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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并未在意,举步转入后院,可是,他一离开前厅,店内噪杂之声突然沉寂下来,在座酒客都纷纷移动座位,由四面齐集往通道两侧,不仅截堵住店门通路,其中一部分甚至暗中取出了兵刃。
那店伙领着桑琼进入后院,指着一间客房道:“那车把式就住在这一间。”
桑琼轻推房门,竟是虚掩的,凝目望去,房中一张木床上,果然睡着一个人。 那人拥被仰卧,脸色一片苍白,正是何冲。
桑琼心头一紧,本能地跨步而入,但人未进门,却闻到房中充斥着一阵异香,扭头回顾,又发现那名店伙正偷偷将一粒药投进口中。
剑眉又皱,疑云又起。
那店伙没待桑琼发问,便抢着解释道:“这是药味,刚才大夫来看过病,咱们喂了他一剂药,药味还没有散尽……”
他若不作解释,桑琼也仅只有些疑心而已,这一解释,反而欲盖弥彰,越发激起桑琼的猜疑,当下缩身退了出来,冷然道:“在下最怕闻药味,烦你先将门窗启开,待药气散了,咱们再进去。”
那伙迟疑着应了一声,只得依言进入房中,拉开了全部窗门,然后含笑道:“爷台请便,小的这就去叫掌柜进来!”
桑琼伸手拦住道:“别忙,咱们先看看他的病势再说。”
店伙苦笑道:“爷台不是要带人走吗?这件事,小的作不得主,必须请示敝掌柜才行!”
桑琼晒道:“那也不须大急,假如人已断气,带不带走就难说了。”
店伙惊道:“爷台别说笑话,刚才吃药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怎么台断了气?”
桑琼道:“所以得先看个明白,再和掌柜面谈。”
那店伙无奈,摇摇头走向木床,桑琼迅速地游目向房外扫视一遍,闭住呼吸,紧跟而入。
房中余香犹未散尽,那店伙直趋床边,轻轻摇动床上的何冲,叫道:“喂!老大,醒一醒,有人来看你啦!”
何冲并未醒转,但却“唔”了一声,似乎无力开口。
不过,这一声轻“晤”!已经使桑琼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实地,他猿臂疾探,一抚鼻息,发觉何冲的确没有死去,满腹疑忌,顿时消散,急忙低声唤道:“何兄弟,你怎么样了?”
一语出口,魁觉脑中一阵晕眩,身侧劲风迫体,那店伙已飞掌劈向自己腰际。
桑琼猛可翻掌拍出,身形疾转,这才看清那店伙手里多了一幅红色汗巾,而且抹去了脸上易容膏,赫然竟是一名懔悍的武林高手。
这时,房门口又出现两人,却是人妖夏玉珍和断碑手于寿臣。
桑琼情知已堕圈套,挥掌震退那名扮装店伙之后,迅即从床上扶起何冲,一顿足,破窗而出。
但当他提气纵身之际,脑中晕眩又生,脚落实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同时内腑真气涣散,只觉头重脚轻,四肢酸软,昏昏欲睡。
人妖夏玉珍和于寿臣已随后追出,冷笑道:“姓桑的小辈,你认命了吧,今天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咱们的天罗地网。”
桑琼闭口不答,强运玄功,压制脑中晕眩,探手撤出飞龙剑,洒步向外便闯。
才到厅堂通道口,人妖一声呼喝,外面乔装酒客的魔党高手纷纷亮出兵刃,潮水般涌了进来,登时把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桑琼展开龙剑三式,奋勇硬闯,怎奈内腑气血涣散,真力无法凝聚,加以胁下又挟着何冲,步履沉重,如负千钧,左冲右突,竟无力脱身。
人妖夏玉珍眼见桑琼剑势越来越滞缓,不觉得意万分,扬眉笑道:“吩咐外面掩闭店门,后厩准备车辆,只等瓮中捉鳖成功,我要亲自解送他到第三分宫去,管教北宫四燕束手受擒,天下再无人敢与咱们作对了。”
断碑手于寿臣也喜不自胜,抽身赶至前厅,喝令手下掩闭店门。
几名魔宫武士正七手八脚忙着掩门下栓,最后一扇门板刚合上地槛槽,忽然从门缝里伸进来一根青竹杖,恰好拗住了门板。接着,一个沙哑嗓门低声道:“大白天,怎么不做生意啦?急着上门干啥?”
于寿臣凑在门缝后一望,只见外面站着个苦力模样的老头,店前石阶边,停靠一辆独轮车,车上横搁着一捆长形布包,不知内放何物?
当下浓眉一皱,粗声喝道:“老头子另走一家吧,本号有事今天不接待了。”
那老头露齿微笑,道:“有事?是喜事?还是丧事?”一面说着,手中青竹杖又向里探进了一大截。
于寿臣怒道:“喜事丧事跟你什么相干?快走!别在这儿讨骂!”
老头儿却不生气,仍然笑嘻嘻道:“要是办喜事嘛,逢人讨个吉利,不该把老汉向门外挤,若是丧事,那正好,老汉车上还有一个死人,两家事凑成一家办,就省得另搭孝堂了。”
于寿臣听出话内有因,不禁一怔,喝问道:“你在唠叨些什么?光天化日,有把死人运到人家店里来的道理吗?”
