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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彩绫道:“那匹马你看清楚了没有?真象你说的那么好?”
周江叹息着道:“不瞒大小姐你说,我活了这么大,象这么好的马,还是第一次见过,也许小姐你听说过,这匹马,也就是张家口马市上悬银万两的那匹宝马——黑水仙!”
郭彩绫顿时一怔,黑水仙这个名字她可是听过,往昔爹爹每一次收取矿金回来的时候,总会提起这匹马,她当然不会陌生。
爹爹曾经不止一次的答应过自己,一定要把这匹马想法子买到手里送给她。现在她猝然听见了这匹马的消息,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靥。
“真的是这匹吗?你没认错?”
“那还错得了?是马主人亲口说的!”
彩绫冷笑道:“那就多给他钱。你去跟马主人说,人家出一万,我出一万二,再不卖就出它两万,反正这匹马我是要定了!”
周江重重的叹口气,摇着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那小子就是一句话——不卖!”
“他是干什么的?”
周江苦笑道:“是个送丧的孝子,还带着一口棺材,看样子象没什么钱,他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彩绫“哼”了一声道:“你跟他说了我要买没有?”
周江叹道:“他哪容得我说呀,我说什么,他根本听都不听。”
彩绫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道:“这人姓什么来着?”
“姓寇。”周江道:“他就住在长兴客栈里。”
彩绫扭过脸看着毛七道:“把我的马牵出来,跟我出去一趟。”毛七答应了一声,匆匆到马厩里去套马。
周江一怔道:“怎么,小姐、你……”
彩绫一笑道:“你也一块去,这匹马,我是要定了!”说着把剪子往地下一丢,就回房去了。
送走了白塔寺的老和尚,寇英杰的一个心才算安定了下来。老和尚不知道在尸身上擦了一种什么药汁,说是防腐的,然后用浸过的白布条,上上下下的把尸体包裹起来,又在灵棺前念了一阵子经,烧了些纸,告诉寇英杰说这样一来,尸体可保三月不坏。寇英杰布施了十两纹银,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和尚,才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他打算休息半日,明天一早起程,算计着顶多再有五天的行程,就可到达皋兰。到皋兰后,见着了郭白云的女儿和徒弟,把尸体送到,他的心才算能真正的安定下来,往后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去留,现在也不能预料,只得走一步说一步。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那口黑漆棺材,他的心如冰也似的寒冷,灵前白烛的火焰摇曳着,照着他那张清癯憔悴的脸,一路的雨露风霜,他看上去的确瘦多了。
每当他看见这口棺材,总会令他想到棺中那个慈祥的老人——他永不能忘怀的恩师,他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内心痛疚。然后他总会回忆着老人对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似一根尖锐的钢针刺着他,使他片刻也不得松懈,当真是痛定思痛。然而,痛何为哉?
房外有人在捶着门,盖三儿的声音嚷道:“寇先生开门,开门!”
他没精打彩的站起来开门,只看了一眼,就想把门关上。
周江用力的撑着:“寇爷,你先慢着关门,有人来看你来了!”周江嬉皮笑脸的迈进一条腿来,一面抱拳施礼。
寇英杰怒声道:“我早上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卖,你怎么……”
周江摆着手笑道:“卖不卖是寇爷你的事,不过买主可是亲自来了,在前院候着你,要见见你!”
寇英杰道:“我不想见客。你去跟他说,恁他出多少钱,这匹马我也是不卖!”说完他就又要关门。
周江用身子抵着,嘿嘿一笑道:“寇爷,你用这两句话打发我可以,可是我要用这两句话打发买主儿,可准保挨揍。对不起,还是劳你驾去见她本人说去吧。”
寇英杰真想给他一拳,独自个咬着牙发了一阵子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就跟你见他去!”
小伙计盖三忙代他锁上了门。
周江比着手势道:“请!请!”
寇英杰同着他穿过了后院,过了二道门的四合院,直往前堂步入。
比较起来,前堂房舍宽广整洁,不同于后面院子的矮小杂乱,这里住的客人都是些讲究排场的体面人。寇英杰一踏入这层院子,顿时发觉到院子里挤满了人,大伙就象是赶庙会似的聚在一块儿谈论着什么,人人脸上充满了激动,满脸飞金。由各人那种倾慕,欣喜的表情上判来,俨然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似的,大家伙里三层,外三层,把这片院子围得满满的。
火眼周江分着众人道:“劳驾,劳驾,马主人来了!”这一声“马主人”果然有效,围站的人群,顿时空出了一条道路,所有的目光,俱都改向寇英杰脸上集中过来。
这种举止,大非寻常,寇英杰目睹这般,大是惊讶。可是,这团疑念,在他方一步入人丛,立刻就得到了答案,敢情人们所争看的竟是一匹马——黑水仙。
这匹马想系经过一番特别的洗洁修饰,遍体油光水亮,墨光如缎的黑色壮躯间,衬着它颈项间那圈细细的银毛,当真是别具神威。骏极了!
