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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诺夫听说,摩梭的汉语发音可理解为“摸着纺梭嗡嗡作响”,但摩梭人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他们认为这词源于祖先的语言,由来已久,意思是:“在大家庭中才有安全”。拉特诺夫感到,这一说法对民族较合适,因为他们的生活具有人和自然和谐的特征。
晚上,年轻人在广场上围着大篝火翩翩起舞。许多姑娘和小伙子穿着牛仔裤和西式服装:花衬衫、T恤衫、白棉袜和牛仔无袖背心。这些玩意儿是从城里弄来的。有时商人开着一辆破旧的卡车,满载流行服,翻山越岭来这儿,甚至还会捎些时式内衣——高高的胸罩、设计巧妙的三角裤之类的东西。卡车一到就被抢购一空,连价都不还,真是一笔轻松的买卖。
拉特诺夫也给这些穿着西式服装的年轻人照相。同其他许多村寨一样,进步和随之而来的旅游业必将来到这村寨,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不再有什么特色可言。两三年后,村寨旁边会出现一座新城,店里能买到意大利鞋。原有的村寨像座乡村博物馆。女人们和姑娘们从衣箱里取出她们的摩梭人服装,穿上这些只是给旅游者表演舞蹈。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拉特诺夫对丽云说。“一个不可阻挡的大变革,原始文化和新时代的交融。谢谢您把我带来这儿。”
“这是您的主意,拉特诺夫先生,我只是陪您来的。”
“丽云,您别再说‘只是’了!由您陪同这是最重要的。”
“对您说来,摩梭人是最重要的。”
“我怎样才能给您证明完全不是这样?没有您,我在这儿就是个孤独者。但是您就是不信我的话。”
“一个重任在身的人是不会孤独的。他同他的事业共存。”
“哪儿都有你的哲学家和诗人的至理名言,是吗?”
“是的。可口可乐……”
她大笑,朝湖边走去。拉特诺夫独自站在那儿。
他们来此已有几天了。一天傍晚,拉特诺夫去找丽云,没见她在房东家,在茶馆里也没找到她,只见男人们在回妻子那儿前再次相聚。他们明晨得离开她们,回娘家。到那里,一切又得听老娘的。黄昏时刻,男人们又忙于往返,从自己娘家去妻子家,孩子们都在那儿。他们视父亲为来访的叔叔,因为从小他们就把母亲作为生命的中心,只由她负责教育,父亲毫无参与权。这种奇特的生活方式,随着进步行将消失,拉特诺夫想。
拉特诺夫向村长打听丽云,用手和手指比划一个女子身材,再指指自己,又指指远处。村长耸耸肩,他懂这个外国人在比划什么,但帮不了他。那个麻脸人又不在。这点丝毫没引起拉特诺夫的怀疑。
这是个暖和的傍晚。山上飘来一阵凉风,吹在开阔的谷地和湖上。大地摆脱了白天的灼热,湖水在深沉的蓝光中闪耀。湖中央、观音菩萨、摩梭人仁慈的女祖先的庙映照着白光。一叶小舟孤零零地划破宁静的湖水前进。光秃秃、赤裸裸的岩石围着山谷,泛着红色,像是两只张开的手守护着这片富饶的土地。湖中狮子山的倒影犹如圆形的山顶沉入湖里。
拉特诺夫沿着湖岸漫步,为这神奇壮观的景象所陶醉。随着夕阳西下,这一美景分分秒秒都在变化。在平坦的岸边,停靠着渔夫的船。他终于找到了丽云。她坐在一条小木船里。这些小船是用一棵树干凿成的,数百年来摩梭人把这独木舟叫做“猪槽船”。关于这,有个古老的传说:有一次,有个渔夫在湖上遇上风暴,巨浪把藤条制的轻舟打翻,船下沉,渔夫顶着浪在汹涌的湖水中挣扎。他的妻子在岸上见到此景。摩梭妇女个个骁勇、坚强,她将木制的猪槽拖入湖里,破浪救夫,打那时起,人们就按猪槽的样子打独木船。据说湖里从此就再也没有淹死过渔夫。
丽云端坐在小舟里,凝视泸沽湖。小岛上的寺庙如同透明的瓷器在闪耀。红山映辉,蓝水清澈,犹如磨光的彩色玻璃。狮子山散发出淡淡的红光,缓缓掠过无云的晴空。
拉特诺夫爬上船坐到丽云身旁。她没抬头,默默地注视着湖面,双手放在膝间,头低垂。拉特诺夫也不语,但他感到那种魔力,完全被这宏伟、壮观的大自然所左右。他偶尔朝丽云瞟一眼,突然见她那呆滞、毫无表情的脸上淌着泪水。她在哭,但安坐不动,也不啜泣。
“丽云……”拉特诺夫沉默一阵后说,“丽云……”
她不作答,脸上泪水不停地涌。
“我能帮助您吗?”
她摇摇头,还是不语。
“您为什么哭?”
“这有多美……”她低声细语,如同一丝微风。“那么平静,安宁,天就在近处。置身于这种美景中就会忘记一切。蓝蓝的水多清。桃花、山茶、杜鹃、五针松,还有玫瑰映照水中,女神观音庙如同晶体闪闪发光。我能不哭吗?”
