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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亲王一听,大感兴趣,探过头,问道,“有何问题。”
下首那人眼见庄亲王不耻下问,表面上很是淡定,实则心喜若狂,寒窗十年,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货于帝王家么,此时此刻,如何还能掖着藏着,于是细细道来,“伪明惯例向来是以文制武,就算要修祠祭祀,也应当是供奉运筹帷幄的文官,身居高位的首辅,那里有把一个武将胡乱的摆在祠堂之中供奉的道理,而且还是曾经背弃过大明的叛将。如此行径,他将置天下文臣于何地,让那些居于庙堂之高的文臣首领情何以堪。伪明如今虽然是武人当政,但是治理天下,终究还需文臣,何况在缅甸之地,他们还有着一个皇帝和一帮大臣在受苦受难。”
庄亲王心念转得极快,立刻便想到了什么,然后身子稍稍倾斜,问道,“难道说,伪明的那些文官还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下首那人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云南的地方官吏是难成大器,暂时搅动不起什么风云了。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有归顺我大清的记录,明军没有秋后算账,他们便已经千恩万谢,那里还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孙永金抬高武人一事,终究深为天下文人所忌讳,虽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添点恶心是绝对能够做到的,再加上平头百姓多是无知,听风便是风,听雨便是雨,长年累月的听着文人咒骂孙永金,渐渐的也会对此人难有好感。此刻,若是能够有一个引子在群臣之中点起一圈怒火,云南顿时便会风起云涌,乱成一团。”
“其实,这引子一事并不难找,就在伪明内部便有一颗。永历小儿流亡缅甸,李定国、孙永金、白文选等人要想号召天下,谋取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便绝对少不了这颗棋子。因此,白文选入缅迎接永历,便成了题中之意。我军在云南小挫,缅甸王定然畏惧伪明军力,再不敢扣押永历小儿,如此一来,李定国、孙永金、白文选等人便又有了一个朝廷,可以站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所以,照常理来说,此事应当对孙永金等人更加有利,但实则不然,伪明朝廷向来派系林立,擅长内斗,特别是那些文臣看见孙永金不断拔高武人的地位,更是会极力的打压。那些曾经流落缅甸的文臣,可算得上是与永历小儿共度患难的人物,他们的每一句都对永历有着难以预料的影响。这些人群之中,难免会有心胸狭隘之辈,只要他们轻轻的一挑拨,没有实权的永历和手握重兵的藩王之间,便会心生间隙。”
庄亲王恍然大悟,经过此人抽丝剥茧的一番分析,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南明朝廷之中,那些复杂的关系都是有条有理的摆在自己的面前,让他看得一清二楚,并且以一反三,很快便想到什么,斜着身子说道,“永历小儿虽贵为皇帝,但实则懦弱,无论是在李成栋手上,还是在孙可望手上,都形如傀儡一般。如今的孙永金、李定国、白文选等人,恐怕也是打着一样的主意,想要把皇帝像傀儡一般的供奉着。可是,依着永历的性子,恐怕不会开罪于手握重兵的诸位藩王。”
不能不说,庄亲王一下子便说到了点子上,如果永历明显的居于弱势,那么纵然他们之间有着再多的间隙,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不过,听见庄亲王的提问,下首那人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不慌不忙的说道,“若是孙永金等人真的把永历小儿像傀儡一般供奉起来,那就更好了。纵然永历小儿比较懦弱,但是他手下的大臣们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若是伪明仅仅只有孙永金这么一位实权人物,或许他们蹦跶不出什么,但是还有一位被册封为晋王的李定国,明军诸部多为他的旧属,就算是孙永金的军队之中,也有不少原属于晋王的兵马。如果永历给李定国写一封信,说孙永金骄横跋扈,期望得到晋王的保护,你认为李定国会怎么办。(看小说就到'')”
听到这里,庄亲王已经是拍额称赞。
不过,那人还在继续说下去,“如果庄亲王嫌伪明乱得不够快,还可以派人前去挑拨一二,只要让人在民间风传一些孙永金骄横跋扈的谣言,便足够让他喝上一壶了。如果永历身边再有几个有心人,把谣言之中的内容添油加醋的在他耳边述说一番,恐怕永历小儿当即便会惶恐不安的寻求李定国和白文选等人的保护。”
这一番话出来,庄亲王再也没有半点矜持,连连赞了两个“妙”字,然后又觉得心有不足的说道,“孙永金兵多,李定国兵少,就怕李定国打他不过啊。”
那人打开折扇,嘴角边微微闪过一丝得色,然后满怀信心的说道,“孙、李二藩开战,表面上孙系兵马赢面更大,实则胜负难料。庄亲王可还记得居住在京城之中的‘义王’孙可望否,当年可望进攻昆明之时,兵力不强么,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奔过去,面对李定国、刘文秀区区三、四万人,交水一战,竟然被打得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以至于不得不归附我朝。”
听到这番话,庄亲王心下大喜,他正担心双方军力相差悬殊,即使打起来,也打得不够热闹呢,当下再不迟疑,急急的朝着皇宫之中奔去。
