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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战斗中,身上受了几处刀伤。醒来时,其他人已经帮助包扎好了,他也不知道何时负的伤,心想,可能是昏迷之后负的伤吧。经历了几次战斗后,他觉得打仗也不过如此而己,有何难哉。投几个石头,然后就昏死过去,听天由命。能否回营,那要由他的老马来决定了。
不打仗时,一有闲暇行德就到处打听谁能够认识西夏的文字。但是,他所属的这支部队中竟无一人有这个本事。有人甚至连文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想,也许上级军官中有人认得吧,只是身为一个无名小卒,又怎么有机会与他们说话呢?在他周围的下级军官中,别说是西夏文,就是汉字,也是斗大的字只认得几箩筐。
要是在灵州和兴庆,想必有很多办事的衙门和经商的店铺,人们在生活中肯定会使用文字。而在作为前线的凉州,与文字可能是无缘相会的了。
赵行德在凉州当了一年兵,又迎来了天圣六年。近来,队伍中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是要对甘州大举行动了。其实这也是大伙心里早就想到了的。西夏先是夺得了兴庆和灵州,现在又出兵跨越沙漠,一举攻克凉州,它目前正在踌躇满志之时,当然想乘胜追击,再拔掉每每与之作对的回鹘人营造的小王国甘州。赵行德也认为攻打甘州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三月一过完,城外立即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新的军队开进城来,也不知道来自何方,城里城外的驻军越来越多。驻扎的军队夜间点起一堆堆篝火,登楼远眺,火光向城东南方向延伸,照亮了一望无际的旷野。城内的部队也成天忙于检查和准备兵器。刚刚进入四月,一天,忽然接到命令,要求城内驻扎的各路军队全部都到城外去集合,说是西夏国君李德明的长子、三军统帅、太子殿下李元昊要来亲自检阅部队。
赵行德所属的汉军前锋,在这种场合,按顺序却被排在最后,所以行德他们从清晨到黄昏一直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那里等候。
待到太阳落山时,李元昊才来检阅这支汉人队伍。金乌西沉,余辉映照着古老的城墙、草场和远方的原野。行德他们队列整齐,肃立在广场上,每个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泛着古铜色的光。行德早就听说过这位年青的统帅的名字,但是直到今天才有缘亲眼目睹他的风采。看上去李元昊大约有二十四五岁,身高五尺余,不算魁武,但双眼中透着一种令人敬畏的目光。李元昊在夕阳的残照中显得英俊、潇洒。
李元昊步履沉稳地慢慢走到行德他们的队列跟前,将一个兵士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然后微微一笑,又转向下一个人。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微笑,大凡是见过这种微笑的人,无不为之感铭肺腑,就是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李元昊具备一种超人的魅力。
赵行德毕竟是读过书的明白人,他为他自己在此时此地也成了这个人的部下而感到匪夷所思。自己竟然也要为他出生入死,到沙场上去拼个你死我活,而且对此还能够做到置之度外,想到这里,行德为自身的变化觉得有点莫明其妙。
检阅完毕后,他们又回到城内。赵行德被叫到管着百十号人的顶头上司佰长朱王礼的跟前。朱王礼曾在军中立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功,虽然已年过四十,听大家说,他勇猛善战,军中无人匹敌。
“听说你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号服上了?”
朱王礼一边说,一边盯着行德的衣服看,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在行德的衣服上找到了什么,目光停在一处问道:
“这是你写的吗?”
他用手指指着衣服上的“赵行德”三个字。
“正是小人写的。”
行德答道。
“我要是认得字,早就升官了。立了再多的武功也是白费力,吃了不认得字的亏,总也得不到提拔。既然你认识字,我以后会对你另眼相看。必要时,可到我这里来,帮我读大本营发来的军令。”
“若是要读军令,小人随时听命。”
行德一边答道,一边心里想,如果能够与这个勇猛的上司搞好关系,也是件好事。
“那好,先读一下这一份吧。”
朱王礼说着,顺手递给行德一枚布片。
行德向朱王礼身边走近一步,仔细一看,原来写的不是汉字。很明显,这就是他神往己久的、奇妙的西夏文字,看上去像汉字,但又不是汉字。行德竭力辨认,看了半天,就连大致的意思也没弄明白。最后他只好说,并非汉字,无法识别。
“不是汉字就不认得吗?”
朱王礼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回去吧。”
他不耐烦地大声说。行德心里不服气,辩解道:
“这是西夏的文字。如果能够有机会遇到懂这种文字的人,略加请教,两三日内便可学会。小人原本就有心要学西夏文,如蒙长官恩准,差小人去兴庆一趟,则不久即可学成归来,届时定可效力于麾下了。”
“嗯。”
朱王礼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行德看了一会,哼了一声,接着又说:
“那好,这一次仗打完了,要是你命大,还能够活下来,我一定请求上面让你去学西夏文。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我要是都能活下来,我保证兑现我说的话,记住了。”
行德还有一点不明白,他又问道:
“长官既然说不识字,何以又认得小人号服上的字呢?”