他点点头,他太理解她了,所以不知道此刻说什么好。他把手臂围住她的肩,她没有拒绝,把头靠在他颈旁,紧靠着。她的手臂搂住他的腰。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默默地望着泸沽湖。谁都清楚,在这儿的分分秒秒不会重现。他没有吻她,虽然他俩紧挨着……他跟她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只感到她身上微微颤抖。她还在哭。拉特诺夫紧搂着她,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夕阳西下,湖水泛黑。晚霞中观音庙好像在飘动。丽云脱开他的搂抱,揉了揉眼,在上衣口袋里掏了一阵。“您有手帕吗?我没带。”语气十分正常。
“有。”他把自己那块折好的手帕递给她,她把眼擦干,又还给了他。“谢谢,”她说,“我们走吧!”
他扶她下船,她挽着他的胳膊,沿着湖岸回村。迎面传来一阵阵乐器声……有笛子、钹、鼓等。村里的广场上篝火闪动。人们用喧闹声和笑声欢迎他们。邻村的年轻人也来了,一起载歌载舞。人们在孤独中,这是唯一的娱乐。
“我们跳舞吗?”他问。
“您跳舞?人们会笑得倒地的。再说,这也有损您的尊严。一个贵客像只青蛙似的乱蹦乱跳。”她说时停下,把手放在他肩上。“我谢谢您……”
“谢什么?”
“您好好想想。您今晚可是个明智的男人。晚安。”
说罢,她转身往给她安排的住所走去。
丽云躺在床上,盖着当地人织的被子,久久不能入睡。她听到房东夫妇的说话声,一个孩子的哭闹声,偶尔还听到发出带喉音的笑声。
丽云双臂交叉放在脖子后,卧床仰望天花板发呆。他今晚可真老实,她想。换个人肯定会利用我的弱点,就在那几分钟里吻我,我也不会拒绝……说实话,丽云,你当时还真盼着这呢。他搂着,拥抱你,你心里在喊:吻吧!吻吧!你难道还没感到,我要你吻我?而他却坐着,凝视着湖,面对这一派美景,忘了身旁坐着一个姑娘,她因企盼而哭泣。不是对这宁静和美景的渴望,而是期望得到你的爱,汉斯·拉特诺夫的爱。她因爱你而受折磨,但又不能对你直言。
你却没察觉。我该怎么向你表示我的想法和我的感觉?我头靠在你肩上,还能怎么表示?对一个体面的姑娘来说这已到顶了。而你默默地坐在我身旁,仿佛你搂的是棵树。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明天我又成了一名女导游,陪一个外国名人去那块鲜为人知的地区观光旅游。汉斯·拉特诺夫,这样的傍晚不会再有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味等着同她结婚的沈治,她还想起同他在D市的一次谈话。
这是一个傍晚,在酒吧间跳罢舞。丽云上了他的车。他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说:“去我那儿!”
“不,我们开车转转,去哪儿无所谓……听我说。”丽云说。
他不解地望着她。
“你要说什么?”片刻沉默后,他问道。
“我觉得,我不能同你结婚,治……”
“为什么?”他在湖边把车停下,惊愕地望着她。“你怎么啦,丽云?我们俩怎么啦?”
“我说不清楚,治。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我不能像妻子疼丈夫那样爱你,婚姻就成了终生的折磨。”
“我对你怎么啦?”由于激动,治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什么地方错了?”
“没有,你没错。”
“你另有相好,欺骗了我?”
“没有!我向你保证……没有!没有另一个男人碰过我。”
“那是怎么回事?”
“我没法跟你解释。即使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你说吧!”
“我在思想上欺骗了你。在内心,在灵魂深处,由于我的企盼和憧憬。这些你能听懂吗?”
“我想……能。但是我不能理解。”他低垂着头,十分悲伤,这使她很痛苦,她想抚摩他的头发,但又把手缩回。她两眼呆滞地坐在他身旁,望着夜色中的湖面。治打破了沉默。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这还不够吗?”
“对我来说,就我对你的爱来说还不够……他是个怎样的男人?”
“这我不能说,治。”
“你当导游时认识的?”
“这你就别问了。”
“果真如此!他是从哪儿来的?从香港,北京,上海?”
“我不回答你,治。”丽云闭上眼。他倒没想到拉特诺夫。对他来说,这念头岂不荒唐。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呢?我不禁自问,莫不是我疯了?可是在今天晚上的舞会上,我意识到,我决不会同治结婚。他舞跳得比拉特诺夫好,有耐力,跳上几个小时,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毫不困乏。那个来自德国的男人却白发粘着汗水,每轮舞后喘着粗气,但他竭尽全力与体弱抗争。此刻,我知道,我必须爱他,爱这个男人。他也许可以做我的父亲,他有他的特点,可以不断地改变我。治,这些又怎能向你说得清楚?
“让我们等一段时间再说,”治失望地说。“丽云,我们不能就这样分手!你会明白,你怎样生活为好。”
“我相信,我知道。”她往后仰靠在车座靠垫上。“治,送我回饭店。”
“我那儿冰了瓶香槟酒。”
“我们每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