似乎有人特别的痛爱它、在它身上加覆着一件红缎夹披,这是养马家对于宠骑眷爱的作风。黑水仙似乎不习惯这种场面,不停的就地打着圈圈,忽然发觉寇英杰,长嘶一声,更加不安宁起来。
目睹着这般情景,寇英杰不禁陡地无名火起,倏地转过身来,当胸一把抓住了火眼周江的胸衣:“姓周的,这是怎么回事?”
“啊唷!”周江怪声叫着,连连摇手,颤声叫道:“这……不关我的事,寇爷,你放手……快放手。”原来寇英杰怒火攻心之下,手上力道大增,几乎把周江当胸的一片皮肉抓落下来,是以周江才会这般杀猪样的怪叫起来。
寇英杰冷笑道:“我已再三告诉你不卖,为什么一再寻事欺人?莫非欺我寇某人是个外乡客不成?”言罢,更加火起,陡地把周江举起当空,一下子摔了出去,四周众人俱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一下真要是摔落下来,周江即使不死,也够他在床上躺几个月的。
大概是命不该死,就在众人齐声惊叫的刹那间,正面的这扇空花隔门陡地敞了开来,一条倩影,捷如电闪星驰般的由堂内闪身而出,包括寇英杰在内几乎都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总之,来人那种身法,端的是太也离奇巧快,称得上“翩落惊鸿”,飞身,落地,接人,虽是三个不同的动作,在她施展起来,却几乎象是一个动作。就在火眼周江整个身子眼看着就要摔落地面,距离不过数寸的当儿,倏地为这个人探手接住。
火眼周江早已吓出了一阵冷汗,再看面前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儿。四下各人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爆雷般的叫了一声好儿。
来人——好标致的一个大姑娘!玉般的肌肤,花样的年华。四下里各人,包括场子里正在忿怒头上的寇英杰在内,俱都为眼前这人的奇色绝姿所倾倒,只觉得眼睛为之一亮。
面前佳人,玉手叉腰,杏眼斜睨,满脸娇嗔的打量着寇英杰,看上去大是不欲干休的模样。
长长的一头秀发,披散着,墨般的黑,云般的柔,在头顶上多加了一道串有明珠的发箍,更增奇丽,是以那露出的半面香腮,衬在粉酥如玉的颈项里,就显出一种妩媚,涵蓄着万缕柔情,明眸、皓齿、粉颊、香肩、细腰,丰臀……简直无处不美,无处不俏,端的是上天刻意加工,造就出来的美人胚子!
她只是那样斜睨着,眉梢儿吊起的眼角,更似有风情万种,却又流露着冷焰寒光,果真你要把她当成了一个取媚于人的淫娃荡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美是美到了极点,冷也冷到了家。
紧随着适才众人的一声爆喝叫好之后,全场倏地变为鸦雀无声。人人睁大了眼睛,张圆了嘴,所有的注意力,由于这个少女的忽然出现,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为之凝结了。
这塞外边城,竟然孕育有如此玉树奇葩,却是大大出乎寇英杰的意料之外。然而,他绝非好色之人,在甫一惊震之后,立刻也就趋于正常,忙自把眼睛转向一旁。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出了玉观音三个字,一时众声雷鸣,纷纷欢呼了起来。
来人——那个绮年玉貌的少女,脸上微微显出了几分不自在,却把那双澄波眸子转向惊立一隅的客栈主人,微微点了点头。客栈主人刘掌柜的赶忙哈着腰跑过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玉观音小声的说了几句,刘掌柜的立刻四下抱拳道:“各位客官请转回自己客房,玉小姐有点小事要和这位寇先生取个商量,各位请回,请回,对不起,对不起!”
火眼周江与毛七也冲四下作揖,四周的人才不大情愿的散开了。大家既然知道面前这个绝色佳人是玉观音,自然也就联想到这位小姐的种种不近人情的作风,一个惹火了她可是不得了,虽说一双眼睛硬是舍不得,那双脚却又禁不住不得不移动,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转瞬间走个一空。
院子里只剩下五个人——寇英杰、周江、毛七、刘掌柜的,以及玉观音本人。
寇英杰不大自然的又把眼睛移向面前的玉观音。这一眼不仅仅是为了好奇,却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触。他忽然发觉到对方那张脸好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一经注目之后,却又似完全陌生。也就因为这一眼的缘故,使得面前这位骄宠任性的玉观音粉颊上罩起了一片薄怒。
她那张几乎已经平消下怒火的脸上,忽然再次的升起了一片红潮,陡地扬起右手,一掌劈了过来。
寇英杰自从此女甫一现身的当儿,早已意识到对方的蛮不讲理,也就防着了她会有此一手。是以就在她方欲抬腕的一刹那,立即迅速的向一边闪身避开,耳边上只听得一股疾风掠过,似乎锐猛之极。
玉观音一击不中,那只递出一半的纤纤玉手倏地向后一收,发出的掌力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
一收,一发,显然高明之至。
寇英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