“不是我认出来的,是李元昊。”
朱王礼微微一笑答道。
从此以后,赵行德经常被传到朱王礼的跟前,商量一些军中的事情。因为知道了赵行德能够识文断字,朱王礼对他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敬意。
时至五月,李元昊决定亲自率领全军攻打回鹘人的据点甘州。最近,朱王礼刚被擢升为队长。开赴战场的前夜,行德被叫到朱王礼的帐中。见面施礼毕,就听朱王礼说道:
“我想把你调到我跟前来,在战场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的队伍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即使八成的人都战死了,剩下的人也会夺得最后的胜利,所以我让你到这里来。”
“承蒙大人错爱,行德敢不遵命。”
行德答道,心想,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次仗要是打赢了,我想为我的队伍树一块碑。这当然要让你来写了。”
“碑将树在何处?”
“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在沙漠中,或者甘州的哪个小村子里。以前也有过几乎人都死光了的战役,但是后来我们还是打赢了。这种情况下,就要在那里树一块碑。”
“要是阵亡了,又该作何打算?”
“你说谁,说我?”
朱王礼目光炯炯地反问道。
“我死了没关系,碑还是要树的。”
“要是在下也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就不好办了。不行,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活下来。不过,打起仗来,生死在天,谁也不知道。出发前夜和我谈过话的人总是在第二天的战斗中死去,也许你这家伙也是一样。”
朱王礼刚一说完,行德就想,出言不利。但是他那种谈到死时的轻松口吻却使得行德觉得死也并非那么可怕。行德还有一事不明,他接着问道:
“碑文是用汉字书写,还是用西夏文书写?”
“混蛋!“
朱王礼大声怒吼道。
“碑文当然要用汉字写。我们不是西夏人。西夏文字只在读军令时才用。”
朱王礼原是一名驻扎在灵州藩镇的宋军,灵州被西夏人攻陷后,当了西夏人的俘虏。从那以后,他就被发配到西夏的这支前锋部队中来了。朱王礼对这段历史深以为耻,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件事。赵行德无意中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赵行德却开始对这位壮年汉子产生了好感。
第03回 顿生恻隐行德怜香惜玉 忍受天命王女移情别恋
攻打甘州的西夏军队从凉州出发了。总的兵力为二十万,分作十余支部队,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支部队从凉州城土石垒成的城门开出,昼夜不停,整整持续了一天。部队从城北的水草地带向西进发,每支部队的前锋都是骑兵,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步兵队伍,最后面是几百头骆驼组成的驼队,每头骆驼的背上都满载着粮草。
被分配到前军中的赵行德加入了第一支离城的队伍。前军又分成几个支队,每个支队中汉兵都占大多数,剩余的人中混有各种民族的人。穿过水草地带后,是布满碎石的泥泞道路,刚走到当天下午伽经》的作者。生平不详。,行军就变得十分艰难了。
从凉州到甘州约有五百里的路程。祁连山中发源的河流流入这片干燥的土地,形成了一个个的绿洲。开始的几天,部队一直在这些河流的中间地带行进。第二天,部队在炭山河畔露营;第三天,在山边的一条无名小河的河滩上宿营。这天夜里整夜狂风大作阶段,即“意识”、“自我意识”、“理性”、“伦理精神”、“宗,风声如滚雷一般。第四天的早晨,部队来到水磨河畔;第五天下午进入了一条峡谷,南北两边都是陡峭的高山。穿过这条峡谷后,已是第六天了,部队决定休整一天。由此直至甘州都是平坦的大路。
翌日一早,部队改变成战斗队形,又出发了。路两边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这里的河流是从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中流出来的,两岸的黄土受到侵蚀,被带入河中柳宗元唐文学家、哲学家。哲学上主元气说,否认元气,河水混浊昏黄。第七天和第八天部队都是在黄水河畔宿营,而且从第七天起,夜里宿营都加了岗哨。
第九天,前面的探马来报,回鹘人的大军为迎战西夏军正在向这个方向开来。得此消息后,战斗部队的士卒一律改为轻装,身上仅带作战所需的兵器。
第十天早晨,西夏军就看到正前方一个平缓的小山坡上,由一群小黑点组成的一条宽阔的带子正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移动。与此同时,“全体将士准备交战”的命令从上面传达下来。西夏军前锋的五支部队,全部将骑兵调到前头,改为纵队,二十名骑兵一组,向前急驰。步兵和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