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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渔人把网中的年轻女孩子翻来覆去的狎玩,一面说些猥亵的话。
然而最使她痛恨伤心的是,这些渔人们居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空自将她困在腥腥的网中好久,最后玩笑开够了,就象丢弃网中的枯草烂本一般,把她弄到岸边丢下,全都泛舟去了。
她的恨意现在又因为被网住的感觉而挑拨起来。这股恨意,足足可以毁灭整个世界有余。
这个丑妇人狂喝一声,突然欺身迫近,展开了肉搏狠斗。
只见她的窄剑从腋下,从腰间,从腿边嚓嚓吐出,却不尽吐,只射出两尺长的剑锋便掣回去。
她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宛如利钩,狠厉无比。
展鹏飞一时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迫得以快打快,全是用擒拿手法,膝顶脚踹,不能施展大开大阖的雄健招式。
这两人一轮近身搏斗,手脚快如风雨,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加上刀光剑影,在全身要害处闪闪出没,情势益发显得凶险无比。
展鹏飞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近身缠斗的局面,所以仅能仗着全身修为造诣,临机应变,见招拆招而已。
既未能主动抢攻,也不能安排陷阱,诱敌落伏,所以看起来他打得很吃力。
忽然砰的一声,展鹏飞挨了一计肘锤。幸而一来他已运功抵御,二来又借势卸了力道,是以虽被震开了两步,胸口一阵翳闷,但随即恢复原状。
黑海蛇娘想是发觉近身搏战之法很有利,故此如影随形上攻,继续施展这个战术,不让对方有腾出位置施展刀法的机会。
十七八招过去,展鹏飞又挨了一记膝顶,险险跌倒。总算眼急手快,功力深厚,仍然支撑住残局,继续拼斗下去。
他虽是连挨了两记,表面上很成问题,形势上是不利。但事实上,展鹏飞心中却泛起了解脱之感。
因为他吃了两记苦头之后,已经悟出许多近身肉搏的要领,使得黑海蛇娘亦永远不能用同样的手法再击中他了。
鼠精孙小二哪知实情竟与表面大不相同?他心中叫声不妙,双膝迅快伏地屈曲,使身子贴近地面。
他的个子原本就够矮小的了,现在又矮了半截,不注意的人,可能看不见他的存在。
这个鼠精行动之时,真是一点儿都不惹人注意,突然就消失在最靠近的树丛内。
在茂密高长的草中,他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动。
忽然背后嚓的一响,分明是有人扑出来袭击。
孙小二既不吭声,亦不回顾,速度蓦地加快,像一支箭一般射入前面浓密的灌树丛内。
他一扎入去,以他的经验,非贴地翻滚不可。不然就被树枝挂住,定会弄出极大的声响。
这一翻滚,方知大大不妥。敢情在枝叶中,一对眼睛俯视着他。这对眼睛,正好就他在面孔上边,两下相距只有两三尺。
孙小二明白是怎么回事之时,已经太迟了,两只手像钢钳一般,捏住他手臂和小腿,使他动弹不得。
原来这一丛灌木,本是一个人,身上插满了枝叶而已。
这本是燃犀府那些山精海怪的绝技,任何时间之内。他们都能迅即变成一丛树木,或是一堆茂草。
孙小二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在情势危急之际,便顾不了这许多,非冒险逃走不可。
谁知他滚到敌人怀中,被人擒捉,这真是自投罗网,被人抓住还得被人讥笑。
他心中这一份难受真是不用提了,与其被捕得这般窝囊,他是情愿拼上一阵的。
这丛灌木枝散叶落,现出一个身穿暗绿色衣服的高瘦男子。
这个人年纪大约是四十左右,一脸皱纹,眼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他哂笑一声,果然讥嘲道:“嘿,嘿,孙小二你倒是挺客气的,居然自己送到老子手上来啦……”
鼠精孙小二直眨眼睛。他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这刻不宜开口。
那高瘦男子又道:“可惜你不是个女的,不然的话,自己送上门来那才够味道哪……”
孙小二小圆眼睛一转,想出了三四种逃命之计,可是却没有一条合用。
这等企图决计不能打草掠蛇,一次失败了,下次就不易找到机会。
所以他必须计出万全,不敢轻举妄动。
那高瘦男子又嘲笑道:“孙小二,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么?”
孙小二不敢不答,以免惹怒了他,便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是名满天下的九头鸟陈老实,对不对?”
对方发出一阵笑声,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孙小二这话相当受用。这真是合著一句俗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了。
孙小二打蛇随棍上,说道:“陈大爷,我孙小二连老狼谷也不觉得怎样,就是不敢惹你们燃犀府。所以偷偷溜跑呀……”
九头鸟陈老实道:“这话算你小子有点儿眼色,你打算怎样?”
孙小二道:“陈大爷若是多多担待,让我夹尾巴滚蛋,我就感恩不尽了。”
他说得真够低声下气的,换了别的人,武功能练到孙小二的地步,那是一定不肯这样说的。
九头鸟陈老实道:“放你走不是难事,但你小子先说句真话。那展鹏飞怎的如此厉害,老狼谷的高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这是怎么回事?”
