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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色刚刚破晓,一辆带篷马车,在两匹健马簇拥下,蹄声得得,正沿着石板路向庄门缓缓驰来。
荒园中静悄悄地,冷风拂面,晨露如珠,但庄院那扇陈旧的大门前,却好像已经特意清扫过,两具黄铜吞口也拭擦得十分干净,石阶旁的杂草,刚被拔除,还留着少许散落的泥土。
临近园门那栋小楼窗前,犹自透射出一缕微弱昏暗的灯光。
马车在庄院大门前停了下来,罗天奇和桑琼首先扳鞍下马,并肩走上门阶。
罗天奇环顾四周一遍,含笑低问道:“大哥,你看这地方还合适吗?”
桑琼点头赞道:“不错,幽静而隐密,的确是个最宜于养病调息的所在,只是——咱们等不及天亮就赶了来,那位日婆婆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罗天奇笑道:“她或许正盼望咱们早些搬来呢,大哥你看,门前业已清扫干净,小楼上灯光未灭,这时,田婆婆恐怕已经起床在念佛上香了,大哥请稍待,小弟叩门试试。’”
桑琼也不期微笑道:“看来那位老婆婆倒真的是个有心人。”
罗天奇举手轻扣门上铜吞口,“叮叮”数声,静夜听起来,觉得份外清晰悦耳。
小楼有人应声问道:“是谁呀?”
罗天奇答道:“我姓罗,就是数天前租屋的人,现在和兄姊等搬来了,麻烦婆婆给开开门。”
“来啦!请略候片刻。”小楼灯影摇曳,接着,楼下又传来启门和脚步声响。
桑琼侧耳凝听,剑眉不觉微微一皱,正要开口,庄园大门已经“呀”地启开。
罗天奇刚拱手叫一声:“田老婆婆——”忽然眼中一阵闪亮,竟哑然顿口。
原来园门开处,并非那又老又穷的田老婆婆,站在门侧含笑相迎的,却是一名混身素衣素裙,年仅二十五六岁的绝色少妇。
那少妇淡装素缟,鹅蛋脸,水溺腰,杏目桃腮,鬓角簪着一朵白绒线织结的小花,竟是一身孝服。
罗天奇一怔,讶然道:“你是——!”
孝衣少妇手捧着烛台,面含微笑,侧身一福,道:“婢子张氏素娥,见过二位罗爷。”
罗天奇讷讷地问道:“姑娘……你是谁?那位田国婆婆……她怎么……怎么不在……,…”
那自称素娥的孝衣少妇微笑说道:“罗爷来晚了一天,婆婆她老人家昨儿一早就动身去了九江,素娥就是田家媳妇。”
罗天奇“哦”一声,道:“原来你是田大嫂……”
素娥嫣然会首,低低道:“伧俗妇人,一怎敢当罗爷如此称呼……婢子一向随夫居住安庆府,前天才第一次回巢湖故居来,本是回来接婆婆到九江投靠娘家去的,可是,她老人家说已经答应把园子租给罗爷,就这几天要搬来,所以叫我留在这儿专候爷们和姑娘们。”
罗天奇又是一“哦”,忙问道:“曾闻田婆婆有一位儿子在外营生,这么说来,就是大嫂的——”
“正是先夫。”
“啊!”罗天奇一连发出第三次惊叹,又问:“他去世多久了?”
素娥黯然道:“先夫与我结璃不足二载,不幸染病身故,临去世前,才提及巢湖老家有一位孤苦伶汀的老母无人奉养,婢子娘家世居九江,虽非富有,还算小康,体念婆婆无依无靠,故此回来接她老人家到九江终养天年。”
罗天奇脱口赞道:“这是大嫂一番孝心,难得难得。”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大嫂怎么又没跟田婆婆一块儿回去呢?”
素娥道:“一则婆婆不愿失信罗爷,二则咱们家乡风俗,寡妇必须一年以后才能回娘家去,婢子见婆婆体弱年迈,只好先送她老人家过江,自己情愿代替婆婆,履践对爷们的承诺,藉此等明年秋凉再返娘家。”
罗天奇连道:“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倒因我等连累大嫂有家不归,太汗颜难安了。”
素娥笑道:“罗爷真会客气,。婆家娘家不都是一样?只怕爷们嫌我粗手笨脚侍应不周到。”
罗天奇急道:“不下不!咱们临时借住,彼此原无主仆之分,大嫂千万不要这样……”
素娥偷偷望了桑琼一眼,万福问道:“这位是大爷?还是二爷?”
罗天奇才记起未替桑琼引介,桑琼已经自己含笑答道:“我居大,他是二弟,另外两位妹妹。”
素娥张目凝注道:“听说姑娘中有人染病,不知是哪一位?”
罗天奇忙道:“是咱们三妹,正在车上。”
素娥微惊道:“婢子真是糊涂,说了许多话,竟忘了先请爷们进屋里休息,何况三姑娘还有病呢?”一面说着,一面轻提罗裙,匆匆跨出门来。
桑琼举手拦住,笑道:“不劳大嫂亲往,我等自去开发车辆,接下舍妹,大嫂请用灯替咱们照着路就行了。”
两人回到马车旁,打开车门,秀珠低头跨落,目光与素娥一触,心头不期“噗通”乱跳,但她极力镇静着,由车厢内抱出被毡褥紧裹,穴道已经点闭的春梅,缓步向门前走去。
桑琼和罗天奇各自取下简单行囊,连马匹一并交还了车把式,桑琼只暗暗向那车把式使了个眼色,车把式一语未发,因转车头抖缰扬长而去——那位车把式,正是云岭双煞中的老大梁金虎。
秀珠抱着春梅,步上石阶,意甚迟疑,素娥迎着检祍笑道:“姑娘别闪失了千金贵体,交给婢子来吧广说着伸手欲接过春梅。
秀珠脸色顿变,一惊却步,失声道:“不!你不要碰她!”