顺治眼见这位庄亲王乐呵呵的跑来,笑着说道,“可又是你的哪位幕僚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庄亲王听了之后,忙是说道,“皇上英明,所料丝毫不差。”
说完之后,他便将刚才那人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向顺治转述了一遍,听得顺治频频点头,然后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个主意,不如将挑拨明军一事交于他处理,若是确实处理得漂亮,帮他入个旗籍也并非不可。”
庄亲王再次说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那些汉臣之中的能人,便为我所用了。”
顺治是否英明暂且不论,就算他真的非常的英明,对于现在的孙永金,对于大明,以及大明名义上的皇帝永历,甚至于整个天下的苍生黎民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好事。
正是顺治在位期间,永历一路仓惶难逃,逃入茫茫丛林的缅甸国境内。
说起来,这个缅甸国原来还是大明的领土。洪武年间,大明在这里设置缅中宣慰司,直属于云南布政司,直到嘉靖年间,缅甸才得以自立一国。
永历初入缅甸之时,缅甸王莽达喇多多少少还有点善意,但随着吴三桂、赵布泰、多尼等满清统兵大将节节胜利,莽达喇的态度也在发生急剧转变,甚至于企图以交送永历为条件,来换取清兵攻打李定国、白文选等驻扎在缅甸边境的明军。
在原来的时空里,缅甸王的弟弟莽白发动宫廷政变,在篡位成功之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咒水之难”,将沐天波、王启隆等跟随永历流亡缅甸的一干大臣尽数杀害,然后又将永历移交吴三桂,使得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在昆明被活活的勒死,并进一步导致李定国、张煌言等人倍感前路艰难,相继倒毙。
因为,这个时候的大明,已经不再是一个政权,而是象征着反抗满清暴的一种精神,是人们还能够继续奋斗下去的精神支柱。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无论是吴三桂还是缅甸王,都失去了摧折这种精神的机会,吴三桂的脑袋正像皮球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如果不是自然界中的分解者如此的尽职,还不定他的脑袋会继续飞到什么时候呢。
至于缅甸王,现在的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悠然自得,雍容气度,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明军所谓的残军败将会如此的凶猛。
当白文选率两万多腾越惨败的降兵降将进逼缅甸之时,莽达喇召集缅兵十五万,象千头,枪炮无数,横阵二十里,与明军决战于锡箔江。
那一仗,只见双方的箭矢遮云漫日,双方的鸟枪弹丸犹如暴雨,大炮的声音几乎能够把天空都震塌下来。
面对缅兵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白文选激励部众,奋勇作战。
此时,白文选部下多是降兵降将,本来应该士气不高,但是身在异乡,只能抱团守一,面对缅兵绝对优势,丝毫不惧,争先向前。
缅军驱象兵来攻,文选以火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先是鸟枪齐发,再辅以漫天火箭。象兵因此受到恐惧,倒卷回去,践踏缅兵无数,文选挥师攻击,大败缅兵,斩杀过万,渡过锡箔江,直逼大金沙江。
缅甸王这才觉得惊恐,原来明军即使在清兵面前连遭败绩,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缅甸国可以轻辱的。
于是,一边在险要处设置炮台,阻挡明军攻势,一边遣派使者,联络吴三桂,企图相约攻打白文选部。
不过,清兵还没有等来,白文选部已经在大金沙江边设厂造船,随时准备强渡。正在此时,一个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在戏剧般的战场上。
原来留在缅甸的孙洋不知从那里弄来的钱财,招募了五百红夷雇佣兵和两千土兵,一路突袭,轻而易举的摧毁了缅军三座炮台,白文选顺势渡江,两军合营一处,直逼阿瓦城下。
自从明军到来之后,缅甸王可说得上是夜夜难寐,时不时的便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嘉靖年以前,缅甸可是大明的一个宣慰司。所以,明军一怒之下,废了他这个缅甸王,将缅甸重新并入大明,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颤栗起来。
此刻,那些曾经认为他对明军太过软弱的大臣鸦雀无声,面对黑压压的一片明军,他们突然间对“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凭着他们单薄的城墙能够抵挡得住明军大炮的攻击吗?
这个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拥有这样的自信,就连一直叫嚷着要对明军强硬的莽白,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十五万大军,据锡箔江天堑,依然被打得一片惨淡,现在被围成一座孤城的阿瓦,沦陷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此刻,唯一阻挡住白文选脚步的不再是区区的一个阿瓦城城墙,而是被扣留在城中的永历皇帝。
原来缅甸王眼见自己的兵马不敌明军,急忙要挟永历,要求他下令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