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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配!”妇人脸上猝然间罩下了一层寒雾,那只欺霜似雪的纤纤玉手,忽然握在了腰胯间的新月短剑上,一股凌人的剑气,顿时透鞘逼出。
鹰千里立刻感觉到,那袭人剑气的阴森寒冷,他不得不心里折服,足下蹒跚着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个突然的感受使他忽然忆及在四郎城夜袭驼叟郭白云时,当时郭白云虽在重伤之中,兀自余勇可贾,当时手持着一口如意软刀,那口刀上所透出的凌人刀气,正和此刻对方发出的剑气极为仿佛。
鹰千里刹那间象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猝然大变,“你……”他极其惊异的打量着对面妇人道:“你,莫非是成……”
妇人一挑秀眉,冷声叱道:“够了,知道就好!”
“只是……你不是已经死……了?”
妇人冷哼一声道:“那只是传说而已。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鹰千里顿时变得极为拘谨,他神色至为张惶的抱拳道:“是。鹰某有眼无珠,请恕方才唐突之罪,至于敝上与郭先生这件事……”
妇人道:“不要再说了!”
“是。”想到了对方妇人昔日在江湖上的般般往事,鹰千里不禁有些毛发耸然,他不得不为自己眼前是否还能逃得活命而担忧。
在一张椅子上,妇人缓缓坐好,鹰千里偷偷打量着她的脸,所幸还看不出有那种要杀人的样子,不觉略略放心。
“郭白云与铁海棠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多管。他二人定约在前,践约在后,生死两愿,外人不便插手,所以,你大可放心!”鹰千里脸色大为缓和,抱拳道:“夫人明鉴,确是不失明智。”
“明智?”美妇人脸上现出了一片冷笑:“你可不要误会,你们宇内十二令虽然如今在江湖上势力强大,铁海棠自恃武技高强,目空四海,哼!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别人怕他,我可是不在乎他!”
鹰千里怔了一下,抱拳道:“是。”
妇人又道:“你告诉他说,事情到此,就该适可而止,不要逼人过甚。”
鹰千里苦笑道:“尊驾指的是……”
“当然是说郭白云身后之事!”
鹰千里怔了一下,抬眉道:“老朽自当据实转告敝上,只是尊驾应该知道敝上的脾气,事情今后的演变……可就不知道了!”
妇人冷笑了一声:“那他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就第一个不与他干休,你去吧!”
鹰千里脸上现出了一种暴戾气色,只是盱衡当前,却是无可奈何。
当时他狞笑了一声,再次抱拳道:“老朽承尊驾手下留情,得留全身而退,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美妇人冷笑道:“你最好还是忘记的好,请吧!”
鹰千里连连的答应着:“是,是。”脸上不忿之色益加显著,只是这口气当然不能发作,定了定神,转身退出。临出之前,他步向丁、丘二弟子尸前,注视片刻之后,伸手把两具尸身分别抓起来,他虽然身负内伤,可是抓提这两具尸首,并不觉丝毫吃力。带着无限懊恼和说不出的内心忿恨,鹰千里纵身掠窗而出,和来时那般的趾高气扬,恰成为一个强烈的最佳对照。
房瓦微响,他已越上了对檐,夜月之下,但只见此老矮小的身影挟持着两具尸身,有如星丸跳掷般倏起倏落一径的落荒而逝。
目睹着方才一切,寇英杰由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片寒意,虽然说鹰千里等三人死的死,逃的逃,可是留下来的这个妇人,无宁说更是难以招惹。
是友是敌,尚还不知,睽诸这妇人的那身武功,玄妙莫测,果真要是心存叵测,可就较诸鹰千里者流更具有十分的威胁了。
寇英杰心里这么想着,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一双眼睛怀有警惕的注视着妇人。
美妇人在目送鹰千里离开之后,那双深邃的瞳子略一转动,才注视向寇英杰,四只眼睛互相盯视着,在妇人精锐的目神里,寇英杰发觉到并不友善。
妇人道:“你就是大闹赛马场的那个姓寇的?”
