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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的儿子伊陟这时候作首席政务官,说:“臣听说,妖孽不能战胜道德,现在却有妖孽出现,说明您的政策可能出现错误了吧。”太戊于是努力地改进工作,这两棵树很快就枯死了。商朝从此复兴,诸侯又都来朝拜。(这个妖树事件,向我们暗示了一个很不好的启端,那就是有人(譬如政务官伊陟)开始借助上帝和一些灾异的名义,来左右和干涉商王的决策。这就出现了一种逐渐能够和商王分庭抗礼的神职人员团体。神职人员与商王之间的权力争夺,似乎从此逐渐开始升温。)
太戊在位第十一年的时候,命令一名叫“巫咸”的神职人员在一些优美山川举行了系列的隆重祭祀仪式。巫咸在仪式上,组织男女演员,表演“玄鸟堕卵,简狄取而吞之,生下商人先祖子契”的舞蹈《桑林》,演给上帝看,旁边伴着铙、铎、磬、鼓的打击乐器。
这样的表演,固然是在替商王争脸增光,但神职人员们通过在郊外折腾,也是在增加自己的曝光度。这场祭祀的主持者是巫咸,巫咸于是最终名气很大,连后来的屈原都成了他的fans,在《离骚》里哭着喊着要追随他呢。
巫咸还有个儿子叫巫贤,后来也接班当了神职人员。但巫启贤是不是神职人员,就不知道了。(不过,巫启贤又会主持又会唱,估计跟那时的神职人员也差不多。)
《史记》上说巫咸“治王家有成”,说明这位神职人员巫咸同时也是政府班子中的大鳄。
被桑树精和楮树精吓坏了的太戊死后,儿子仲丁继位。仲丁是经过一番斗争而上台的。仲丁一上台,就采取迁都的办法,目的是摆脱敌对王室贵族的牵绊,就像狗一旦捉到了骨头,一定叼着逃走到没人的地方去吃一样。
仲丁东移五十公里迁都到河南荥阳,就高高兴兴地死去了,这时候王畿以东两个诸侯国叛变。一个是有莘氏的后人,一个是夏禹时代工程师奚仲经营过的地方。这两个部族都是当初商汤革命时的协同军,如今叛商,是一计很响的耳光,很大的震动。于是外壬的弟弟“河亶甲”继位后,北上两百公里迁都河南内黄地区以缓解内焦外困的局面。河亶甲在一些方国的帮助下,使叛乱的诸侯重新安定下来。
河亶甲死后,王族内又产生了争权夺利的斗争,河亶甲的儿子没能继承老爹的财富,而是把王位输给了河亶甲的哥哥前任商王仲丁的儿子祖乙。祖乙照例叼着肉骨头逃跑,去了山东鱼台或者河南温县地区关上门当王。辅佐他的是巫启贤先生(对不起,巫贤,是巫咸的儿子),据说再度复兴了商朝的王业。接下来的几个商王过了一段平淡的日子再次爆发内讧,当局面失去控制,只好又采取迁都的老办法,去了山东曲阜地区。王朝内部的政治局面如此不堪,诸侯、方国也就乘机发展势力,不再向中央进贡朝见,这一烂摊子终于摆在了著名的新商王盘庚先生面前,时间约在公元前1300年,商汤立国后的第三百年。
每到半夜——相当于现在四点钟的时候,盘庚就睡不着了,即便喝上一些酒,也没有睡意。酒精的力量使得他头颅闲适又虚无。夜已极深,所余下的又已很薄,盘庚便坐起来,点上原始蜡烛——芦苇的烛芯被布条裹上,布条再浸以油脂,等着天亮起来。盘庚思索的事情,大约正是迁都的事情。
在这个都城里,人心全是旧的,忧烦全是新的。
盘庚所忧烦的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在盘庚以前的一百多年间,商人突然迁都了四次,最终从中原迁到了山东曲阜。如今盘庚也要动了。
商人为什么要迁都,古往今来众说纷纭,最流行的解释是躲避水灾,不过,商人迁来迁去,一直在黄河两岸不远,并没有躲开水。并且甲骨文的记载中也没有河患的信息。另一种说法是反奢侈,迁到新的艰苦的地方去,锻炼灵魂,去掉奢侈之风。用自虐的方法以淘汰奢侈之风,古今中外还真很罕见,而且商人几十年就迁一次都,应该还没来得及积聚起多少奢侈。
阶级斗争也是一种解释:城里的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有贝壳),而穷的越发叮当响,贫富斗争,搞得社会不安定,所以搬迁一下,富人被迫丢下好多财产宝贝,穷人也有了新的创业机会。古往今来,贫人与富人之间的斗争,确乎处处存在,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是穷人起义这一条路。穷人搬家流亡的,比比皆是,而让地主搬家,却恐怕是死也不肯的。
还有人认为当时的农业属于粗放经营,一块沃土耕种久了,慢慢失去肥力,所以需要不断变换耕作的地点,就像在固定一个饭馆吃腻了的人要换个饭馆一样。不过,仅仅为了改换耕地,何必一定要迁徙很远,附近百十里就没有好地吗。而且商朝中期以后,人们就再也不迁都了,难道农业技术突然大跃进了。
盘庚在给群众训话的时候,也没有向我们暗示迁都的原因。只是让我们感觉,迁都是那么的急惶惶,而且理由不可示人。