桑琼疾步跨近,一把扶住秀珠,含笑道:“大嫂快别拘礼,咱们姊妹凡事都喜欢自己动手,以后大家还是随便一些的好。”
罗天奇接道:“正是,彼此要像一家人一样,平辈相称,咱们反而会觉得心安些。”
素娥淡淡一笑,道:“既然爷们这般吩咐,婢子就放肆了,三位请随我来。”
一行进人园门,素娥顺手将门落锁,撑着烛台,侧身在前面领路,桑琼栖步跟随在后面。故意让秀珠和罗天奇走在最后,因为这时候,他也感觉秀珠有些紧张得反常,论春梅穴道已被封闭,就交给素娥也不要紧,她却怎会惊骇失声,显得那么害怕呢?
桑琼一面思索,一面游目打量园中情景,但见满目荒凉,乱草丛生,偌大一座花园,竟是如此阴森。
走着走着,忽然脚下“吱”地一声怪叫,草丛中如飞窜出一条黑忽忽的东西,从身侧疾掠而过。
秀珠骇然跳了起来,顿时发出一声刺耳尖呼。
桑琼身形疾转,“呛”然声中,腰间“飞龙剑”已电掣般扫了过去………
那东西应剑坠落地上,却是一头尖嘴长尾的四足小兽。
秀珠张目结舌,面白如纸,好一会,才讷讷说道:“啊!吓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啊?”
素娥举烛照了照,笑道:“姑娘别怕,只不过是一只野狐罢了,这园子空废得太久,狐鼠这类的东西是少不了的。”
接着,又向桑琼嫣然道:“大爷好武艺,一剑就砍个正着,原来是位身手高超的大快客?”
桑琼微微一笑,道:“四妹胆子太小了,你瞧人家田大嫂都比你镇静,二弟,好好照顾着四妹!”
不知为什么,素娥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晕,连忙转过头去,道:“女孩子嘛,哪有不胆小的,婢子是苦人家出身,见多也就惯了,怎能跟姑娘们相比。”
说着,紧行几步,已到了小楼檐下。
园中共有两栋楼,临近园门的一栋较小,已由田婆婆居住,这一栋距离园门虽然远些,却比较宽大,楼分上下两层,飞檐耸脊,铁马叮叮,外貌陈旧,气势仍然十分豪奢。
素娥打开楼门,引导三人往楼上楼下看了一遍,楼中显然也已经清扫过,一切家俱陈设都整理得井然有序了。
桑琼看后颇为满意,嘱咐秀珠和春梅同住楼上,自己和罗天奇分住楼下两间卧室。
大略安顿之后,天色业已大亮。素娥笑道:“爷们和姑娘想必都饿了,婢子这就去准备饮食,爷们需要添置些什么?只管吩咐,婢子好去安排。”
桑琼道:“不必太费事,有什么现成食物,简单弄几样就行。”
素娥刚答应着离去,秀珠便惶急地奔下楼来,一把拉住桑琼,颤声道:“大哥,咱们快走吧!这地方不能住……”
桑琼诧异地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秀珠却摇头道:“我说不出来,可是,大哥你能不能听我这一次话,咱们快些离开这地方,越早越好!”
桑琼怔了怔默然未答,罗天奇便笑着安慰道:“这地方荒弃过久,显得阴森些是有的,但为了替春梅治病,只有这儿最安全隐密,珠妹,忍耐点,多住几天你就会习惯了。”
秀珠忽然流下眼泪来,颤声道:“我不是害怕,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咱们住在这儿,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灾祸似的……”
罗天奇道:“这是你心里所疑,才会生些幻觉,放心吧!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事。”
秀珠目注桑琼,哀求地道:“大哥,你说呀!咱们搬走好不好?”
桑琼沉吟良久,缓缓道:“祸福无由,唯人自招,珠妹,咱们应该有承当灾难的勇气和准备,不应该逃避灾难,何况,真有灾祸,又岂是逃避得了的?”
秀珠听了这话,竟是十分失望,突然掩面失声道:“你们不肯相信,一定有后悔的时候……”娇躯一拧;哭着奔上楼去。
桑琼微怔,望望罗天奇,也满脸迷惑,两人相顾默然、都猜不透秀珠话中之意。一良久,罗天奇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不好,不该冒然租下这阴森的园子,大哥,既然珠妹不愿居住,咱们明天就另找房子搬家吧!”
桑琼却淡淡一笑,问道:“怎么?你也害怕了?”
罗天奇摇头道:“不!我平生不信鬼怪之事,但被珠妹这么一说,使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桑琼道:“是吗?你指的哪一点?”
罗天奇沉吟刻,又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出来。”
桑琼注目道:“是不是感觉那位素娥出现得令人可疑?”
罗天奇反问道:“她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田婆婆有个儿子是真实的,何况,她看来不似恶人,即或是,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