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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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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色脑子一转,计上心来,把东赛叫到内室,对他说:“活佛短期之内不回寺院。我给你出个主意,一?能叫你得到一个最好的法名。”
“什么主意?快告诉我,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
“真的?”
“当然了。‘不见,上山看;不懂,问老人’嘛。您是长者,应当向您请教。”
“好!”郎色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到布达拉宫去,求伟大的五世赐你个法名。”
“啊?”东赛吃惊了,“那不是上天摘月亮吗?哪有那么高的梯子?”
“何用看得那样难呢?”
“要是不难,我早就到拉萨去了,谁不想见到达赖呀?更不用说由他亲自给起法名了!”
“小声点儿。”郎色提醒他,“如果你到了布达拉宫,说你是西藏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喇嘛,当然不会受到达赖的接见。你若说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呢?比如从蒙古,从甘肃,从青海,云南……经历了千辛万苦,只为求一个法名,看一眼达赖,不然,宁愿达赖在宫墙之外。这般讲法,就不一样了。五世是一位热爱各地教徒的人,他自己曾经为了传教而跋涉万里……这你大概也有过耳闻吧?”
“对!好办法。俗话说,人急了求神,神急了说谎。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去说呢?”
“不对,这不是说谎,而是夸张。夸张是为了打动他人。世界上有许多事就是靠夸张办成的。”郎色纠正着。然后,冷静地说,“计谋可以问别人,决策还得靠?己。可不可行,你定吧。”
“这有什么不可行的?”东赛感激地说,“大不了我的福分浅,见不上达赖,回来就是了。”年轻人追求新奇、爱好冒险的火苗儿,在东赛的胸中越蹿越高了。
“那你就悄悄地走,悄悄地回。见上见不上,对谁都不要讲。记住:口牢,如铁屋保身;口松,如乱纸招风!”
“我知道。您放心好了。”
……
东赛来到布达拉宫,照郎色所教的那样,日夜跪在宫门口,苦苦恳求达赖接见,赐他法名。盖丹只得请示第巴。
桑结甲措分析了东赛的年龄和来处,断定他不曾见过五世。而且,随后他还能到外地教徒中去自动宣传达赖健在的消息,不是可以起一些有益的作用吗?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愿以偿的东赛,非常高兴地回到敏珠林,悄悄地让郎色分享他难得的幸福。
郎色听说他见到了五世达赖,急着想问个明白,却故意操着不紧不慢的声调说:“从前,我也见过伟大的五世,只是没有看得太清,佛光耀眼啊……你离他很近吗?”
“不远。”
“你真有这么大的福分?”
“一点儿不假,我起誓。”
“不必了。你说说,五世是什么样子吧。”
“说实话,倒不是佛光耀眼,而是酥油灯太暗,佛爷的容貌我也说不上来。只见他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
“啊!秃顶的特征被遮盖了。”郎色心里说。
“帽檐低得几乎蒙住了?睛。”
“啊!大圆眼睛的特征也被遮盖了。”郎色心里说。
“就这些。”东赛再也描绘不出什么来了。
“这就够了!”郎色心里说。
东赛见郎色不再问什么,也不再说什么,便拜谢道:“全靠了您的指点呀。”
郎色还了礼:“对我最好的感谢就是对谁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东赛拍拍心口说:“对善听话的人,只需讲一次就行了,对会跑的马,只要扬一鞭就行了。”
“我相信你。”郎色笑着,把东赛送出门去。再没问他法名的事儿。
晴朗的夜空。月亮升起来了,远方的雪峰像闪着寒光的刀剑。郎色打了个?噤,耳边响起了两句谚语:不把尖尖的舌头管好,会使圆圆的脑袋搬家。
五世达赖的装扮者痛苦难熬了。他不甘心再这样冒充下去。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像是飞上天的鱼,潜入海底的鸟……是如此不伦不类,无法生活。尤其可怕的是,每当晚间独自睡下的时候,就看见五世睁大了圆眼对他怒视着,吓得他蒙起头不敢出气,好像护法神的大棒随时都会狠狠地打到他的头上。
他经常发现不吉祥的征兆,天上一朵乌云飘过,脚下一只蚂蚁死亡,墙缝一棵小草枯萎,佛前一盏油灯熄灭,都使他沮丧不已。
“……如果有朝一日这事被识破,皇帝怪罪下来,或?第巴失了势,我会有好结果吗?谁能替我辩解?谁能提供保护?若是大风吹倒了房子,还会饶过门窗?佛呀,该怎么办呢?……”
他的肉体虽然没有受到折磨,他的精神却日渐萎靡了,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感到自己的处境比被扔进蝎子洞还可怕,还要不堪忍受。他不敢呻吟,更不能喊叫。过久的重压,极度的抑郁,使他时常意识到自己有发疯的可能。
他害怕这一天真会到来——他会跑到宫顶上,向着全西藏大声宣布:“我不是五世达赖!伟大的五世早已圆寂了!我是在执行第巴桑结甲措的秘密使命,我是个冒充者呀!五世达赖的真身已经转世多年了,?我寻到的,就在山南门隅,名叫阿旺嘉措。你们快去迎他吧!”然后,纵身一跳,像一只被利箭射穿的乌鸦,垂直地、迅速地栽下去,掠过十三层门窗,栽到地面上,粉身碎骨,血肉模糊,被饿狗叼走……
逃!逃出去!找一个很远很远的隐居之处,自由地呼吸十年、二十年,平静地死去。谁也不知道他,不议论他,不惩罚他,不监视他,不强迫他,不利用他,不主宰他……这几年来他才知道:世上最不自由的倒不是那些戴着枷锁的囚犯,而是他这个肩负着“光荣使命”的“功臣”。
他果真行动起来,脱掉了袈裟,换了一套俗装,溜出房去。东面、南面、北面的三座大门,他是出不去的,在那里必然会遭到卫兵和喇嘛的盘诘,接着就会是扣押和审问。只有跳过西面的石墙,窜到修筑红宫的工地上,混在杂乱的差民中,装作背石头的人下山去。
他刚要纵身爬墙,就被一声怒吼吓软了双腿。
“什么人?”一个护宫的喇嘛达赖着右臂,提着一根顶端包着铁皮的木棒,出现在他的背后。
“我……我是那介扎仓的……”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换掉了僧装。
“大胆的贼人,竟敢冒充喇嘛,败坏我佛门的声誉!”另一个护宫喇嘛也逼上前来。
“把赃物交出来!”