鼠精孙小二忙道:“这个姓展的实是叫人莫测高深,我已被他修理过一顿,总算没送掉一条狗命就是了……”
在他的口气中,好像和展鹏飞还有过节一般,绝非展鹏飞的同路人。在这一点,孙小二还算有义气,不肯把展鹏飞底细给掀出来。
九头鸟陈老实也不追问,改变了话题,问道:“那么老狼谷之人,在那乱山中干什么勾当?出动的人手好像不算少数呢!你别跟老子胡扯,不然我先打断你的狗腿,再敲破你的小脑袋……”
鼠精孙小二真怕这个凶邪下辣手,忙道:“老狼谷的人好像要弄一面什么蛛网,但我也弄不清楚。反正那座出谷内,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绿色毒蛛,可怕得很……”
九头鸟陈老实矍然道:“哦,有这等事?”
他口中尖哨一声,转眼间一个也是穿绿衣服的大汉奔过来,道:“堂主有何吩咐?”
九头鸟陈老实道:“快快派出几个人,分头把消息传报府主,就说老狼谷之人,要用火蛛丝之网,硬取火狐内丹,不必等候命令,其余消息,继续报上……”
那名壮汉躬身退下,迅即消失无踪。
九头鸟陈老实伸长颈子张望一下,道:“哈,展鹏飞迟早会被蛇娘抓住。孙小二,你这个消息,功劳着实不小。”
孙小二微感后悔,口中道:“陈大爷网开一面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以后有什么消息,都赶紧向您老人家报告……”
九头鸟陈老实面色一板,道:“你以为我老实可欺么?放了你?哈……哈……别做梦啦!”
这九头鸟陈老实从嘉许亲近的神情,突然一变而为薄情寡恩,那种反言背信的味道,教人想起了他“九头鸟”的外号。
孙小二强烈地感到陈老实和展鹏飞的不同之处,对陈老实这种人,孙小二并非见得少数,而像展鹏飞这般正派人物,亦见过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这一点异常之处,已显示出他对展鹏飞不单只是利害关系,而是实实在在有了相当的友情。
那九头鸟陈老实的样子以至声音,都十分可憎可厌。孙小二想道:我宁可卑贱如乞丐地自由过活,也不愿跟随这家伙而获得富贵。何况他根本不能使我获得富贵。啊,我得想个法子打救展鹏飞才行……
打救展鹏飞之念一生,这位天遁门的仅有人物立刻改变了他的作风。从前他在任何局面之下,一直以自身的安危得失放在第一位,但现在看淡了许多,因而脑子也特别灵活。
好比一个赌徒如果对输赢的后果看得太重的话,根本就没有倾囊一搏的勇气了。
他仍然装出阿谀诌笑的神色,道:“陈大爷,我还知道展鹏飞很多的事情……”
陈老实冷冷道:“你说来听听看,例如一些什么?”声调中流露出并不相信之意。
孙小二忽然收起诌媚的神色,淡淡道:“假如陈大爷不相信,那就算了。等你们拿下展鹏飞之后,瞧瞧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出要紧的消息。”
他一旦不把自己的安危得失看得太重,登时像脱出桎桔,得心应手地使出纵横捭阖的手段。
若在往时,为了生怕人家翻脸加害,断断不会使用这等手段的。
陈老实微微一楞,心中相信了八九成,因为他见识过无数像孙小二这种人物,深知他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万不敢如此托大。
“好吧,”陈老实以让步的口吻说:“你把他的重要秘密说出,我就放人。”
鼠精孙小二微微冷笑,道:“陈大爷,你先放人,我才说话,包你得到大大的好处。”
“放屁,有什么好处?展鹏飞左右不过是个初出道的人物,有什么了不起?”
他话说得凶,其实已深深相信孙小二若肯透露秘密,必对自己大有好处无疑。
孙小二道:“假如陈大爷把那面蛛丝网取到手中,岂不是一件大功劳么?”
陈老实睁大眼睛,问道:“哦?这件物事敢是在展鹏飞身上?”
孙小二道:“陈大爷抓住我,我什么事都记不起来……”
陈老实放了手,让他恢复自由,问道:“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他丝毫不把这个微贱的鼠精孙小二放在眼内,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太窝囊废了。
孙小二嘻嘻笑道:“记起来啦,陈大爷,咱们先别浪费时问,您老人家赶紧用全力;先把展鹏飞擒下,我再把细节一一报告,快……”
九头鸟陈老实那么奸狡之人,一时也测不透对方竟然是指东西在展鹏飞身上?抑是在年轻高手身上可以找到线索。
他转眼一瞥,心头微凛,原来这时那展鹏飞和黑海蛇娘的战况,已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啊,这小子武功高强得紧。”陈老实想:“我不必在乎蛇娘那恶婆子的生死,但是万一蛇娘落败,我独力也拿不住展鹏飞……”
他此念一生,立刻撮唇发出一种怪异的哨声。
眨眼间两丛灌木一阵颤摇,迅即化为两道绿色人影,向展鹏飞那边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