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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生我的气了?好啦!……人家这不是来了嘛!”一面说,玉手轻推,娇躯投怀,只是在对方身上腻着:“人家不知道是大相公你嘛,要知道是你,我飞也飞过来了……”
嘤然一笑,便自腻在他身上。
锦衣青年伸手一推道:“去!”甜甜身子一跄,差一点坐了个屁股蹲儿。
“哟……大相公,你这是怎么啦?”眼睛一红,甜甜那副样子,像是要哭了起来。
“我只问你!”锦衣青年说:“这会子你都上哪去了?让我好等!”
“我的爷!”甜甜怪委屈的样子:“还能上哪去呀?左不过是命苦哟!陪着人家有钱的大爷消遣,叫咱们往东咱们往东,叫咱们往西……”
“不要再说了!”青年手拍桌案怒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叫你甭再接客人了,你怎么……”
甜甜呆了一呆,不免向着面前青年一再地打量不已,这件事可是透着有些稀罕……
“我的爷……你说这种话?”突然她趴在桌子上,呜呜有声地哭了起来。
“那还不是命苦……不接客怎么办?”一边哭,甜甜抬起了脸,热泪涟涟地直向锦衣青年望着:“我这个贱身子,除了爷以外,谁怜惜?谁疼?……大相公你多可怜咱们,就别再怪罪了好……”
小模样原就娇憨动人,这一伤心,宛若梨花带雨,谁还再忍心苛责?便是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心,更何况郎本多情?!
看看气不起来,锦衣青年这才叹息一声:“别再哭了,算我错了,好吧!”
经此一言,甜甜便为之破涕为笑,红着两只眼施施然又自偎了过来。
“相公爷,都这么晚了,不在庙里歇着,怎么会想着来了这里?……”
“你不乐意?”
“我乐意!”甜甜学乖了,嘴更甜:“我打心眼儿里就乐意!”
一只手攀在青年肩上,恁地有情样子,她说:“打前儿个和大相公分手以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颗心里头,就只有大相公你一个人的影子,成天价扑通扑通!干啥都提不起个劲儿,相公爷,你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嗯——”
未后那一声娇哼,语音含糊,却把一半香腮,贴近到对方脖子里,樱唇半开,既麻又痒地咬着了青年的耳朵珠子……
烛影摇红,更漏已深。今宵苦短,应是安歇时候……
手挽玉人,吹气如兰。
这一霎,魂儿飘飘!锦衣青年方自欠起身来,待将吹熄了床前的灯,却是扫兴。
外面有人叩门。
“笃!笃!笃!”一连三声。
紧接着传过来那具随行黑瘦汉子的声音:“先生开门!有要事禀报!”
锦衣青年愣了一愣:“是李长庭?”
“是……”黑瘦汉子十分急促的声音道:“先生再耽搁一会,迟了来不及了!”
话已至此,青年只得下了床,所幸衣带未解,不然要大费周章。
门开了。
黑瘦汉子李长庭却不敢贸然进入,向后面退了一步。
青年不悦道:“什么事这么急,明天说不行么?”
李长庭又往后退了一步:“迟了便坏事了……先生!”
他声音放小了,就近青年身边道:“衙门里来人察客,不一会就到这里啦——”
锦衣青年陡然为之一惊。
“这……又是怎么回事?”
“准是那个姓罗的捣的鬼!”李长庭说:“这里的鸨儿正在前面应付,看看招架不住,叶先生要我赶紧护驾,通知先生,这就离开!”
锦衣青年悠悠地出了口气儿,却也无可奈何,冷笑道:“怎么走?”
“叶先生已由前面先走了,我侍候先生由高里来去!”
“好吧……”青年不悦道:“先候着!”
“遵命!”
弯身一欠,李长庭退向暗处站定。
锦衣青年怅怅关上了门,反身回来。
甜甜约摸着也猜知出了什么事情,仰着脸,迷惘的样子:“什么……爷?”
“有事,得走了!”
“走……现在就走?”
“嗯!”锦衣青年一面整理着身上衣裳,看着面前的甜甜,心里可真教舍不得。
“大相公……您别走……”
甜甜老大的不依,一扑而上,紧紧抱着了他的身子。
“我不愿您走……就是不让您走……”
“傻丫头!往后我还会常来,快起来!”
甜甜仰起脸,嘟着嘴:“真的,您可别哄我!”
锦衣青年摩娑着她雪白细嫩的肌肤:“我几曾又骗了你?甜甜,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娘家姓田,小名叫……”抬头一笑,害羞地说:“不好听,就别说了……”
说到这里,外面又在敲门,李长庭的声音道:“爷,得走了!”
“知道了!”
锦衣青年由身上摸出了个翠玉雕饰一——只玉老虎。
“这个你拿着……过两天想着来庙里……我得走了。”
甜甜接过玉老虎,瞧了一眼,笑逐颜开地握在手心里,扑上去一抱,便自腻在了对方怀里。
“干嘛老送我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喜欢?”