“没有赃物,我没有偷,我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他喃喃地辩解着。
“搜!”
从头到脚,连头发在内都搜遍了,也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值几个钱的,只有缠在他手腕上的一串念珠。
这时候,盖丹也发现他不在房中,急忙带了几个心腹四处查找,正好在这里碰到。他挥了挥手,让护宫喇嘛退去,说了声:“把他交给我去处置好了。”
斯伦多吉乖乖地跟着盖丹走了。
从一间黑得什么也看不清的房子里,传出了啪啪的声音杂着从咬住的嘴里憋出来的呻吟。
逃跑者在挨着鞭打。他看不清打他的人是谁,他也不需要知道是谁。他是个既不擅长报恩,也不忍心报复的人。
打他的人只知道是在惩罚一个窃取佛品的小偷儿,并且掌握着一条指示:案情不算太重,不必打得过狠,给一次适当的教训就行了,以免有损于佛的仁慈。
不一会儿,黑屋里又恢复了死寂。
盖丹拿着五世达赖的袈裟,推门进来,叹息着:“唉,再接过去吧。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何必去跳苦海?佛的安排只有佛才能改变呐!”
“我受不了,我……宁愿早死。”他哭了。
“那也要等到佛来召见你的时候嘛。走吧,第巴要见你。”
斯伦多吉又乖乖地跟着盖丹走了。
桑结甲措用空前严峻的目光逼视着他,久久地不说一句话。他像被置于不熄的电光之下,不敢抬头。他知道第巴的脾气:高兴时像观音菩萨,发怒时像马头金刚。此刻?他清楚地认识到,冒充达赖的罪过是第巴逼着犯的,将来或许有人能够谅解他;企图逃走的罪过可是自己犯的,眼前的第巴是决不肯宽恕他的。他只有等待着死,不论怎么处死他都行。用毒药,用钢刀,用绳子勒,用石头砸,用皮口袋装起来扔到河里……都比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大牢狱中冒充赐福他人的主宰要好。他闭起眼睛,同样久久地不说一句话。
“碗砸烂了个人吃亏,锅敲破了大家倒霉。”是桑结甲措的声音。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巴已不知何时离开这里了。
两颗大得罕见的松耳石〔1〕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第巴送给你的。”盖?说着,把松耳石捧给他。
“……”
他木然地接在手上,似乎是在替别的什么人代收这贵重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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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猪猪扫描,叶子校对,转载请保留

 七、初恋

阿旺嘉措在巴桑寺学经已经四年了。他的聪敏和好学,深受经师们的称赞。除了爱嫉妒的人以外,谁都喜欢他。如果说他也有不专心的时候,那只是因为想念他的阿妈。
每到临近过年的日子,他就向寺院提出,请假回家,但总是不被允许。四年中他请过四次假,被拒绝了四次。经师们四次拒绝他的理由是各不相同的,而且都使他很难反驳。
第一次,经师说:“你刚刚出来一年,还没有学到多少东西,现在就往家跑,是很不合适的。一锅水还没有烧热,离烧开还远?很呢,你就急着掀锅盖吗?”
第二次,经师说:“据我们知道,你的阿妈很健康。她的生活自会受到寺院的关照。你是个孩子,回去一趟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安心学习吧。知识要在年轻的时候求,良田要在秋天的时候耕啊。”
第三次,经师说:“你年纪还小,路不好认,来回怕要多日,误了学经,佛爷是会降罪于我的。再者,天冷路滑,出了事情如何得了?派人护送会苦累他人,你又于心何忍?还是不回去吧。弄不好,牛粪没有捡到,筐子也丢了。”
第四次,经师说:“学经之人,是不应当恋家的。释迦牟尼佛在他当王子的时候,曾经割股喂鸽,舍身饲虎,他一心想的是大慈大悲,至善至美,并没有想把自己的身子留下来,只去孝敬自己的父母。你是个很有佛缘的人,登上了巍峨的雪山,就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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