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家抬眼一看。我不打算说出来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唉,败类!——我说道。——我们抽枝烟去吧。
安德留沙陪我和塔尼娅到了车厢连接处。——塔尼娅,你的病治好了吗?——早就好了!你呢?——我怎么了?——你不是也……——不,那是丽杜拉……——那个妇女真是精明,——安德留沙称赞道,他一生里连一枝烟也没抽过。——她的方向很正确。她摆了一双皮鞋出来。她说,你至少要把它给装满。——整个车厢都笑了起来。有些人没睡,但大多数人都睡了,也就没有发出笑声。——那第二天早晨他怎么穿呢?——就这么穿呗。——唉,败类!——我说道。我在奔向莫斯科。我一生都在走向莫斯科。在车厢的连接处,有几个男人在吹牛,比谁都到过什么地方,去过多少次。突然,有个男人用他的爪子抓住了我的肩膀。——是你说我们是败类吗?——谨小慎微的安德留沙对那个男人说道:我跟您说,您是认错人了。——走开!……男子汉们#糊说我们是败类!——这些醒酒所记录保持者们的火气并不是很大,如果没有塔尼娅,事情也许就过去了,她是我们当中最不顾死活的一个。——你们不是败类又能是什么东西?——塔尼娅用鞋后跟踩灭烟头,说道。——啊哈,你这条母狗!——那个男人喊了起来。——每个路过男人你都想咬,可是你却在这里说我们是败类!——算了!——我摆了摆手,想把事态转化为一个笑话:如今有哪个女人不想咬呢……——那人用爪子把我朝他身边拉了一把。一张平平常常的男人的脸。一张讨厌的脸。——你为什么要说我们是败类?——我什么也没说?放开我。——不,你说了!男子汉们,她说我们是败类!——安德留沙柔和地说:喂,我们走吧,姑娘们?你们的烟也抽完了,咱们走吧。——可是却无路可走。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安德留沙激动起来。那个男人用身子挡着门。车厢里有人在往外敲门。那人嘴里叼着一枝烟。他从嘴里拔出烟,朝我的脸戳了过来,但我挡开了那条没什么力的胳膊,于是,他又把火引向了塔尼娅的腮帮。塔尼娅只会拼命地叫喊。她的声音能盖过工厂的汽笛。男人们站在那里,看着她怎样叫喊。她的个头比他们高,我也比他们高。而且我们还穿着高跟鞋。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脸涨的通红,说道:你干吗?——那第一个男人回答:什么干吗?她说我们是败类。——那又怎么样?——不怎么样!——他们笨拙地挤在一起,车厢的连接处简直无处立足。我和塔尼娅打开门,冲回车厢,撞上了列车员,她是出来拉架的。车厢里的人都睡了。女人、老人和大兵的脚后跟伸到了过道里。一股车厢的味道。我知道这种味道,我要告诉你们:在这个时候,最清洁的空气在厕所里头。厕所里的窗子是开着的。我把自己锁进厕所,站到车窗前。
瞧,他们烫伤了塔尼娅的脸……瞧,她会痛上一阵的……瞧,会过去的……我呼吸着黎明前清新的空气。我什么事情也没想。他们很开心,我在想,我想起来,全车厢的人都在兴高采烈地看着那个男人,他正在对着自己的皮鞋呕吐。他们多么开心啊!甚至连那个男人的老婆,她起先很严肃,后来也笑了一下,说了一句:瞧这个傻瓜!……在上车时的那番激动和忙乱之后,他们坐了下来,喝点酒,火车开动了,他们也要开心开心。这难道不可笑吗?那双鞋他明天还怎么穿呢?可笑。我没笑。这时,一个长相平常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感到很生气,因为,你们看,我并没有感到可笑……也许,我其实是不对的?难道你,伊林娜·弗拉基米罗夫娜,你有自己的老爸和老妈,你有自己的经历,你有过两个小男人和那些永恒的丑闻,你难道还不明白,对这些人应该表示出怜悯,怜悯,怜悯……你为何参与了那个有罪的阴谋?你为何要搅动这样的生活呢?没有什么人需要去拯救,因为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束缚!受到他们自己的束缚?该怎么办呢?什么怎么办?什么事情也别办。看来,我亲爱的克休莎,我该给我这动荡的生活做一个总结了,该好好地思考思考了。我什么事情也没想。
安德留沙啊!安德留沙,你真好,你把你的铺位让给了我,自己却爬到上铺去了,你真好,你娶了我吧!我要和你睡在一起,背贴着背,我们将一起听美妙的音乐,而你的那些小事业——看在上帝的分上#蝴们不会让我感到不安的。我将忠于你,安德留沙,你想要一个孩子吗,那种很小很小的孩子,他会长得很像你,你听见了吗,安德留沙,我就给你生一个……
回来吧,伊林娜,返回自己的根!仔细闻一闻这些条纹袜子的味道吧!你最好还是闻闻这种味道,伊林娜!这就是你的味道,姑娘!其余的一切,都是多余的。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别去乱搞了,否则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记住,伊林娜……
我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那股气味。
我朝上铺看了一眼。他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安德留沙,——我说道。——他们并没有过错。这我知道得很清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安德留沙说道。——他们有过错也好,没有过错也好……我为什么一生都得生活在这堆臭大粪里呢?——安德留沙,——我说,——有一条出路……娶我吧……——车轮在朝着莫斯科滚动。刹车,停下,然后再继续前进。邮车逢站必停。安德留沙沉默不语。这叫人感到屈辱。——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小声说道。——你不相信我?——这难道也叫出路?——安德留沙答道。——亲爱的,这难道也叫出路?
