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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人瞧见了她额上有条疤……”
话未说完,隐娘已嗔道:“哥哥,你——”
郝休哈哈大笑,道:“怕什么,桑大哥又不是外人,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遮着脸,将来嫁了人也不让你老公看……”
隐娘耳根刹时鲜红,一推杯盏,霍地站起,恼叱道:“你敢再胡说一句?”
桑琼连忙排解道:”‘虽是自己兄妹,玩笑也该适可而止,郝兄,这是你的不对,理当问令妹赔个罪才行。”
郝休笑道:“好好好!看在桑兄面上,算我说错了,这总行了吧!”
郝隐娘余怒兀自未消,低头说道:“你总是喜欢在生人的面前胡说八道,欺侮人家……”
郝休双目圆睁,怪叫道:“哈!你的胆子不小时,竞敢指桑大哥是生人,这一下可好,赶紧向桑大哥赔礼,不然,我这做哥哥的可不饶你!”
隐娘自知失言,怯生生偷望了桑琼一眼,突然掩口“哧”地笑了,一扭弯腰,坐了下来。
郝休仍不肯作罢,嚷着非赔礼不可,兄妹两一个连声催逼,一个怕羞不应,吵吵闹闹,连点心也忘了再吃。
桑琼左右为难,只好离席起身,笑着说道;“二位别再吵了,时间不早,咱们上路吧!”
一席早点只吃了半饱,三人走出店门,却见门外系着四匹马,其中三匹配了鞍镫,另外一匹马背上托着两只巨大的木箱和几个小包裹。
桑惊诧问道:“这两只木箱中放的什么?”
郝休笑答道;“是满满两箱干粮,咱们铁定了心,再找不到地头,至少也在山里住上个把月,不愁没有吃的。”
桑琼摇头苦笑道:“山区崎岖难行,比不得平地,到时候,也许连马匹都无法行走,带这东西岂不累赘?”
郝休笑道:“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小弟平生最怕肚了饿,宁可现在累赘些,总比饿着肚子要好。”
桑琼拗不过他,只好罢休,当先一抖丝缰,催马前行。
那郝休一手控缰,一手又须照顾着干粮箱,行得较慢,但隐娘却骑术颇精,莲足一拍马腹,从后飞骑赶上桑琼,并辔而行。
三人四骑离了临水驿,问南直奔祁连山麓的金佛寺,路上,桑琼暗中留意,发觉郝隐娘那双隐藏在面纱内的眸子,始终不离自己,似也在频频偷窥。
桑琼心念电转,搭讪着道:“郝姑娘从师习武,已有多久?”
郝隐娘摇摇头,道:“不知道。”
桑琼一怔,说道:“在下是问姑娘什么时候对始练武的,你……姑娘竟然会不知道?”
郝隐娘点点头道:‘“是呀!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明白桑大哥你问的是哪一次练武。”
桑琼更诧,道:“难道姑娘曾经两次投师?”
郝隐娘嫣然一笑,道:“正是,第一次是跟我爷爷学的,第二次是跟我师父学的。”
桑琼恍然失笑道:“这就难怪了,想必令祖和令师,都是武林高人?”
隐娘道:“不知道。”
桑琼一呆,道:“你又不知道?”
隐娘笑道:“本来嘛,我又不是我爷爷,也不是师父,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武林高人呢?”
桑琼被她一驳,竟哑口无辞以对,心中诧然忖道:此女心智敏捷,日齿伶俐,她那哥哥却又有些粗傻,兄妹俩智愚差异如此巨大,未免不近情理,我得好好盘问她一番才行。
一念及此,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口才,在下如再问一件事,相信姑娘绝不会不知道……”
隐娘没等他说完,又接道:“不知道。”桑琼愕然道:“姑娘怎知在下要问什么?”
隐娘咯咯娇笑道:“我正是说,不知道你要问什么呀!”
桑琼面对这刁蛮少女,表面虽在笑,心里却无笑意。
正待设词盘问,郝休忽然催马赶上前来,岔口道:“你们在说些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隐娘抢着道:“正跟你不相干,问什么?”
郝休道:“不与我相干,就问都不能问了吗?”
隐娘哼道:“偏不告诉你,看你怎么办?”未等桑琼开口,又扬眉叮咛道:“桑大哥,不要告诉他,任什么也别告诉他。”
郝休涎脸笑道:“不说就不说,从现在起,我紧跟着你们,教你们也说不成。”
桑琼本有盘问之心,被他们兄妹这一赌气,满肚子疑问,竟无法开口了。
那郝休倒是说得出做得到,从此紧跟二人马侧,再也不肯落后,隐娘存心要强,一直也没有再开口。
四骑默默赶路,晌午之前,已到了金佛寺。
金佛寺是个荒僻小村,上是祁连山主峰附近唯一村镇,由村中望去,祁连群峰上的皑皑白云,清晰可辨,村中居民多半依采樵维生,西南村口,邻近山麓,有一座破败陈旧的庙宇,相传唐宋之际,庙内曾礼供一尊纯金古佛,是由藏境喇嘛运来,足有数百斤重,但如今别说金佛,连泥佛也已经破残不全了。
三人四骑缓缓驶人小村,桑琼略一浏览,心下稍感释然,原来这小村除了三数间简陋酒棚,根本找不到客栈,难怪郝休兄妹要住在临水驿了。
他本来怀疑这地方必然遍布魔宫爪牙,那知进人村中,才发现小村平静逾恒,简直看不见一个武林人物。
桑琼暗暗称奇,便回顾郝休道:“咱们可要在这儿歇歇脚再走?”
