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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频频扬动手里的鱼,笑得嘴都闭不合拢。
钱起“唷!”了一声,忙赶过去,一面接过鱼来,掂了掂,总有五六斤重。
“你是怎么捉的?连鱼竿也没有啊!”
“那还用得着鱼竿?衣服一兜就行了!回头我再教你!”
说时涉水而上,把用来捉鱼的上衣,洗洗干净,抖开来摊在草地上。
朱允炆竟自也动了童心,走过来瞧着钱起手上的鱼,笑向宫天保道:“在哪里捉的?回头我也去摸他几条!”
宫天保只是干笑道:“哪里敢劳动先生金驾?再说水也太凉……”
钱起道:“对了,先生万万不可,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着玩儿的……先生要是闷得慌,看看岳姑娘有没有针线,回头给您做个鱼竿玩玩倒是不要紧……”
朱允炆却不理他,只在浅水附近的石缝里寻觅,被他找着了几只螃蟹,一时哇哇大叫起来。
钱、宫二人原是担心,怕他过于忧伤闷坏了,想不到这位皇帝童心未泯,说乐就乐,倒是多操了这一份心。
难得见他这么开心,宫钱二人仍得打起了精神,陪着他玩儿。
钱起便也脱了鞋,卷起了一双裤脚,陪着他抓蟹摸虾——把抓到的螃蟹用长条的树枝串着,只乐得朱允炆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一忽儿,他心血来潮,觉着不过瘾,自己也脱了鞋袜,挽高了裤脚,要踩着水玩,宫、钱二人扭不过他,只得顺着他的性子。
却是溪水太凉,水底石头有棱有角,要是扎着了他的脚,那还了得?
好说歹说都劝不住,钱起只好施出了苦肉计,干脆脱光了上衣,趴在水里当马,要朱允炆骑在他身上涉水过溪。
这个骑水马的主意,果然新鲜,朱允炆乐得一试,当下连声赞好。
为讨主子的欢心,两个人真是施出了浑身解数,当下宫天保在前,权作开道,钱起做马在后,便自玩耍起来。
朱允炆骑在钱起身上,扬着手里的树枝,作势向群山一指,“尔等山水听令,朕乃大明天子朱允炆在此,逆王朱棣犯上逼宫,迫我太甚,如今沦为如此凄惨之观景,山神有知,如能保我此行平安西去,复我江山社稷,朕当册封此山为万山之山,广建庙宇,保尔香火万世不辍!”
朱允炆顿一顿,转目眼下二人,嘿嘿笑道:“尔等此番护驾有功,功不磨损,朕封你们为护国大将军,山神有知,定不食言!”
说罢,仰天长啸,倒也气吞山河。
“尔等听旨,”直吓得宫、钱二人就溪跪倒,连连叩首不已。
朱允炆哈哈大笑,手舞长枝,击打着水面,激起了片片水花,高呼一声:“水军过河,朕要御驾亲征,活捉逆王朱棣,剖膛取心,看看他那一颗心到底是什么铸成的。”
群山回萦,阵阵有声。
宫天保、钱起高呼一声“遵旨”,退后三呼万岁,却此时耳听侧岸有声,似有人来。抬头望时,三人都大吃一惊,却见河岸之上不知何时,竟然立着一人一驴,神态悠闲。
却是听了朱允炆的话朗声笑道:“娃娃好大的口气,你们三人从何而来?竟在此逍遥,天气已经不早,莫不是在此过夜不成?”
边说边笑着走向前来。
原来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矮小老人,由于身材至为短小,因此在驴背上盘膝而坐。
小毛驴全身皆黑,蹄白如雪,肚囊间悬着两只银铃,走动起来,其声叮当,甚是好听。
矮小老人虽身材矮小,却留有过长的胡子,一部白髯飘洒胸前,衬着皤皤白发,乍然现身,如同得道仙人一般。
宫天保“哗!”的一声,自水中跃起,顾不得赤身露体,横身而前,大声叱道:“哪里来的老头儿,胡言乱语,找打不成?”
矮老头儿愣了一愣,手揽银髯呵呵笑道:“果然有几分护国将军的架式!”
边说拱手一揖:“左大将军请了!”
“你这个老……”
心里一急,顺手抄起了一截树枝,宫天保大声叱道:“去去去……别来这里讨厌!”
矮老头儿只是赫赫低笑,一只手盘弄着长须,并无退后之意。甚至于连他座下的小毛驴都不曾受惊,四只蹄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的,动也不动一下。
水面里的两个人,也都张惶上了岸边。
钱起一面穿衣,一面向宫天保道:“看住他,不能叫他走了!”
也难怪钱起有此一说,这里山居隐秘,万万不能泄漏,一旦为敌方所知,那还得了?
