一同治疗。后来,暗香依依先醒了,慕容逸却没有醒,又因他脊背受伤,不宜挪动,所以就一直住了下来,再后来的事,也就不必细说了。
每日里,丁秀秀都过来探望暗香依依,暗香依依也都会问上一句:“慕容宫主醒来了吗?”
每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