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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凤平略一扬目,指指院中一棵大树,探手握住桑琼左腕,提一口真气,飘上树顶,将桑琼安置在枝叶茂密之处,沉声说道:“帮主且静观变化,属下去去就来。”
说完,仰身倒射起两丈多高,人在空中,双脚连踹,衣袖挥弹,竟如天马行空,横移丈许,方始毫无一点声音地没人黑暗中。
桑琼目睹之下,不禁从心底发出一阵赞叹,暗道:不愧他在南少林苦练十五载,以功力来说,已堪列当今一流高手,可惜他一身血仇,不在我之下,难免杀孽深重。
这棵大树遥对敞厅,相距不足四丈,又在暗角,不易被厅中发觉,桑琼凝目内望,可以清晰地看见侯昆扬脸上神情,只见他一杯接一杯喝着,显得十分兴奋,独自喝了一会,又从怀里取了那幅清晨曾给桑琼看过的“藏珍图”,展视微笑。状至得意。
正在这时候,淮阳派那名巡守堂堂主“追风臾”万子秋忽然飞步而至,神色慌张地叫道:“庄主,庄主……”
侯昆扬目光一抬,沉声问:“万兄有什么事?”
万子秋手里紧捏着一卷纸卷,说道:“罗天奇那小辈,方才又在庄中现身,在下得报赶去,发现这幅图画,特送来请庄主过目。”
他摊开手中纸卷,递给侯昆扬,纸上正是那幅“旅店灭口图”
桑琼满以为侯昆扬见了那幅意合讽刺的图画,必然会惊骇变色,那知侯昆扬仅只冷笑了两声,竟十分平静地问:“这幅画,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万子秋道:“就在后庄附近一堵墙上,本堂巡夜弟子发现的时候,曾见到一条黑影,及时截捕,却被那小辈遥空运指,点倒一人,趁乱走脱了。”
候昆扬凝目又问:“除了这一张外,旁的地方还有没有?”
万子秋摇头道:“这一张是刚才发现的,其他地方还未察视过,只怕也少不了,庄主看是否要下令全庄出动清查呢?”
候昆扬沉吟片刻,竟冷笑说道:“不必了,万兄请代我传令,今夜巡夜弟子撤减一半,连谷口警卫,也尽量减少,同时,未得总坛令箭,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准出手。”
万子秋听了这话,愣然道:“庄主如此安排,恐怕……”
侯昆扬笑道:“万兄只管放心照做,老夫自有妙算。现在,再烦您辛苦一趟,去迎宾馆请崂山人妖夏玉珍到这儿来一下,就说老夫置酒相请,有要事面商。”
追风臾万子秋不便再问,半信半疑,拱手而退,但才走出数步,又被侯昆扬叫住,低声叮嘱道:“万兄邀约那夏玉珍的时候,不妨故意让其他武林朋友知道,但却千万记住只约夏玉珍一人。”万子秋茫然不解,只好喏喏而去。
侯昆扬面含阴笑,缓缓收起那幅“藏珍图”,自语道:“来吧!侯某如不叫你们这些家伙,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也不知道姓侯的手段。”
仰头饮干了一杯酒,吩咐道:“撤去残席,重整杯盏,快!”
大树上的桑琼看到这里,初时亦觉如堕五里雾中,不知侯昆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不到自己特意绘题的那幅“旅店灭口图”,竟引不起侯昆扬丝毫反应,相反地,反倒下令全庄减少戒备,这老家伙究竟仗持的什么?“
他越想趁心惊,突然身侧树叶“沙”地一声轻响,丑书生舒凤平业已悄悄返回。
桑琼忙低声问道:“珠妹妹接引众弟兄人庄,有消息了吗?”
舒凤平道:“全帮中弟兄都已顺利进人万梅山庄,只等帮主号箭升空,立可动手。”
桑琼沉声道:“你快去转告各位弟兄,如果不见我施放号箭,谁也不准擅自出手,违令的人,定按帮规严惩。”
舒凤平摹觉一怔,但桑琼未容他再问原故,就又连声催促快去。
丑书生刚离开大树.厅侧长廊上,追风臾万子秋已陪着崂山人妖夏玉珍并肩来到。桑琼拨开树叶望去,原来那夏玉珍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削书生,面皮倒很白净,只是一双眉毛却用黛笔画得弯弯的,唇上更点了胭脂,颊上又敷了铅粉,手里拿着一条红绸巾,挤眉弄眼,妖形怪状,一付肉麻模样。
侯昆扬慌忙起身相迎,哈哈笑道:“深夜惊动夏姑娘,侯某当面谢罪。”
那崂山人妖夏玉珍分明是个男人,对“姑娘”二字,竟坦然而受,眉毛连动,飞了个眼风,嫣然道:“老当家不必客气啦,承情见邀,夏玉珍倒有些受宠若惊哩。”
侯昆扬亲自安椅,招待人妖入座,一面向万子秋暗递眼色,令他离去;一面满满替人妖斟了一杯酒,笑道:“侯某是个直心人,白天迎宾馆中人多,咱们那件事还没谈妥,经过一整天,夏姑娘已经有了决定没有?”
夏玉珍用牙齿咬着绸巾,反问道:“老当家是说要我对付什么九灵帮的事?”
候昆扬点头道:“正是。”’
夏玉珍眉头一皱,道:“江湖中从未听说过‘九灵帮’这个名号,老当家说他们是新近组成的帮会,那个姓杨的帮主并无藉藉之名,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件事儿,我夏玉珍能够担当得下吗?”