宫天保因见对方是个老人,一时心存恻隐,只打算把他吓唬走了就算完事,却是没有想到,对方小老头儿不吃这一套,竟然镇定如常,丝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钱起再这么出声一招呼,才令他忽然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心里由不住为之一惊,陡然伸出左手,向着小毛驴嚼环抓去。
老头儿嘴里“唷!”了一声,向后面带了一下缰索,不过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收,宫天保的这一抓,竟自落空,抬头再看,一人一驴,仍在眼前,寸步未缩。
“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老头儿笑靥不失,一只手仍自盘弄着长须。
宫天保心里一惊,忽地觉出了不是好相与,手上的棍子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直向着驴背上的小老头儿胸上点去。
小老头“赫!”了一声,盘坐的身子,霍地向后一翻,那样子正像是为对方棍势所中,却是在宫天保抽回来的一霎,不倒翁样地又自坐了起来。
小毛驴四蹄一跳,才自向旁跃开。
这么一来,即使连一边的朱允炆也看出来,来人这个矮小的老头儿,显然是大不寻常。
“老小子,你这是给我装蒜!我打死你!”
嘴里怒声吼着,宫天保拧身作势,“嗖!”地闪到了人身前。
有了前番经验,宫天保掌中木棍改直而横,“呼!”的一股疾风,直向对方横腰力扫过来。
小老头叫了声:“好家伙!”矮小的身子,猴子也似地跳了起来。却是起势不高。
耳听着“呼!”的一声,宫天保那么猛劲的棍势,再一次打了个空。
眼看着小老头猴子样的身子,一起而落,仍然落在了鞍上。
随着他的身子一转,蓦地头下脚上,竟自在驴背上竖起了蜻蜓。
宫天保惊心之下,再也不心存忌讳,怒叱一声,呼呼呼一连向对方挥出了数棍,取势上下全身,其势之快,有如狂风骤雨。
却是这个倒立在驴背上的矮小老人,身法至为巧妙。
只见他时而缩足,蜷腿,或是猴子样的一个翻身,动作之巧妙轻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宫天保那么凌厉的一轮快杖,竟然全数落空。
即在他收回杖势的同时,驴背上的矮小老人亦为之同时坐好,和先前一模一样地盘膝其上。
宫天保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极其骇异地向对方打量着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老头儿若无其事地应着,一只手仍自盘弄着下巴上的胡子,直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宫天保这个人看在眼里。
一旁观看的朱允炆与钱起,都不禁吃了一惊。
钱起早已穿好衣服,一双判官笔,就在手上,嘴里怒叱道:“老小子你少装疯卖傻,今天不交代清楚,休想离开。”
驴背上老人嘻嘻一笑,拱手道:“这位便是护国右大将军了,请了、请了!”
显然朱允炆方才信口之言,全已被他听见。果真如此,朱允炆自承为帝之一节,已是不打自招,自为对方所深悉……老头儿果真心怀叵测,消息一经外传,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一经着念,钱起、宫天保二人俱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内心略略打定主意,决计不容对方老头儿逃出活命。
钱起笔交左手,早已心存异动,一声喝叱道:“打!”
右手扬处,“嗖嗖”两声,打出了一双铁弹。一奔上额,一奔前心,直向着驴背上矮小老人电闪而至。
小老头喝了声:“不好!”
只见他矮小的身子,忽地一摇,一个咕噜,直向着驴背上翻了下来,却是不曾跌倒尘埃,而是翻向驴腹下面,这边下去,那边上来,弹指间又自回到了驴背上。
不用说,钱起的一双铁弹,又自落了个空。
说时迟,那时快。
即在此同时之间,钱起飞快的身子,陡地拔身而起,起落之间,已到了小老人身边,掌中双笔,施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着矮小老人当头力击直下。
这一下看似疾猛,其实又自落空。
双笔之下,眼看着驴背上的矮小老人,双手向空一举,箭矢也似的射空而起——
钱起霍地收住了势子,一个转身,闪出去五尺以外,惊惶中抬头打量。对方那个矮小老人,竟然高踞在上,站立在一座高出的山崖之巅。
山风呼呼,吹动着他一身肥大衣衫,皓发银髯,随风而展,那样子简直与画上仙人一般无二。
“呵呵……”矮小老人居高而笑,打着一口浓重的云贵口音:“二位将军还要纠缠不已,非要见上一个真章才肯罢休?”
话声方顿,宫天保已自侧面陡地扬手打出了一掌石子,以百步飞蝗石的出手,直向崖上的矮小老人身上打来。
依然不能得手,耳听着一阵唏哩哗啦声响,即在矮小老人大袖挥展里,全数收入袖底。
宫天保喝了一声:“老小子!”待将纵身而上。
“慢着!”朱允炆忽然闪身而出。
钱、宫二人生怕有所失闪,一时顾不得再行出手,慌不迭闪身而前,紧紧护侍在朱允炆身边左右。
“你们不可无礼!”
嘴里说着,朱允炆翘首崖上,打量着对方那个矮小老人,大声道:“你是什么人?既然来了,何不下来说话?”
话声方顿,空中人影一闪,有似燕子一样的翩跹,对方矮小老人的躯体,自空而坠,极其轻灵的已落身眼前。
钱起一架手上双笔,“当!”的一声,横身当前,叱道:“大胆!”
矮小老头呵呵一笑:“又来了,又来了……”眼望朱允炆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要跟我说话吧?”
朱允炆怔了一怔,退后一步,点头道:“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矮小老人嘻嘻一笑,摇着双手道:“陛下不要多心,小老儿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