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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你说下去。”
“我得先问你。”
“问我?”
“对,我要先问你。”沈小蝶道:“若是你否认了这件事,那就万事休提,咱们从此分手。”
“有这样严重?”柳二呆道:“你问吧!”
“你可以不答覆,但不可打马虎。”
“我绝不会。”
“你是不是四空师伯的摘传弟子?”
“是的。”柳二呆只用了两个字,答得干脆有力,神情一片肃穆。
“你为什么早不说?”
“你并没问过。”柳二呆笑道:“我不想婆婆妈妈,只要见了个人,就先序一序家谱。”
“你的嘴巴不笨。”沈小蝶笑了。
“跟你比起来,总是小巫见大巫。”
“我就这么厉害?”
“据我猜想,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柳二呆道:“但却故意……”
“什么故意,我只是……”
“好,我不说。”
“你既然身列四空师伯的门墙,”沈小蝶话入正题:“难道不知四空师伯跟这封八百的一段过节?”
“我不知道。”柳二呆道:“家师除了传习武艺、授业、解惑,从没提起过江湖琐事。”
“哦?”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沈小蝶道:“四空师伯一向孤高远顺,笑傲烟霞,的确很少跟这些一辈子营营碌碌的江湖人物为伍。”
“这就是了。”
“但亦偶有接触。”
“我想这也是难免的事。”
“这座铜雀别馆的主人封八百,就违背了当年跟四空师伯的一宗约定。”
“什么约定?”
“其实说是约定,反而是替封八百脸上贴金。”沈小蝶沉吟了一下,道:“不如说他违背了誓言。”
“哦?”
“当年他在这江淮之间,犯下了许多滔天大罪,四空师伯一怒之下,削掉了他一只耳朵,并立意要除此巨恶。”沈小蝶继续道:“哪知这封八百见机得早,立刻双膝跪地,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并且对天设警,说他有生之年,永不再涉江湖……”
“是这样的么?”柳二呆不禁动容。
“只怪四空师伯一念之仁,当时就许了他。”沈小蝶道:“如今四空师伯的尸骨未寒,他就公然的作怪……”
“她真的敢作怪?”柳二呆眉峰耸起。
“怎么?难道你此刻还不知道?”沈小蝶道:“不但白凤子在栖霞山中胡作非为,囚禁那许多江湖人物,全都是封八百的指使,甚至去年他还化名宇文天都,在别驾山庄之外耀武扬威……”
“这样说来他是准备蠢蠢欲动了?”
“什么叫蠢蠢欲动?”沈小蝶脸孔一扬:“他早就已经大张旗鼓。”
“好。”柳二呆道:“我们就去砍掉他的旗,再破他的鼓。”
“不。”
“不?为什么?”
“旗鼓有什么用。”沈小蝶道:“我们要先拔掉他的虎牙,斩断他的虎爪。”
“还有爪子?”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们身在虎穴。”沈小蝶道:“既然是虎,当然有虎牙也有虎爪。”
“到底是些什么爪子?”
“除了白凤子、花小侯爷,以及他随身的一些亲信之外,据我所知,目前在铜雀别馆之中,还有天字九枭、地字十三煞……”
“有这么多爪子?”柳二呆微微一怔:“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
“我倒不曾会过。”沈小蝶道:“据说一个个都是现今江湖上的杰出好手。”
“哦?”
“今夜可能要会上一会了。”
“那好,反正酒足饭饱,也该消化消化。”柳二呆掂了掂手中的那柄青虹剑,笑道:
“再说这支剑要不经常练练,也会生疏的。”
“别这么说。”沈小蝶脸色凝重的道:“这回千万不可大意轻敌。”
“说归说,”柳二呆正色道:“你看我像个粗心大意的人吗?”
“看你倒是不像……”
“这就是了。”柳二呆道:“先师当年曾教了我几个诀窍……”
“什么诀窍?”
“应该说是心法。”柳二呆道:“先师说在临敌之际,第一要保持欢愉的心情,如赴盛宴。第二要充满自信,相信自已游刃有余。”
“嗯,很有道理。”
“沈师的话,字字金石。”柳二呆叹了口气,无限孺慕的道:“可惜今夜……”
“好啦。”沈小蝶道:“此刻别想这些……”
“为什么?”
“你口说师伯字字金石。”沈小蝶瞟了他一眼:“此刻正当临敌之际,怎可以唉声叹气?”
柳二呆不禁大笑。
但笑到一半,他忽然惊觉,立刻以手掩口,看了看沈小蝶。
沈小蝶却并无责怪之意。
“要笑就笑个痛快,难道还怕暴露行藏?”她目光四下一转:“早就有人盯来啦。”
“有人?”柳二呆眉峰一耸:“在那里?”