事实上,我认为,商王更替的王位争夺导致了新王倾向于变换政府办公地点,以求脱离敌对势力干预。商汤时代制定和实施的“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本身潜伏着动乱的因素。因为继位之弟往往不肯把王位再交还哥哥之子,也就是说,他要传给自己的儿子。于是出现哥哥的儿子与弟弟的儿子,争夺王位的局面。这种暧昧不清的落后的继承制度,我们在后来春秋时代的楚国、吴国还会再次看见,并且在骨肉相残的过程中成就了一个名叫做专诸的刺客。
到了商朝第十七位商王盘庚时代,“兄终弟及”制所导致的混乱,已经不再是理论上的推测,而是事实了。死去的商王把位子直接传给儿子,还是交给弟弟,弟弟的儿子与自己的儿子之间的斗争,因此引发的内讧,已经连续发生在了九届商王身上。
诸侯们看见商王自家打得热闹,也就撇着嘴不来进贡了,不把商王当回事了。商朝进入史书上所谓的中衰。
盘庚的哥哥叫阳甲,阳甲驾崩以后传位给了盘庚。盘庚作为弟弟接了哥哥的班,而没有让哥哥的儿子接班,这使得他难免心情不安。哥哥虽然是个好人,但哥哥的儿子,以及相关的利益人,想法却会多种多样。曲阜这里是哥哥一家所管熟了的地面,到处都有哥哥一家的老部下与支持者,势力盘根错节。盘庚每到夜晚都担心有“专诸”那样的家伙破窗而入,志愿为哥哥的儿子取回王位。这也是他四点钟就爬起来,握着青铜短刀不敢再睡的原因。盘庚有理由让自己离开,去一个艳阳高照的安全地方,享受自主自在的王者快乐。但是盘庚在群众集会上不便如此说明,只是一再强调,迁都乃是先王的意旨。所谓先王,就是祖先们,说准确一点,往届已死的商王们。
盘庚说:“我们的先王总是保护人民,总是为人民利益而搬家,从不留恋原有的都邑。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先王们的故事呢?我想搬家,以安定局面,可是你们不能体会我的苦心,反而大大地糊涂起来,发生了无谓的惊乱,想以你们的私心来改变我的主张,这真是你们自寻苦恼。譬如乘船,你们上去了,只是不解缆,岂不是坐待船朽吗?若是如此,不但你们要沉溺,连我也要玩完。你们一点也不审察情势,一味怨恨我的迁都指令,试问这能有什么好处呢?”
盘庚的心思不敢直讲,把话说的含糊其词,人们越听越不理解,于是他只好借助恐吓:“以前,你们的前辈事奉我们先王,非常老实。现在,你们不听话,不肯离开这里。我们先王就会在地下告诉你们的前辈,让他们的灵魂好好地整治你们,到时候你们受罪该死就晚啦!现在我的计划已定,谁要不从,我就割谁的鼻子,灭了谁的种,一个都不留。”
大家吓得一捂鼻子,只好跟着盘庚上了已经准备好的船只。盘庚迁都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场高层权力斗争,所以才对民众威胁利诱。而且看他的样子,实在着急,好像针对他的“枪击案”就要发生了。
大家上了船只,抛弃了旧有的财富(除了成串的贝壳方便套在脖子上带走,其它粮食房子都没法要了,虽然据说商人驯服了大象作为运输工具,但总不能也把良田都拉走吧)。这帮迁徙者,不外乎分成这三类:支持盘庚的家族,中间派的家族,还有反对派的家族——亲哥哥阳甲的家族。反对派的家族们也明白,到了新都,盘庚是将不能保证他们再享有从前面积的土地。一次迁徙,就是一次权力与财富的重新洗牌。他们将不再具备从前的地位。但不等他们犹豫,已经被裹着来到安阳(河南省北部,如今的殷墟),一看到处都是陈旧不堪、破破烂烂,过惯了好逸恶劳的生活的他们,更加来气了。于是开始散播流言、盅惑人心,开始向盘庚叫嚣。他们说:“盘庚不是借助先王的意旨吗,那我们就搬出比先王更厉害的上帝来。我们要求占卜!”
占卜,是把居住在缥缈天上的上帝的意见,传达给三维空间的人们的一种途径。这个梳着商朝大辫子的上帝(有时候也把辫子盘在头上像阿Q那样),可以向人间投下一种阴影,人们来阅读这种阴影,作出极具价值的结论和预言,得知搬家的事到底对不对。这种宝贵阴影,都投在什么东西上呢?答曰:投在牛羊骨头上,也投在乌龟壳上。乌龟由于活的长,见多识广,成为占卜的最好载体。最灵验、效果最佳。于是,乌龟盖子脱颖而出,越来越受到人们青睐,而生活在中国大地河流湖泊上的乌龟们,则倒了大霉。
大家族头面们要求盘庚举行隆重占卜仪式,请求上帝旨意。盘庚是个年轻人,不怕叫板,立刻命令神职人员在乌龟壳上(多数是乌龟肚子那块壳)刻下当时开始出现的甲骨文,用甲骨文提问上帝:“迁都是对的!迁都是不对的!”这是一个双项选择题,让上帝选择正确答案。当然,有时候还出四项选择题,比如:“其自东来雨。其自南来雨。其自西来雨。其自北来雨。”这是向上帝问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