“谁说不喜欢?您瞧……”背过身子,把贴胸的一个玉坠掏出来:“这不是大相公送的吗?人家一戴上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锦衣青年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已传过来嘈杂的人声,这才为之吃了一惊,叹息一声:“我走了——”
甜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乍闻人声,吓了一跳。这当口锦衣青年,已拉门步出。
李长庭就在门口候着,一口长剑已执在手里,正自焦急,见着青年出来,才自松了口气——
“快着点,爷,背着您吧!”
锦衣青年还在迟疑,灯光闪烁,一行人已现身当前月亮洞门。
果然是衙门口的来人。
一共是六人,挂着腰刀,拿着锁链,气势汹汹,一副要拿人犯的样子,鸨儿瘦娘赔着笑脸跟在身边,老远看见,吆喝道:“相公爷,衙门口查房来啦——”
话声未了,为首的矮子捕快,已扑身而前,大声喝叱道:“站着,不许动!”
几名捕快,更是不容分说,“刷!”地扑了上来,几把腰刀,团团把二人围在了中间。
李长庭闪前一步,挡在锦衣青年身前,冷冷笑道:“你们想干什么?”
矮子捕快手上拿锁链,哗啦啦在手上甩着,打着一口广西乡音,厉声道:“我们是干什么的?问得好!”说时一双细长的三角眼,频频在二人身上转动不已。
“不错,就是你们两个!”
冷笑一声,他接着道:“老实告诉你们吧,查房是假,有人把你们给告了,没什么好说的,跟我们到衙门去一趟!”一甩脖子:“给我拿!”
其中一人抖手飞出了一道锁链,直向锦衣青年脖子上套落下来。
却是李长庭眼明手快,左手一探,哗啦一声,抓着了飞来的链子,叫了声:“撒手!”霍地往回里一带。
来人捕快,那等蹩脚身手,如何当得他的神力一带?身子一个打跄,直向前面倒了下来。
却为李长庭飞起一脚,踢中前胸,“砰!”一声,直挺挺地仰面摔倒,登时不再动弹。
众人乍见,俱都惊叫起来。
“反了!”矮子捕快大吼道:“你们敢杀官拒捕?!”
话声未已,却为李长庭反手一掌,击中在脖颈之上,这一掌力道不轻,矮子捕快嘴里“吭!”了一声,便自倒了下来。
群声大哗里,李长庭已护侍着锦衣青年闪身长廊。
剩下的几个捕快,眼看着对方黑瘦汉子如此厉害,不过是照面的当儿,已收拾了两个同伴,哪里还再敢妄动,一时间俱都呆若木鸡,就连鸨儿瘦娘也吓傻了。
一行人只是伫立原处,呆呆向这边看着。眼看着那个黑瘦汉子护侍着锦衣青年,消失于暗夜之中,俄顷间,拔起来一个黑影子,宛若深宵巨雁,已自上了墙头,接着闪了几闪,便自消逝不见。
禅房里点着盏高脚油脂松灯——灯焰由仰头作势的仙鹤嘴里吐出来,光彩熠熠,摇动起一室的迷离,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这味儿据说有清心爽智之效。
阿难和尚脱光了上身,骑在条凳上,少苍老方丈正在为他背上推拿按摩,力量不小,阿难和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
推着推着,和尚“哇!”的一声,呛出了一口瘀血。
“好了!”
老方丈后退一步,坐下来,脸有喜色地道:“这口血总算出来了,出来就好了!”
阿难和尚大声喘着气,用块布巾一面擦着,一面道:“只当是口浊血而已,谁知道这么厉害,要不是方丈师父手法高明,弟子真还浑然无知,阿弥陀佛——”
老方丈也跟着颂了一声佛号,冷冷说道:“伤你的这个人手劲儿不弱,多半练过磨磐功夫,这是属于北派少林的功夫……难道此人早年出身少林?”
阿难和尚摇摇头道:“这可不像,老师父也见过,就是那天那个姓宫的!”
少苍老和尚点头说:“我知道,见过他……”
说时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了一趟,站住了脚说:“阿难,依你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那个姓诸葛的青年,又是什么人?”
阿难已穿上了僧衣,谛听之下,拧着眉毛,十分费解地道:“不知道,真的弄不清楚,老师父不是说,他们是安南来的珠宝客人么?”
少苍老和尚点了一下头:“实在是很难说……我原来以为那个姓诸葛的是来自京师的宦门子弟,可是看看又不像……说是贩卖珠宝的客商……味道总似不像……那青年后生好大的气派,那样子简直像是个皇帝……”
未后的这句话,倒似把他自己给提醒了,愣了愣,十分震惊地道:“难道他真是?……阿弥陀佛——这可就难以令人置信了……”
“老师父你是说……”
“不……不……”老方丈呐呐说道:“还没有准儿……”
阿难和尚道:“这阵子安南闹事,听说杀了很多汉人,听说朝廷派了征夷将军朱能到了龙州,这几天龙州城内外,到处都是军人,说是来了好几十万,看来这地方要打仗,不得安宁了。”
*注:据明史载,永乐初年,安南(今日越南)叛臣胡一元父子,杀害了明朝册封的安南国王陈天平,自立为帝,永乐大怒,遣成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