瞧,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比这更糟糕的事情我都原谅过。我原谅了。我蒙起脑袋,原谅了他。
第三十九章
回来之后,我给伊万诺维奇兄弟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立马就投降了。但是,所有这些都是生活小事,我也就不再惦记了。接着,黑夜来临了。也就是说,在自然界中毕竟还有什么东西在转换,在活动,毕竟还有什么更高的东西,既然黑夜来临了,它也就是冲着我来的。
主啊!请赐给我力量来叙述一下这个夜晚吧!
我得了咽炎。我浑身滚烫,在床上翻来覆去,安静不下来。我的喉咙火烧火燎的,扁桃体发炎了!喉头红肿到那样的地步,似乎能用它那干燥的、深红色的光芒照亮整个房间……一切都让我反感之极:床单,钟表的滴答声,书籍,壁纸,香水,唱片,我什么都不想要,连枕头都很扎人,我不时稍稍欠起身,怀着隐隐的绝望,用拳头有节奏地拍打着枕头,体温在升高,窗外是阴雨天,有几根树枝在晃动,我逐一想到了许多人和许多种饮料,在想什么饮料好喝,什么人会来照顾一下这位病中的姑娘,饮料和人混了起来:很甜的菠萝汁里含有稀释了的、多纤维的维克多·哈里托内奇,我拒绝了,连同其中的果肉,甜得腻人的芒果汁使我联想到了在尼科林山下肮脏沙滩上一闪而过的一张脸,这张脸没有身躯,没有姓名,还戴着一副反光的黑眼镜,橘子汁则太酸了,更不用说葡萄柚了,它一个劲儿地去折磨和刺激口腔黏膜,而有益健康的黏稠的葡萄汁,则把我带到了富含葡萄糖的苏呼米,达托对我微笑了一下,脸上挂着那种沉重的笑容。番茄汁中带有残存的呕吐物,我的那位好女友也是一样,她就像是一小块西红柿皮,突然粘在了上腭上,青春的嬉戏,红玛丽酒用伏特加酒和番茄汁勾兑成的一种酒。在餐刀上流动,我在脑袋里把这些都过了一遍,但什么也没选,我选择了一壶开水,从厨房里端出的开水有点丽杜拉的味道,但这水是无色的,其中什么也没有,我很长时间也没能下决心起床,也就是说,我甚至已经坐在了床上,披上了那件皱巴巴的睡衣,这件睡衣是我病中的忠诚女伴,通常我是不穿它的,就让身体自由地呼吸,可它还是会徒劳无益地翘起来,但这一次,我在它外面又套上了一件夹克,像个稻草人,还穿了一双蓝色的毛线袜,—— 一副绝妙的模样,一个稻草人,而喉咙,就像火烈鸟的一根羽毛,于是我想:这就是对战场上那件事的惩罚,也就是说,我小心翼翼地耍了一个手腕,利用了这次生病的机会,只受到了鸡毛蒜皮性的惩罚,太好了,我坚定地想道,我在奔跑的时候没被碎玻璃或尖牙利齿的空罐头盒扎得鲜血直流,于是,我又想到了在莱昂纳狄克家的第一夜,那在莱昂纳狄克之前的一夜,我割破了自己,我甚至不知道,除了克休莎和安东契克之外,我身后还有谁,因为那里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早晨,安东契克弄来了一口难以想像的香槟酒,庆贺我疯狂的美丽,但是,甚至连香槟酒对我也不起作用,在这个遥远的回忆中,想到对他的背叛我仍要做个鬼脸,可是我却回忆道,我醒来的时候感到了脚掌疼痛,像是被割破了,我想不起来了,只有克休莎动了动那化了浓妆的嘴唇,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我一直害怕一个人睡觉:地板、门合页和桨架的吱呀声——河流——气窗的磕碰声——照片——泉水——手持瓦罐的姑娘——我把手伸向那盏猫头鹰形状的床头灯————别喝了,你会变成一只小山羊的!——别喝了!——我伸出手,带着一副病弱的、无辜的模样拉开了电灯,我惊讶得甚至连尖叫都喊不出口了。
就在那个很窄的小沙发上,那沙发摆在走进卧室后的右手,就在门边,而床摆在左手,就在那张沙发上,竟坐着莱昂纳狄克。
他驼着背坐在那里,半垂着脑袋,眉毛下面投出一道有些忧郁的目光,我甚至还要补充说道,那是一道负疚的目光,似乎他已经在为他的闯入而事先表示抱歉了,他就这样看着我。
我双手抱紧胸口,非常恐惧地看着他。
他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