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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临死前微弱而尖细的叫声,也不知是跳水者,还是被它跳到身上的那一方。被半腐的落叶覆盖的地上逐渐出现了草,刚开始是星星点点,然后是挤成一团。树冠顶棚变薄了。蚊子和沙蚤嗡嗡乱叫。空气中飞满了比尼甲虫,像一块布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一样。沼泽地的气味越来越浓。
在此之前轮椅并未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现在地上杂草纠结,罗兰开始在她经过的路上看到折断的小枝和拽下来的叶片。然后,当她差不多到了地势较低的平地上的时候,轮子不停地陷到越来越软的泥土中。大约走了二十来步,罗兰看到她经过的地方有稀的泥浆。但她那么聪明,不会让自己陷到泥里出不来——那么狡猾。离第一次看见泥浆的地方又二十步开外,他看见了那架轮椅,被遗弃的轮椅。轮椅的座位上放着她的裤子和上衣。她赤裸着进入沼泽了,身上只有遮盖残腿的那个软皮罩子。
地上是一摊摊的积水,水坑上环绕着带状的薄雾。还有一些绿色的小土包从土中鼓出来;其中的一个小土包上有一根直立的木桩,上面绑了个什么东西,刚开始罗兰还以为是个破旧的稻草人。但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副人的骨架。那骨架的前额被砸碎了,在空空的眼窝之间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黑洞。毫无疑问,那是某种原始的,战斗中使用的棍棒弄的。这个尸骨(或是尸骨流连的灵魂)被留下来标记某个部落的疆界。也许部落里的人早都死光了,或是搬走了,但不管怎么样,谨慎总是美德。罗兰拔出枪,继续跟着那女人往前走。他绕过了那些土包,时不时因为右边屁股上的刺痛打个哆嗦。尾随那女人需要罗兰集中全部注意力,并尽可能地行动迅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可不像罗兰那样尽可能避免把身上弄湿。她像一条人鱼一样赤身露体,也像一条人鱼那样行动自由,在粪堆和烂泥中活动就像在干地上一样。她从较大的土包上爬过去,在土包之间的水里滑动,不时停下来把身上的水蛭扯下来。在黑暗中,她的行走和滑动混为一体,像鳗鱼般扭曲摆动地滑行,诡异而又令人不安。
她这样走了大概四分之一英里,到了全是软泥的沼泽地,而枪侠也一直很有耐心地跟着她。他尽可能地不弄出任何声音,虽然他也怀疑这有没有必要:因为她能看、能感觉和能思考的那部分离这里很远。
终于她停了下来,用她的断腿站着,手抓住两边灌木结实的枝干来保持平衡。她的目光越过池塘的黑色的水面,头颅高昂,纹丝不动。枪侠无法分辨这池塘是大还是小,因为池塘的边界全都淹没在雾中。但是并非没有光亮,水面下方仿佛隐藏着一种微弱的、四处发散的光,也许是从沉在水中慢慢腐烂的原木中散发出的吧。
她站在那里,观察着这个满是粪便污泥的林中池塘,就像一个女王在视察一个……一个什么呢?她到底看见了什么?一个宴会厅吗?他慢慢地这么认为。差不多是看见的。是她的头脑在向他的喃喃低语着,这些话的内容是与她的言行相吻合的。宴会厅是她的头脑使苏珊娜远离米阿的巧妙办法,就像它这些年让奥黛塔远离黛塔一样。也许米阿有无数个理由让她自己的存在不为人知,但是最重要的理由一定和她腹中的那个生命有关。
她叫它小家伙。
然后她突然就开始打猎了,罗兰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尽管他以前也看见过)。她先是在池边,然后又进到池塘里面一点,她滑动着,样子阴森古怪,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也没有溅起一丝水花。罗兰带着混合了恐惧和情欲的表情,看着她在芦苇和水草之间穿行,像梭子在线中穿梭编织一般。此时,她不再把水蛭从身上扯下来扔到一边,反而把它们扔进嘴里,像扔糖果一样。她大腿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棕色的皮肤像打湿的绸子一样闪闪发光。她转过身的时候(罗兰这时已经退到了一棵树的后面,融入了阴影中),他清楚地看到她的乳房变得饱满起来。
当然了,问题不只出在“小家伙”身上。还有些事埃蒂需要考虑。罗兰,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罗兰似乎听到他在说。那可能是我们的孩子。我是说,你并不能肯定那不是。对了对了,我知道我们把杰克拽过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占有了她,但那不一定就说明……
继续说继续说,埃蒂就会像这样哇啦哇啦说个没完,为什么呢?因为他爱她,他想要他们结合生下的孩子。还因为争辩对埃蒂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从前库斯伯特也是这样。
那光着身子的女人在芦苇中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一只个头不小的青蛙。她用力一捏,青蛙爆裂了,肠子和发亮的卵喷在她的手指间。那青蛙的脑袋裂开了。她把它拿到嘴边——青蛙绿里泛白的后腿还在抽搐着——贪婪地吃了个干净,然后舔着手指关节上粘着的血和发亮的碎片。然后她仿佛把什么扔到了地上,用低沉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喊道“你觉得怎么样啊,又老又恶心的蓝太太?”这声音让罗兰发抖。这是黛塔·沃克的声音。黛塔最阴险最疯狂时的声音。