铜雀别馆一向警卫周密,入夜之后,各处隘口都是巡逻之人,今夜当然更为森严。
但这柳荫深处,却是一处死角。
柳二呆目光转动,凝神听了一下,忽然探手折了枝柳条,扬腕打了出去。
嗖的一声,去如激箭,直奔三丈以外的一棵树杆。
夜风飒飒,枝摇树动,莫非他眼花缭乱,竟把那棵树杆当成了个人?
凭他听力敏锐,目那有如此离谱?
料想他必有发现。
果然,柳条距离那棵树杆堪堪不到一尺,忽然准头一偏,绕着树杆兜了个圈儿,飞向左侧。
奇怪的是余力更为强劲,呼的一声,穿入了一丛浓荫之中。
一枝柳条,竟然运用的如此神妙。
莫非人在浓荫里?
“哈哈,好高明的回旋手法。”只见枝叶披纷,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这人文质彬彬,一身蓝衫,赫然是蒋山青。
他右手倒提着一柄长剑,左手两指挟住那根柳条,颇有几分卖弄之意。
“是你?”柳二呆微微一怔。
“阁下认得在下?”
“不认得。”
“这不会吧?”蒋山青阴侧侧一声冷笑:“听阁下的口气,分明认得在下,至少见过一面,对不对?”
此人甚是机伶,一下子抓住了话柄。
柳二呆的确见过他,而且就是刚刚不久的事,也就是他跟封二小姐对答之时,柳二呆隐藏在屋里窥听,打了个照面。
“见过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山青冷冷的道:“只不过证实了一件事。”
“证实了什么事?”
“证实阁下对女人很有一手,而且很下流。”蒋山青不屑的道:“是个卑鄙无行的登徒子。”
“是吗?”
“阁下难道还想辩白?”
“这倒用不着。”柳二呆道:“我只问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想干什么?”
“哈哈,你只怕问错了。”
“那里错了?”
“蒋某人本是铜雀别馆之人,在这玉露湖十里范围之内,任何地方行得去得,怎么叫做鬼鬼祟祟?”蒋山青冷冷笑道:“真正鬼鬼祟祟的是你们两个……”
“我们?”
“对,你们。”蒋山青沉声道:“你们两个分明来意不善……”
“你说的不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柳二呆眉峰一耸:“你打算怎么处置?”
事到此时,只有摆明了说。
“你们两个早已身在牢笼。”蒋山青道:“只怕插翅难飞。”
“这不见得。”
“不见得?”
“这座铜雀别馆,在柳某人眼里,本就稀松平常得很,算不得什么牢笼。”柳二呆道:
“只要柳某人愿意,海阔天空。可以自由翱翔。”
“哼,好大的口气。”蒋山青道:“你凭什么?”
“就凭这支剑。”柳二呆豪情万丈的道:“鄙人能来就能走!”
“走?”
“是的。”柳二呆道:“只不过鄙人对这座铜雀别馆已越来越有兴趣,还舍不得一走了之。”
“嘿嘿,说的倒很轻松。”
“鄙人并非只说不练。”柳二呆语音一沉:“你想不想试试?”
“我?”
“既然碰上了,只怕不试也不行。”柳二呆道:“你是封八百的心腹,允文允武,自称对封八百忠心耿耿,应该有几下子。”
“你是说要动手吗?”
“动剑。”
“你也太高估了自己,”蒋青山冷笑:“就凭区区一支剑,想在铜雀别馆横冲直闯?”
“别罗嗦。”柳二呆道:“鄙人已经说过,不试只怕不行。”
“很好。”蒋山青右手倒转长剑,左手念诀:“蒋某人少不得要试试你的斤两。”
其实他只要发出警号,左近巡逻之人必然应声而至,实在用不着独力应战。
但他有他的想法。
第一,他一向自命不凡,很瞧得起目已,认为武功修为已列高手之林,剑法尤为精绝。
第二,刚才遭受了封二小姐一顿奚落,全都为了柳二呆而起,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发泻这口窝囊气,岂不正是时候?
第三,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自己这口剑争气,一举杀了柳二呆,不但可以立刻扬名,甚至可以更加获得封八百的赏识。
而且说不定连封二小姐会另眼相看。
他深深知道,封二小姐水性扬花,并非真的喜欢这个柳呆子。
也许,这要冒点险,但这个险值得一冒。
若是此刻招来同伙,当然更容易诛杀柳二呆,但在一场混战之下,这份功劳就非己有了。
他本来是个精于计算的人,如意算盘打起来,当然更为顺手。
至于另外一个沈小蝶,他好像并没放在眼里。
沈小蝶在江湖上毕竟默默无名。
“想要称鄙人的斤两并不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