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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敢言。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於色。将军朱异有所是非,恪怒,立夺
其兵。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奔魏。魏知战士罢病,乃进救兵。恪
引军而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忿痛,大小呼嗟。
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於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由此众庶
失望,而怨黩兴矣。
秋八月军还,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
敢妄数作诏?”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
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
敕兵严,欲向青、徐。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欲为变,与亮谋,置酒请恪。恪将见之夜,
精爽扰动,通夕不寐。明将盥漱,闻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恪怪其故,
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怅不悦。严毕趋出,犬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
行乎?”还坐,顷刻乃复起,犬又衔其衣,恪令从者逐犬,遂升车。
初,恪将征淮南,有孝子著恳氯肫溟x中,从者白之,令外诘问,孝子曰:
“不自觉入。”时中外守备,亦悉不见,众皆异之。出行之后,所坐厅事屋栋中
折。自新城出住东兴,有白虹见其船,还拜蒋陵,白虹复绕其车。
及将见,驻车宫门,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自出见恪曰:
“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欲以尝知恪。恪答曰:“当自
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
省书而去。未出路门,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入。”胤不知峻阴计,
谓恪曰:“君自行旋未见,今上置酒请君,君已至门,宜当力进。”恪踌躇而还,
剑履上殿,谢亮,还坐。设酒,恪疑未饮,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当有常服
药酒,自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吴历曰:张约、朱恩密疏告恪,
恪以示滕胤,胤劝恪还,恪曰:“峻小子何能为邪!但恐因酒食中人耳。”乃以
药酒入。孙盛评曰:恪与胤亲厚,约等疏,非常大事,势应示胤,共谋安危。然
恪性强梁,加素侮峻,自不信,故入,岂胤微劝,便为之冒祸乎?吴历为长。】
酒数行,亮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著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吴
录曰:峻提刀称诏收恪,亮起立曰:“非我所为!非我所为!”乳母引亮还内。
吴历云:峻先引亮入,然后出称诏。与本传同。臣松之以为峻欲称诏,宜如本传
及吴历,不得如吴录所言。】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
裁伤左手,峻应手斫约,断右臂。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云:“所取者恪也,今
已死。”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搜神记曰:恪入,已被杀,其妻在室,语使
婢【语】曰:“汝何故血臭?”婢曰:“不也。”有顷愈剧,又问婢曰:“汝眼
目视瞻,何以不常?”婢蹶然起跃,头至于栋,攘臂切齿而言曰:“诸葛公乃为
孙峻所杀!”於是大小知恪死矣,而吏兵寻至。志林曰:初权病笃,召恪辅政。
临去,大司马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难,子每事必十思。”恪答曰:“昔季文子
三思而后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无以答,
当时咸谓之失言。虞喜曰:夫讬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
管万机,能胜之者鲜矣。自非采纳群谋,询于刍荛,虚己受人,恒若不足,则功
名不成,勋绩莫著。况吕侯国之先耆,智度经远,而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
见拒,此元逊之疏,乃机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义,广谘当世之务,闻善速於
雷动,从谏急於风移,岂得陨首殿堂,死凶竖之刃?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
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忘秋实之甘口也。
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六军云扰,士马擐甲,羽檄交驰,费祎时为
元帅,荷国任重,而与来敏围棋,意无厌倦。敏临别谓祎:“君必能办贼者也。”
言其明略内定,貌无忧色,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且蜀为蕞尔
之国,而方向大敌,所规所图,唯守与战,何可矜己有馀,晏然无戚?斯乃性之
