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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月亮。”
行德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沉默不语。接着尉迟光又说:
“搬运这些货物至少要跑两趟,要是没有月光,连路都看不清。幸好出了月亮。”
真是这样,一轮圆圆的月亮升上了中天,发出淡淡的光芒。尉迟光心情好的时候,反而对手下人大声怒吼,行德对他太熟悉了,所以可以从他的脸色中看出来。
“就只有这些货物吗?”
行德看到驼夫们正在将堆积如山的各种各样的包裹打开,重新整理,他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没有其它的货物了吗?”
尉迟光反问道。
“如果还有的话,不管有多少都请拿来。只要尉迟光接受了,成百上千的货都保你没事。还可以增加洞穴,剩下的就只有搬运时的人手问题了。”
“后面是还有一些货,要费点功夫了。”
行德说道。
“后面的做后面的打算,这些货一次运完可以吗?”
尉迟光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他问道:
“这批货是些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没有一样一样地看,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有玉石吗?”
“当然有。虽然我没有仔细看,但肯定是有的。天下所有的玉都有,翡翠、琥珀、琉璃,应有尽有。我已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开包。你不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好。”
尉迟光像是呻吟似地回答道。这时又有两匹马驮着包裹走过来,后面跟着大云寺的三个和尚。行德离开尉迟光,向着三个僧人走去。
“全都在这里了?”
他问道。
“大致如此。”
年纪最大的一名僧人回答道。他还告诉行德,刚开始他们还想挑选一下,后来没时间了,就只好按顺序拿了。
行德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叮嘱三位僧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透漏包裹中装的是什么,千万要小心谨慎。三位僧人还表示,不管这批经典运到哪里,他们都愿意随行而去。
行德又回到尉迟光那里告诉他,三个和尚也要与他们同行。
“不行,你可以去,其他人不准去。”
尉迟光拒绝后,又改口道:
“也好,一起去吧。不过,到了那里之后,马上随我们回来,帮我们搬下一趟的货。”
尉迟光不愿意太多的人知道底细,但是实际上他又缺乏人手,当然尉迟光不会对行德说起他的难处。行德自己仔细打量了一下尉迟光的队伍,好像比昨晚的人数还少一些。尉迟光答应的一百头骆驼也只有一半的样子,五十几名驼夫也减了一半,可能都各自逃命去了。
装载作业快要完了,已经临近出发的时间,赵行德又一次回到大本营。朱王礼临行前特意留给他一位长着兔唇的队长,他是想请他代行部队的指挥权。城中要是平安无事,倒也没什么,一旦开战,兔唇队长比行德更懂得如何指挥部队。
行德再回到校场时,货物都已装载完毕,驼队正准备出发。看起来他们也要走今早朱王礼率部出城的北门。地上还剩下一小部分箱子,大多数的货物都可以运走。
尉迟光乘坐队伍前面的骆驼,行德紧随其后,坐在自己的骆驼上。三个僧人安排在队伍的尾部。行德看到尉迟光比以往更加神气十足,他心里肯定在想,盘踞河西的归义军节度使曹氏一家经历数代人积聚的财富现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至少他自信如此,这可以从他一脸的傲气中看得出来。但在这种时候,从尉迟光身上却看不出王室后裔的气度来。
一出城门就感到月光格外明亮,夜间寒气逼人。队伍乘着月色向东趱行。
行至十里之遥,已来到党河岸边。河面上结了冰,冰面上突出着一片枯萎的芦苇。队伍过河后暂时沿着运河向东行进。中途的道路自然地向南偏转。走过一大片耕地后,进入沙漠地带。人和牲口映照在沙地上的影子变得很黑。尉迟光和行德一路上都没说话。行德朝后看,但见驮着大大小小包裹的骆驼,排成一条长队,在清冷的月光下默默地行进着。行德想到这些骆驼背上驮的都是佛经,就感到自己身后的这支队伍有点不可思议。六十多头大牲畜,驮着这么多的经卷,在月光照耀下的沙漠中行走,就是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原因,也颇有些令人感慨。行德暗自思量,自己来此荒漠游历多年,莫不是就为了今夜的使命而已?
