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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两?”柳二呆道:“不错不错,大年刚过,又适元宵,这些顿顿酒肉,当然重了几斤。”
“别装蒜。”
“蒜?”柳二呆张着嘴巴:“是蒜头还是蒜苗?”他越装越呆。
“是狗屎。”齐天鹏火了,抖了一句粗话。
“好东西,好东西。”柳二呆傻呼呼地道:“齐大庄主有钱人,必是先尝异味,每天大吃大喝……”
齐大庄主吃屎,这还像话?
齐天鹏脸色陡变,本来已涨得绯红的脖子,顿时粗了一倍,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
“刀来。”
“是。”如斯响应,跟在后面的两位青衣壮汉立刻抬出一柄刀来。
刀要用抬的,这是什么刀?
这是柄九环金刀,刀背厚,锋面宽,在华灯下寒光一闪一闪,刀脊上装有九支钢环。
的确是把大刀,看来没有八十斤至少也有五十斤。
这样的刀,不要说抡在手里舞动生风,迎面一刀劈来,就是让人瞧上一眼,也够胆颤心惊。
但这柄刀毕竞只有几十斤,用条壮汉扛起来也就够了,居然用上两个人来抬,未免有点夸张作势。
也许这就是派头,齐大庄主的派头。
个过派头归派头,到底不可小觑,一个能舞动五十斤大力的人,功力已不同凡响。
柳二呆的脸色已显得凝重起来。
白下四公子中的三公子已挽起孙翼,和翠云阁的薛盼盼、五凤春的青凤和紫凤,远远避了开去,只有怡红院的小蝶没有离开。
但她的神情已开始变化,揉合着紧张与关怀。
这绝不是一个轻松的场面,齐天鹏的一方人多势众,后果如何,当然难以预料。
柳二呆的后果却可断言。不是战胜就是死亡。
血染白玉楼,所为何来?
这个金陵城里的书呆,到底是替白下四公子出气,还是为了保护沈小蝶?
要不然就是路见不平,冲着一股傻劲。
但他今天为何要来到白玉楼,挑起这场拼斗,难道只是偶然?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
齐天鹏臂一抡,霍地取刀在手,轻轻一震,九双九环叮叮作响。
然后他马步一沉,盯着柳二呆一瞬个瞬。
这样子好像要仔细察看一下柳二呆的每一寸肌肉,每一节骨骼,研究出手一刀,打从那里下手。
以他齐大庄主之尊,出付一个武林中默默无名的书呆子,居然如此慎重。
显然,他把这一战看得很重要。
也可以说,他已越来越不敢小看柳二呆。
跟随在他身后之人,也受到了这种紧张气氛的感染,个个都捏着一把冷汗。
“齐天鹏。”柳二呆反而比较轻松:“你好像很瞧得起我?”
齐天鹏不响,眼睛也不眨。
“是的,你必须慎重。”柳二呆道:“你一刀劈了我,只不过金陵城里死了个书呆子,你齐大庄主就不同啦,莫说是死,连输都输不起。”
齐天鹏还是不响。
“今夜你只要输了一招半式,”柳二呆继续道:“就会从青云里一跳跌下来。”
齐天鹏双目中充满了血丝,也充满了愤怒。
的确,他输不起,要是真的阴沟里翻了船,以后在江湖上就没得混了。
甚至,永远在江湖上除名。
“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楼跨了。”柳二呆接着冷笑一声:“天理循环,本就如此……”
齐天鹏震颤了一下。
“其实,你风光了二十年,也该够了。”柳二呆用一种近乎悲悯的口气道:“孽海永难回头,放眼江湖,一个个到死方休!”
“住嘴。”齐天鹏忽然怒叱。
“怎么?听不进去?”柳二呆耸了耸肩:“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
“老夫要封住你的嘴。”
“可以,只要你封得住。”柳二呆道:“我正觉得奇怪,你为何还不动手?”
“哼,黄口孺子,容你多活片刻,难道不好?”
“对我来说,早死晚死都是一样,既然耍撩你齐大庄主的虎须,哪里还管得生死。”柳二呆冷笑:“你不动手,倒是别有用心。”
“胡说,什么用心?”
“你老谋深算,想多观察一下,及至想从我口里套出点话来。”柳二呆道:“至少柳某人的出现,是宗很稀罕的事。”
“稀奇古怪的事老夫见的多,你有什么稀罕?”
他的嘴虽硬,其实确如柳二呆所料,至少他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呆子,哪里来的武功?
武功的路数如何?
他刚才亲眼目睹,柳二呆一个“大拧手”,竟将丁能摔出两丈五六,居然还夺走了丁能的剑,如今这剑就在柳二呆手里。
这不就是“空手入白刃”吗?