郝休应声道:“要!不单要歇脚,还是喝上几壶,这半天,可把小弟憋坏了。”
桑琼一指街侧,笑道:“这儿不是卖酒的么,咱们就在这儿浅饮一杯,让马匹缓缓气也好。”
三人相将落马,各自把坐骑系在树阴下,敢情这间酒店,委实简陋得很,左右两堵土墙,顶上搭了草棚,就算店屋,沿街棚下,排了一溜六七个大酒缸,棚里只有两张木桌,一列长条凳,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当漕,男的送酒,连个使唤小伙计也没有。
这时候,其中一张木桌上,已有一位身穿土布短衫的老头儿背外面里坐着,低头默默饮酒,另一张桌子空着,桌上摆设,只有一支竹制的筷子筒,又脏又黑,满是油污。“柜”前长条凳上,坐着一个樵夫模样的黑大汉,敞衣翘腿,一面剥着花生下酒,一面跟那当漕的胖妇人说笑。
桑琼人境随俗,走进店里,坦然落坐。
郝体也一心为了喝酒,顾不得桌椅肮脏,才坐下,就一迭声叫着:“快拿酒来,快拿酒来。”
唯独隐娘是女孩儿家,走进这间简陋酒店,眉峰已经打了结,再瞧瞧那桌上油污,黑大汉的粗莽,心里更是一百二十个不乐,低声嘀咕道:“你们也真馋,只要有酒喝,也不看看这地方有多脏,就猴急着要吃要喝了。”
郝休笑道:“我的好妹子,委屈一下吧!这是什么地方,有这张脏桌椅给咱们坐下来喝酒,跑遍全村,只怕找不到第二家哩!”
隐娘没好气地道:“找不到第二家,就不能忍着别喝吗?”
郝休一伸舌头,道:“那怎么行,任什么都忍得,唯有这喝酒的事忍不得,闻到酒香不喝,肚里的酒虫,会把肠子咬穿的。”
语声方落,那当漕的胖妇人却接口笑道:“这位公子爷真会说笑话,饮酒品茗,本是陶冶性情的雅事,爱喝酒的容易犯瘾,这话是有的,但也没听说不喝酒就会要命的事,要依公子爷这么说,咱们卖酒的,岂不成了卖毒药害人了么?”
桑琼闻言,不禁心头微动,暗忖道:看不出这妇人像貌粗俗,说出来的话,居然不似穷乡僻壤的俗妇口吻。
心中诧异,忍不住回头望了那胖妇人一眼。
谁知一望之下,险些把早上吃的肉包子都呕吐出来,敢情那位当漕大娘,非仅其肥如猪,更生得粗眉环眼,黄牙厚唇,偏在一张比张飞还要黑的锅底脸上,涂着老厚一层脂粉,左颊又点了一颗“美人痣”,当她咧声一笑,唇翻齿现,脂粉纷落,直比母夜叉更丑三分。
郝休却未在意这些,笑嘻嘻道:“俗话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该不假吧?”
胖妇人吃吃笑道;“那是念死书的假道学编出来吓唬人的,那儿当得真。再说咱们这种小地方,既无美酒,更无绝色,公子爷放心喝,保证肠不会穿,骨也不会刮。”
郝休道:“大娘这话叫人不懂,岂有卖瓜的不夸瓜甜,卖酒的反说酒淡的道理?”
胖妇人道:“话是一阵风,了然在心中。咱们的酒好不好,公子爷一尝即知,何用自夸。”
正说着,店主恰送来两大壶酒和几碟小菜。
郝休伸手取过一壶,咕嘟嘟喝了个涓滴不剩,举起袖子,抹了嘴唇,啧啧赞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胖妇人笑道:“既然好,三位贵客就请多喝几壶。”
郝休大笑,道:“说的是,如此的美酒,醉死了也情愿,来啊!桑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隐娘忽然站起身来,道:“你们快些喝吧!我先去村口外等你们。”
胖妇人道:“姑娘怎不尝一尝?咱们的酒又醇又甜,决不醉人的……”
隐娘不理,径自出店上马,向村口而去。
郝休摇摇头,道:“这丫头天生一副牛脾气,随她先去也好,桑大哥,咱们喝咱们的,别理她。”
桑琼没有开口,目光微扫,只见那樵夫模样的黑大汉,连酒钱也未付,紧跟着亦出店而去。
他剑眉一挑,恍然顿悟,暗道:“难怪村中看不见武林人物,敢情这全村居民,无一不是魔宫中人。”
当下故作不知,也不说破,坦然举杯,跟郝休对饮起来。
两个人连干了十多壶,桑琼付清酒账,道:“时间不早了,休教令妹久候,咱们走吧!”
郝休站起身来,舌头打结,含混说道:“这酒,太妙了……等咱们回来,一定……再痛快喝……喝它一场……”
说着,步履踉跄出了店门。桑琼一低头,但见木桌之下一片潮湿,不期会心一笑,也飘飘晃晃奔出店外。
郝休解下马缰,抬腿欲登,突然脚下一虚,扑地跌倒,在地上翻了个身,就不言不动了。
桑琼心里暗笑,这家伙装得倒真像,既然做戏,我也不能输他。
心念及此,也装得醉眼朦胧,俯身叫道:“郝兄,你……你怎么了……是喝醉了吗……”
探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