宽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脩所害,岂非兆见於彼而祸成於此哉?往闻长宁之
甄文伟,今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故并而载之,可以镜诫于后,永为世鉴。】
先是,童谣曰:“诸葛恪,芦苇单衣篾钩落,於何相求成子閤。”成子閤者,
反语石子冈也。建业南有长陵,名曰石子冈,葬者依焉。钩落者,校饰革带,世
谓之钩络带。恪果以苇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於此冈。【吴录曰:恪时年五
十一。】
恪长子绰,骑都尉,以交关鲁王事,权遣付恪,令更教诲,恪鸩杀之。中子
竦,长水校尉。少子建,步兵校尉。闻恪诛,车载其母而走。峻遣骑督刘承追斩
竦於白都。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数十里,为追兵所逮。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及
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数谏恪,恪不从,常忧惧祸。及亡,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臣闻
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希有极日,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
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
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伏念故太傅诸葛恪得承祖考风流之烈,伯叔诸父遭汉
祚尽,九州鼎立,分讬三方,并履忠勤,熙隆世业。爰及於恪,生长王国,陶育
圣化,致名英伟,服事累纪,祸心未萌,先帝委以伊、周之任,属以万机之事。
恪素性刚愎,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静邦内,兴功暴师,未期三出,虚耗
士民,空竭府藏,专擅国宪,废易由意,假刑劫众,大小屏息。侍中武卫将军都
乡侯俱受先帝嘱寄之诏,见其奸虐,日月滋甚,将恐荡摇宇宙,倾危社稷,奋其
威怒,精贯昊天,计虑先於神明,智勇百於荆、聂,躬持白刃,枭恪殿堂,勋超
朱虚,功越东牟。国之元害,一朝大除,驰首徇示,六军喜踊,日月增光,风尘
不动,斯实宗庙之神灵,天人之同验也。今恪父子三首,县市积日,观者数万,
詈声成风。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人情之於品物,乐极则
哀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
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愿圣朝稽则
乾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项籍受
殡葬之地,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
矜之心,使国泽加於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於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
弘哉!昔栾布矫命彭越,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
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朝哀察。”
於是亮、峻听恪故吏敛葬,遂求之於石子冈。【江表传曰:朝臣有乞为恪立碑以
铭其勋绩者,博士盛冲以为不应。孙休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
不可谓能;受讬孤之任,死於竖子之手,不可谓智。冲议为是。”遂寝。】
始恪退军还,聂友知其将败,书与滕胤曰:“当人强盛,河山可拔,一朝羸
缩,人情万端,言之悲叹。”恪诛后,孙峻忌友,欲以为郁林太守,友发病忧死。
友字文悌,豫章人也。【吴录曰:友有唇吻,少为县吏。虞翻徙交州,县令使友
送之,翻与语而奇焉,为书与豫章太守谢斐,令以为功曹。郡时见有功曹,斐见
之,问曰:“县吏聂友,可堪何职?”对曰:“此人县间小吏耳,犹可堪曹佐。”
斐曰:“论者以为宜作功曹,君其避之。”乃用为功曹。使至都,诸葛恪友之。
时论谓顾子嘿、子直,其间无所复容,恪欲以友居其间,由是知名。后为将,讨
儋耳,还拜丹杨太守,年三十三卒。】
滕胤字承嗣,北海剧人也。伯父耽,父胄,与刘繇州里通家,以世扰乱,渡
江依繇。孙权为车骑将军,拜耽右司马,以宽厚称,早卒,无嗣。胄善属文,权
待以宾礼,军国书疏,常令损益润色之,亦不幸短命。权为吴王,追录旧恩,封
胤都亭侯。少有节操,美容仪。【吴书曰:胤年十二,而孤单茕立,能治身厉行。
为人白晳,威仪可观。每正朔朝贺脩勤,在位大臣见者,无不叹赏。】弱冠尚公
主。年三十,起家为丹杨太守,徙吴郡、会稽,所在见称。【吴书曰:胤上表陈
及时宜,及民间优劣,多所匡弼。权以胤故,增重公主之赐,屡加存问。胤每听
辞讼,断罪法,察言观色,务尽情理。人有穷冤悲苦之言,对之流涕。】
太元元年,权寝疾,诣都,留为太常,与诸葛恪等俱受遗诏辅政。孙亮即位,
加卫将军。
恪将悉众伐魏,胤谏恪曰:“君以丧代之际,受伊、霍之讬,入安本朝,出
摧强敌,名声振於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劳役
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丧前劳而招
后责也。不如案甲息师,观隙而动。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
之?”恪曰:“诸云不可者,皆不见计算,怀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
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