他既然夺剑,对于剑必然是个会家子。
“那你等什么?”柳二呆冷然一笑:“不妨先走上几招试试?”
“老夫不想试。”
“不想试?”柳二呆道:“好,很好,我绝不会逼你,双方都有受伤之人,就此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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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天香绝谷
“扯不平。”齐天鹏忽然浓眉一剪,叱道:“老夫杀人的时候,一向不用试刀。”
“你想杀我?”柳二呆紧了紧手中长剑。
“不杀你杀谁?”齐天鹏蓦的身形微变,步踏中宫,一刀劈了过来。
这一刀并不快,甚至很慢。
凭柳二呆刚才对付申不雨和丁能的身手,闪过这一刀是轻而易举的。
也许齐天鹏是有意让他有闪避的机会。
柳二呆却没闪,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隐隐觉察到,刀锋虽然还在几只以外,那股狂涌的刀风已在他四周激荡成气。
这是很神奇的一刀,莫测高深的一刀。
这一刀必有变化。
对付这种变化莫测的刀法,唯一的上策就是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
柳二呆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他屏息凝抑,渊停狱峙。紧紧地盯着那把刀。
那把力却越来越慢,几乎是在一寸一寸的移动,刀环轻响,齐天鹏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枯槁,嘴唇也不停地颤动,失去了血色。
好像他人已探干,全副精神凝注在力锋上。
看样于这还只是前奏、只是序曲,真正的一刀显然还没开始。
蓄势如此之盛,一发必然惊天动地。
他说不想试刀,意思是不想用第二刀,打算第一刀就活劈了柳二呆。
他自成名之后,极少用刀,因为很难碰到对手。
今天不但用刀,居然还拼出全身功力,似乎已看出柳二呆十分扎手。
柳二呆依然没动,眼睛却越睁越大。
他显然也感觉到,正在生死毫发之间,剑尖也在轻轻抖动。
这表示他已功力凝聚,蓄势待发。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沈小蝶不经意地移动了一下。
她身材织柔。步履很轻,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想作什么。
忽听“哗啦”一响,席面上的两双大瓷盘蓦地滑落下来,登时跌得粉碎。
这种意外的声响,在沉寂而紧张的气氛中,宛如晴空一声焦雷。
齐天鹏怔了一下,心抑为之一分。
说时迟,那时快,柳二呆霍地而起,但见刀光一闪,细如蛛丝般冲破了刀堤。
不是青霜,也不是紫电。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但这一剑太快速、太突然,就像苍穹中一粒小陨石变成了流星,划空而过,闪击千里,本来极普通的凡铁,也变成了百炼精钢。
冲力之大,无敌不破,无坚不摧。“夺”的一声,扎进了齐天鹏的胸膛。
刀没染血、剑仅一招,没发生掠天动地的激战。
但这已解决了一切。
剑刺出快,收回更快。
柳二呆一闪而出,一闪而退,在灯光照耀下只不过人影一花而已。
只听“吭当”一响,刀已落地。
齐天鹏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脸上在刹那间恢复了红润,居然还用根手指,笔直指着沈小蝶。
“你……你……”忽然卜通一声,仰面倒下,胸前喷起老高一条血柱。
扣人心弦的一幕结束了,没闹得翻江倒海,仅仅跌碎了两只瓷盘。
白玉楼照样灯火通明,秦淮河依然笙歌嚣耳。
只不过死了个齐天鹏。
死了个齐天鹏只不过人间小事,在江湖上却是轰传大江南北的大事。
人们通常都有种好奇的天性,这宗事本身就是十足的传奇,尤其还牵扯上几个秦淮名妓,传奇中又添加了香艳色彩。
传奇加香艳,怎不叫人津津乐道,口沫飞溅。
柳二呆木头木脑,在金陵城只有点小名气,杀了齐天鹏之后,忽然间在江湖上成了大名。
江湖上本就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在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终有倒下的一天。
只不过齐天鹏倒得太突然,太戏剧化。
柳二呆不但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取代了齐天鹏在江南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因为他是传奇人物,建立了新鲜的形象。
但盛名多累,实在没有做呆子快活。
路冷香埃,月射书斋。
这所简陋的书斋,就是柳二呆往日读书的地方;但如今空庭寂寂,蛛网尘封,已不见柳二呆的影子。
不知是谁,在木门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大字,“金陵大侠柳二呆故居。”
柳二呆哪里去了?
不但金陵城里找不到柳二呆,连秦淮河畔沈小蝶也已悄然隐迹。
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默默无名,但当成名之后,要想使人立刻忘记,也是很难办到的事。
尤其像柳二呆这种传奇性的人物,骤然成了大名,短短几个月时间,各种谈论和猜测,在江湖上正自方兴未艾,江湖甚至突然热闹起来。
于是京洛之间,燕赵之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