老头儿耸肩道:“他本来是打这儿派出去的,如今途中暴毙,不送回这里,你叫老汉送到哪里去?”
于寿臣越发吃惊,暗忖这老头儿必然有因而来,连忙启开板门,闪身而出,沉声问道:
“你说谁是打这儿派出去的?”
老头儿用竹杖一指街边独轮车,道:“是不是老汉弄不清楚,人在那儿,你自己去认认不就结了。”
于寿臣疑心顿起,向手下递了个眼色,低喝道:“过去看看!”
一名武土应声走到车边,掀起布包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匆匆奔回,向于寿臣耳边惊慌地道:“于护法,不好了,是……是……”
于寿臣叱道:“是什么?慢慢的说!”
那武土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车上搁着的是雷护法的尸体!”
于寿臣猛可一震,飞步直趋车前,一掀布角,触目一张浓须黑脸,可不正是奉派往五台第三分宫送信的雷鸣。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慌忙连布包一把抱起.匆匆向店内便走。
才到门前,却被老头儿竹杖一横,拦住去路,遭:“货送到了,车资力钱总得开发一些吧?”
于寿臣精目疾转,冷哼道:“很好,不但开发银子,咱们还有话问你,跟我来。”推开竹杖,跨入店门。
那老头儿跟进店里,大刺刺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翻着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球子,东张张,西望望,又指指后院悄声问道:“后面在干什么?吆吆喝喝的,好热闹!”
于寿臣脸色一沉,道:“少管闲事,我且问你这户体打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头儿龇牙笑道:“你问它?是老汉在北门外路边乱坟岗上捡得的。”
于寿臣追问道:“你怎知道该把尸体送到这儿来?”
老头儿道:“不瞒你说,老汉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断气,看模样,好像是被人谋财害命抛弃在坟堆里,他见了老汉,就像见了亲祖宗一样,又是鼻悌,又是眼泪,哭着对老汉述说……”
于寿臣沉声道:“他怎么说?”
老头儿道:“他说:老人家做做好事,快把我送回沧州源发老店去,我身上有一封重要书信,万万遗失不得,你老人家只要把信和人送到,必有重谢……”
于寿臣心头一震,急道:“不错,那封信是失落不得的,他可曾交给你了?快些拿来!
咱们会重重谢你!”
老头儿似乎不信,轻问道:“一封信真是那么重要?值不值五两银子?”
于寿臣道:“岂止五两,你能送回书信,咱们愿意赏你十两。”
老头儿喜道:“这话当真?”
于寿臣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信在哪儿?快快取出来吧!”
老头儿长长吁了一口气,一面探手向怀里取信,一面自言自语笑道:“幸亏没有卖给那四位姑娘,一出一入,险些白丢了五两银子,五两哪!大白麦粉要买多少袋……”
于寿臣刚接过书信,闻言吃了一惊,急问道:“你说曾有四个姑娘肯出五两银子,向你收买这封书信?”
老头儿眉开眼笑道:“可不是,亏我还有些见识,没有卖给她们。”
于寿臣又问:“是怎么装束的四位姑娘?”
老头儿道:“四个标标致致的大姑娘,衣着颜色各不相同,那时候,这黑大汉刚断了气,四位姑娘忽然赶到,其中一个穿紫衣的问我是不是看见一封信,愿出价五两银子,叫老汉把信卖给他们……”
于寿臣惊问遭:“你怎么回答?”
老头儿道:“老汉常听人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况老汉又答应了那黑大汉,故而一口回绝,说道:‘书信虽有,却不是老汉的东西,你们要买,尽可到潭发老店去买。’那姑娘又问:‘潭发老店在城里什么地方?’老汉就道:‘反正我要送尸体去,你们找不到,跟着我就行了……’”
于寿臣骇然变色,霍地长身而起,失声道:“她们真跟你来了么?”
老头儿道:“一直都在老汉车后面,但快到店门,不知怎的又没看见了。”
于寿臣跌足道:“槽!槽!槽!”拂袖转身,飞步向后院奔去。
后院中,桑琼人已半昏,但仍仗剑苦撑,并未倒下去,魔宫武士人数虽多,却惮忌他手中神剑和玄妙的剑招,不敢过分逼近,人妖夏玉珍正怒喝着督众迫攻。
于寿臣气急败坏奔到,匆匆将经过向人妖略述一遍,催促道:“北宫四燕已蹑踪赶到,若不能快些得手,就应早作脱身打算,再迟就来不及了。”
人妖夏玉珍虽然吃惊,仍不肯据信,道:“你询问确实,果真是北宫四燕吗?”
于寿臣道:“雷护法离城不到十里便遭毒手,书信尸体都在,一点也不假,除了北宫四燕,别人怎会有这般功力。”
夏玉珍沉吟了一下,道:“眼看就快得手了,岂可劝亏一篑,且困住姓桑的小辈,我亲自去问问那老头儿!”
正说着尚未转身,忽然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由外厅直奔进来,颤声叫道:“不好啦!杀进来啦!杀进来啦!”
于寿臣扭头一看,竟是那送尸报信的老头儿,脸色煞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冷汗涔涔。
夏玉珍也不期心头一紧,沉声道:“于护法,咱们挡那四个丫头一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