侯昆扬奸笑道:“以夏姑娘名声能为,对付几个刚出道的新手,那还有什么为难的,侯某若连这一点知人之明也没有,岂非枉活了偌大年纪,咱们相交以诚;夏姑娘请放心,事过之后。侯某必当厚谢。”
人妖嗤嗤而笑,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老当家看得起,夏玉珍不能不识抬举,可是,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事成以后,老当家准备拿什么谢我呢?”
侯昆扬打了个哈哈,道:“我知道,若论金银财帛,夏姑娘一定看不上眼……”忽然话声一低,轻薄地笑笑:“可惜侯某年纪太大了,要不然……哈!哈哈哈!”
夏玉珍把腰一扭,“嗔”道:“不来啦!人家跟你说正经,你倒占人家的便宜。”
侯昆扬邪笑连声道:“好!好!咱们就说正经的,夏姑娘要我怎样致谢,候某决不说半个不字。”
夏玉珍眼波一飘,道:“这话当真么?”
‘当然当真。”
“只要我说得出来,老当家就办得到?”“只要侯某力之能及,决不食言。”
“好!”夏玉珍举起红绸巾,掩口而笑道:“话不传六耳,咱们先说定了,省得老当家事后反悔………”
他眼波流转,故作风骚丑状,将嘴凑在侯昆扬耳边,低声怩语了几句,侯昆扬正倾身而听,冷不防那夏玉珍手中红绸忽地一抖,左肘疾出,一个“撞槌”,正中侯昆扬腰际……
变起仓聚,夏玉珍那幅红绸巾上早经“摄魂香”薰过,饶是侯昆扬一身功力不凡,也未能及时避开,“蓬”地一声,连人带椅,倒翻在地。
夏玉珍霍地从椅中长身而起,五指疾探,撕开侯昆扬前襟,一捞一收,那幅“藏珍图”
已到手中。斜眼笑骂道:“姓侯的,算你认错人了,我夏玉珍闯南到北,混了几十年,平时只知道挑拨人家,岂能受你利用,九灵帮也好,十灵帮也好,夏玉珍跟他无怨无仇,大家为的都是这幅藏宝图,今夜承情相让,我也破例一次,留你活口,咱们再见了。”
说完,扭身便向厅外掠去,敞厅门测立着四名淮阳派弟子,竟无一人出手拦阻。
人妖心头暗喜,身形疾旋,正想凌空跃起,猛觉冷风拂面,一个阴林林的声音喝道:
“站住!”
人妖闻声知警,左掌就势一招“浪打沉礁”,掌风嘶鸣而出,脚下连退三步,扬目一望,只见丈余外花圃阴影里,沙沙走出七八人,为首一个身形修长,穿一件白色大袍,面目惨白阴沉,宛如一具死尸,竟是雪山高手“索命吊客”鲁无尘。
那鲁无尘脸肉一阵抽动,喉中咯咯作声,冷冷又道:“夏姑娘不愧心狠手辣,仗着一身媚骨,藏珍图居然手到取来。”
夏玉珍怒目叱道:“你想怎么样?”
鲁无尘未然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在下的意思,还须明说吗?”
夏玉珍冷笑道:“只怕你们雪山派那点能为,还不够资格跟夏玉珍论斤称两。”反手将“藏珍图”塞进怀里,就势抽出自己仗以成名的淬毒白骨扇。
索命吊客鲁无尘哼了一声,目光转动,身后七名手下立时撤刀拔剑,分两翼散开遥对夏玉珍采取包抄之势。
鲁无尘自己从启后解下一条重达五十斤,满带锐利倒刺的纯钢哭丧棒,沉声喝道:“拚力夺图,死活不论,上!”
七名雪山派门下同时发动,刀剑齐举,一拥而上。
人妖夏玉珍杀机已起,左手红绸迎面一抖,“涮”地展开白骨扇,身腰旋转,一连掘出三扇,绸巾中也散发出一阵异香,直向来人涌去。
那七名雪山门下一时大意,及待发觉异香扑面,再欲闭住呼吸,已嫌迟了一步,近前两人首当其冲,脑中一昏,身形略滞,其中一个当场栽倒,另一个转身欲退,被夏玉珍一旋白骨扇,硬生生连肩带颈,划破一条长达一尺多长的伤口,肌肉翻裂,黑血遍体,才冲出两步,便即毒发气绝,尸体扑倒地上。
人妖不愧心狠手辣,举手投足已杀死一人,神色丝毫不变,脚下一沉,又将那昏倒的一个狠狠踏了一脚,骨碎尸陷,登时了账。
鲁无尘一见,怒火更盛,咬牙切齿道:“姓夏的,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哭丧棒直劈横扫,狂风暴雨般逼了过来。
人妖展步游走,连避三招,直觉四周劲风嘶鸣,触目尽是鲁无尘的哭丧棒影,心里也暗暗惊骇,私忖道:藏珍图既已到手,我还跟他拼什么命?主意一定,白骨扇乍开乍合,招式连变,觑个空隙,猛可攻出两扇,趁势抽身,一提真气,便向园外掠去。
但他身子刚飞出丈许,暗影中突然又涌出一大群人,恰好阻住去路,一个高大魁梧的红面老人手提金背砍山刀,哈哈大笑道:“夏当家好聪明,东西到手,就想一走了之么?”
人妖沉气落地,见那老人赫然竟是巢湖龙船帮帮主,“铁臂苍龙”赵公亮,不禁暗暗叫苦。
巢湖龙船帮虽非武林名门正派,但却是除了“丐帮”之外唯一人多势众的帮会,铁臂苍龙赵公亮天生神力,一口金背砍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