寇英杰想说话,开口无声,想点头却又力不从心。
美妇人缓缓点了一下头道:“我倒是忘了,你的穴道还不曾解开。”说罢,手腕轻抬,象是要为他解开穴道的样子,可是却临时中止。微微冷笑了一下,她又道:“你还是老实点好,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恶意就是。”说完她转面向窗,一双素手作势向后一抓,两扇窗户自行关上。
寇英杰心里不禁兴起一番狐疑,实在有点猜不透她意欲何为。
就在他惊虑莫释的当儿,那妇人已轻轻移动莲步,缓缓进向当前的棺柩停处,寇英杰顿时大为紧张。
妇人在目注灵棺的一刹那,全身直立不动,那张原本就够冷的脸看上去更冷了,一双秀眉倏地向两下分开来,整个面颊上瞬息之间,笼罩起一片凄惨。
她向前走近了几步,一双白手象是由于内心骤然间所兴起的感伤而有所失措,沉重的按在棺盖上。
寇英杰由于不便转动,只能死死的用眼睛盯着她,他的心也同这妇人一般的激动,难以想象出她下一步的动作将是如何。
妇人象是在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悲痛,忽然她双手抬起,沉重的向着棺盖两角上用力拍下去。
寇英杰看到这里,怒火攻心,几乎急昏了过去,只是却无济于事。
随着妇人落下的双掌,只听得咔巴一声大响,厚逾尺的黑漆棺盖,竟然扬起了一端,连带着三根尺半长钉也跳槽而出,叮的一声坠落在地。
寇英杰内心无比激动,却苦于不得出声,整个身躯禁不住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眉心眼角冷汗涔涔。
婆娑的灯光里,那个美妇人已把整个的棺盖掀了下来,她随手抓起一根灵前白烛,霍地扑向棺前,借着手上跳动的烛光,向棺中死者仔细打量着。
经过一番刻意的修饰,死者郭白云那张脸看上去栩栩如生,只是一任如何的装扮,却也难以掩饰郭老人脸上那片凄苦的死灰颜色,他仍然穿着那袭往日最爱穿的杏黄色的袍子,腰间仍然系着那根同色的丝绦,那一绺山羊胡子一如生前那般潇洒的飘在胸前。
曾经是举世敬仰的一代大侠,曾经代表武林正义的一面,是一堵屹立高拔,抵抗邪恶的磐石,也曾有过年少时醉舞狂歌的风流,也曾是当时女孩子心目中追逐敬慕的对象。
曾经喜过他,爱过他,嗔过他,怨过他……多的是那段骑马双双湖边追逐为戏的日子,如今在目睹着这个人,这张所熟悉的面影时,一股脑的都由记忆深处涌现了出来。
“我的……人……我的良人!”心里呐喊着,点点珠泪,忍不住夺眶迸出,一颗颗晶莹透剔,珍珠似的都落在了死者身上。伸出了白皙纤瘦的手,她轻轻的摸向郭老人黄蜡般的脸上,颤抖的手指,冷晶的指甲,摇碎了的凄离烛光,勾画出此一刻令人断肠的凄迷!
美妇人深深的垂下了头来,她真的伤心了。多年以来,冰封了她的心,也曾麻木了她的感情,眼泪只是记忆中的名词,久久不曾流过了,原以为此心如铁,不染纤尘,不会再坠落到儿女之私,多年来用坚忍的意志和刻骨的恨恶,就深深划下了一道鸿沟,却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在此时,目睹着这个自己曾经发过重誓,今生今世永不理睬的人,竟然崩溃了!
死者已矣!快乐既已不存在,仇恨也将随之而去。看着他的脸,想到二十年所受的委屈,她忽然兴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真恨不能用力的把他抓起来摇醒他,倒要问问他,评一评二十年前的是非曲直。
再一次涌出的热泪,迷失了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她那只紧握着白烛的手背上,已聚满了蜡泪,她竟然会失去了知觉。
此刻陡然的警觉,才使她感觉到火炙的疼痛。
返过身来,插好了烛。她最后凭棺凝视着郭老人的遗容,悲痛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了,代之而起的却是牵肠挂肚了经年的怨恨。
冷笑了一声,她以很快的速度在死者身上来回的摸索了一遍,特别注意了一下郭老人的枕下。什么东西也不曾找到。忽然她回过身子来,冷锐的目光,象两把利刃般的向着寇英杰逼视过来。
寇英杰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预料着可怕而不幸的事情将要降临在他身上了。
果然,就在他心念方惊的当儿,妇人已来到了他身前站定,象是一阵风似的轻飘。
四只眼睛相对之下,寇英杰只觉得那妇人异常的冷酷。
“你听着!”她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答我,否则,我马上就杀了你!”她说话时语气平和,但是神态庄重,叫人感觉出她说的是实话,绝非是虚言恫吓。
寇英杰说不上什么感觉,竟然对这个妇人改了观念,他下意识猜想出这个妇人与郭先师之间,必然曾经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往,目睹着先前她黯然神伤,凄楚泪下的一瞬,他内心已不禁滋生出一掬同情。
只是这个妇人显然不是轻易就接受别人同情的那种人,她的目神里永远含蓄着那种强度的自我和排斥外来的一切的那种神采。
给人的感觉是若即若离,即使你内心有很深切想亲近她的意图,却碍于她身侧的那层冷酷冰封而有所畏惧。
当然寇英杰对于她的畏惧更不止此,只是他嘴不能言,一切的疑惑,惊恐,只能借着那双眼睛传达过去。
妇人点头道:“我几乎忘了,你的穴道还没有解开。”说时双手同出,拍按在寇英杰两肩侧,往上一提,使他平坐起来。
“你听着,”她注视着他道:“我现在把你的穴道解开,但是你可不能胡乱说话,问什么你才能答什么,知道不知道?”
寇英杰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美妇人略一注视他的眼睛,道:“你为那个鹰九五行镇穴手点了中枢大脉,再有半个时辰不解开,势将落为残废,幸亏遇见了我,因为当今武林,能够认得这种手法的人只怕还不多!”
说时,她神态蔼然,仿佛由冷酷世界又回到了温暖人间。
玉手微搓,猝然一扬,已按在了寇英杰右肋桑元穴上,寇英杰只觉得身上一麻,遂见对方已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