几乎停都没停,她又继续往前移动了,一边搜寻着一边移动。接下来是一条小鱼……然后又是一只青蛙……然后是一个大收获:她抓住了一只水老鼠,那老鼠吱吱乱叫,不断地扑腾,还试图咬她。但她一把捏死那只老鼠,把它塞进嘴里,连身体带爪子。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把剩余物吐了出来——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毛发和碎裂的骨头。
那么就让他看看这个——因为罗兰总认为他和杰克一定能回来,不管他们有什么遭遇。然后说:“我知道人们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想吃各种奇怪的东西,但是埃蒂,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古怪了吗?看看她吧,她在芦苇和软泥中觅食,活像一只人形鳄鱼。看着她,然后告诉我她这样做是为了喂你的孩子。任何人类的孩子。”
他仍然会争辩的。罗兰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苏珊娜自己会怎么做,如果罗兰告诉她,她肚子里怀了一个半夜里渴望吃生肉的东西。似乎这事儿以前没有那么麻烦,而现在还有隔界。还有那些跟在他们后面的陌生人。但其实那些陌生人是他面临的所有问题中最不让他头疼的一个。说老实话,他甚至觉得那些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有某种安抚作用。他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他又确实知道。以前他就见过那些人,见过很多次?在内心深处,他们渴望的是同一个东西。
8
现在那个把自己叫作米阿的女人开始边觅食边说话了。罗兰对此也很熟悉,因为这也是她惯例的一部分,但他还是毛骨悚然。尽管他正盯着她看,他仍然觉得同一个喉咙竟然能发出那么多种不同的嗓音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她问她自己她怎么样。她告诉她自己她做得很好,万分感谢。她提到一个叫比尔的人,也可能是布尔。她问候了某人的母亲。她向某人询问了一个叫莫豪斯的地方,然后用浑厚粗重的声音——毫无疑问是个男人的声音——告诉自己她既不去莫豪斯也不去没豪斯。说完,她沙哑地笑了起来,所以这肯定是什么笑话之类的。她做了好几次自我介绍(像其他几晚一样),她称自己为米阿,这是一个罗兰早年还在蓟犁时就很熟悉的名字。这差不多是个神圣的名字。她行了两次屈膝礼,微微地提着她那并不存在的裙子,她的动作让罗兰的心一阵抽痛——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行礼方式是在眉脊泗,那时他和他的朋友阿兰和库斯伯特是被父亲们送到那边去的。
她又走回了
(宴会厅)的边缘池塘的边缘,浑身湿漉漉的,闪闪发光。她待在原地没动足有五分钟,然后是十分钟。那只猫头鹰又发出它的嘲讽般的招呼声——呼!——仿佛是作为回应,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短暂地露了露脸。这时一个小动物赖以藏身的阴影消失了,它飞快地从那女人身边蹿了出去。但她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它,把脸埋进了它还在翻腾的肚子里。然后是一阵咀嚼什么湿答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嘎吱嘎吱的啃咬声。她把那东西撕成两半,把剩下的一口吞下。她打了个饱嗝,声音在水面引起了几声回响。她又回到了水里。这次她溅起了很大的水花,罗兰知道今晚的宴会就算是结束了。她甚至还毫不费力地抓了些飞动的比尼甲虫,把它们也吃掉了。罗兰现在只能希望她吃的这些东西不要让她生病。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让她生病。
她简单地冲洗了一番,洗去身上的泥和血,趁此机会,罗兰赶忙沿着来路往回走,他动用了他所有的技巧,也顾不得屁股上越来越频繁的疼痛。他之前已经看了她三次了.而一次就足以让他明白此时她的感官敏锐得可怕。
他路过了她的轮椅,停下来,四处看了一下他是否留下了痕迹。他看到了一个靴子印,他把那印子抹平,又往上面扔了点树叶。不能扔太多,太多的话还不如不扔。做完那以后,他朝道路和他们的营地走去,这一次并不着急。她在走之前还要做些打扫的。罗兰有些好奇,米阿打扫苏珊娜的轮椅时看到的是什么呢?一种小型的机动车?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要紧的是她竟那么聪明。如果不是早些日子有一晚他内急起夜,看到她正起身前去历险,他很可能仍然不知道她那些觅食旅程。他一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很聪明。
不像她那么聪明,呆子。现在,就好像范内的鬼魂还不够似的,柯特又来教训他了。她以前就向你展示过的,不是吗?
是的。她以前就向他展示过三个女人加在一起的聪明才智。现在,又来了第四个。
9
当罗兰看到前方的森林突然断开时——那是他们一直在沿着走的路,还有他们晚上露营的地方——他深深地长舒了两口气。这本是为了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