队伍终于来到了党河支流的岸边。这条河也冻结了。这次队伍不过河,而是沿着河岸走。沿着这条河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到达千佛洞的前面。
队伍沿着河走了二十多里,一路上寒风凛烈,在骆驼的脚下掀起沙尘飞舞。夜色迷漫,虽然看不见,但这些沙尘扑面而来,打在脸上、身上。风太大时,骆驼侧身避风,无法行进,所以,队伍的速度大大降低。
总算到了鸣沙山的山脚下,行德浑身上下已经冻麻木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到了。”
前面尉迟光的骆驼停了下来,他从骆驼身上一跃而下。行德看到身穿兽皮衣服的尉迟光将两个手指放到嘴里,打一声忽哨,驼夫们都从骆驼背上下来。
行德也从骆驼背上下来,他的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山坡,山坡向南北方向延伸。在这面山坡上,从山脚到山顶,挖了无数的洞穴。有的洞穴还有好几层,大的洞穴有其它洞穴两层那么高。月光下,山坡表面一片青灰色,而众多的洞口里面是漆黑一团,显得神秘莫测。
驼夫们没顾得上休息,赶紧开始卸货。尉迟光对行德说:
“随我来。”
说完他从人群中朝前走了一步。千佛洞就在眼前,两人不需要向前走很远。不一会,他们来到一个沙坡前,开始向上爬。人向上走,沙向下滑,十分艰难。上到坡上,前面是一个洞口。
“这个洞里有一个最大的穴。进去朝右看就知道了。如果这个穴不够大,还可找出三、四个穴来。”
他正准备朝前走,但又停下来继续说:
“其它洞穴现在可能没什么事。还可以吧,留下十个人就行了,让那几个和尚也来帮忙,将东西运进来。我必须走了。”
尉迟光说完就急着要返回。行德在洞穴里看了看,和他一起回到下面驼队聚集的地方。货物全都卸下来了,堆在一处。
尉迟光指名十个驼夫留下,让他们听从行德指挥,其他的驼夫随他走,他带头跨上自己的骆驼。尉迟光想带走所有的骆驼,行德要求为他们留下四五头。尉迟光不愿意,争执了半天,只留下了一头。
尉迟光的驼队离开千佛洞,还准备回去,再运一趟货来。行德、十名驼夫、三个和尚和一头骆驼,还有一大堆的货物留了下来。
尉迟光的驼队沿着丘陵的边缘在前方消失了。驼夫们已经开始点燃了篝火,行德和三名和尚一起爬上藏东西的石窟。行德这时才注意到,这个洞窟在整个山丘的北部,是三层佛洞的最下一层,在众多的洞穴中,算是较大的一个。
开始时他们觉得洞里太暗,只好站在洞口向里观望,过了一会儿,眼睛习惯了,可以看得清楚一点了。不知道是被沙埋了,还是就这样挖的,这个岩洞在四个人站的这一块地面的下方,要想进去,就得往下走一步。
行德率先进入洞口。在外面没看出来,一进洞行德就发现洞口左边的墙上画有好几尊菩萨。借着洞口的少许月光,可以看出墙上的这些壁画总体上是青色的,但是行德想,如果就近仔细观看,即使褪色了,也应该看得出彩色来。另一面的墙由于背着月光,所以上面有什么图画,一概不知。也许画着相同的图画。再往前走,行德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只好停下。行德现在站的地方只是洞口,洞内应该很大。这时有一个和尚在行德身后问道:
“这里就是藏经的洞穴吗?”
他所说的是一个在背着月光的北侧岩壁上的洞穴,这个洞穴的洞口宽两尺,高五尺,大约可以进去一个人,洞里很暗,什么也看不见。
行德原以为,只要用骆驼将东西驮到这里来,就可以藏到洞里去。谁知道到事实上并非如此容易。有没有必要先搞清楚洞里的情况,再将经卷往里放,他们四人站在洞口前犹豫不决。
“这样下去,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行德说。
“那好,我先进去试探一下。”
最年青的和尚说完,弯下腰将一半身子先钻进洞去窥探,然后整个人都进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四下一片寂静。
不一会,他从里边出来说道:
“里边倒是不湿,将经卷就这样放进去也没有关系。洞里很宽阔,但是搞不清楚是个什么形状。”
“驼夫中也许有人带有灯火,去问一下。”
另一个和尚一人径直朝洞外走去。不久他带回两名驼夫。一名驼夫手里拿着一盏羊油灯走进洞来,后面跟着另外两个僧人。里边是一个大约十尺长、十尺宽的四方形洞穴,四面岩壁都加以粉饰。这是一个尚未完工的耳洞,只有北侧的壁上有壁画,将灯拿近一看,画的都是僧侣和一些像当代女人一样的人物。旁边还有一些树木,垂下几根枝条。枝条上挂着画中人物的用品,像是酒壶、挎包之类。僧侣的手中拿着团扇,女人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杖。
行德想,这里真是一个绝好的藏宝之处。将经卷藏在这里边,洞口不太大,容易封闭。
行德从洞中出来,将驼夫召集到一起,让他们马上开始干活。三个驼夫负责将箱子撬开,把经卷取出来;另外七个把经卷搬进洞。三名和尚留在洞中,将搬入的经卷码齐堆放。行德考虑到洞口太小,箱子进不去,而且连箱子一起搬,需要两个人,甚为不便,所以他才让人把箱子撬开,直接搬书。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将书藏进洞中。
箱子一个个地打开了。驼夫们开箱的方法太粗鲁了,他们将箱子举起,然后猛地朝地上一扔,再用木头和石块砸箱子的外框。幸好,为了防止破损,事先已用布将箱子里的经卷包了起来。
七个驼夫就这样野蛮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