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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秦天霸,有急事要禀知老爷子。”
门闩轻响,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拉开,现出一个年约花甲的老人,手举一盏桐油灯。当他看清外面竟来了一大堆人时,似乎一惊,迎门挡住说道:“天霸,你怎么竟带了这么多人……”
天霸急放低声音说道:“老爷子,大事不好,目前情势危急,先救人再说。”
“咦!你不知我一向不管外事,更不问武林的事么?我这把老骨头,在这儿耕几亩地安度余生,有什么大事不好?小捣蛋你少给我找麻烦。”
老头子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菁华急忙上前说道:“神医老前辈……”
老头子漠然一笑,打断她的话道:“这儿没有神医鬼医,找神医,要到六安州去找,那儿有专医病痛的好大夫,小老儿只会种果菜桑麻,别事一概不懂。”
天霸急得直搓手,惶急地说道:“老爷子,别再装做了……”
“胡说!我装什么?以后不许你上我的门。”
“急惊风遇上了你这慢郎中,唉!老爷子,你老人家真不知道风声紧急么?”
“大冷天,隆冬季节,哪一天风声不紧?大惊小怪。”
志中问道:“老爷子,你让我们进去说好么?”
“请进请进,山野村民一向好客,老汉不是孤僻之人,三更半夜,仍欢迎诸位光临蜗居。”
他闪在一旁,让众人进入厅中。
老人身材颀长,相貌清癯,似乎有点冷傲,但看去与常人无异。
玉琦仍被志中抱着,就灯光下打量老头,暗忖道:“人说圣手神医鲁元,已经有上百高龄,怎会如许不现老?性情冷傲,倒是相像。”
老头子看了玉琦一眼,没做声。落座毕,天霸请过安,冷冷地说道:“老爷子,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得到了风声,从湘南白石关昼夜兼程,半个月脚毛也不知掉了多少根,赶来通风报信,已经尽了力,冲上一代的交情,我为了通风报信,几乎埋骨在六安州,如无这几位朋友相救,信也报不成了,好吧!就算小侄多此一举,做了一次大傻瓜,吃力不讨好。打扰老爷子一会儿,小侄便和朋友们告辞。”
“老汉乃是行将入土之人,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所以小侄便不说了。”
玉琦突然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姜叔,请先替我取出暗器。”
厅角有几条长凳,柏永年和菁华火速将四条凳并起,志中将玉琦侧身放下,坐在小凳旁将他扶住。
灯光下,众人看了伤势,全都毛骨悚然,那指大的小金梭,钉在玉琦的左琵琶骨上,深抵胸腔,肌肉绽起,整件外衫全是已凝结的鲜血,左胁下,只见一个小洞,血仍在渗出,左裤脚全被鲜血沾满。
菁华一声惊叫,倒在柏永年怀中,似乎晕厥了。
老头子看了那金光闪闪的小半截金梭,漠然问道:“这是何种暗器?”
梁天雄切齿叫道:“夺魄金梭巴天龙的百瓣金梭。”
“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怪!他怎么不死?”老头子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柏永年大怒,捏了捏姑娘的人中穴,沉声道:“老人家,救与不救,悉从尊便,用这种冷言冷语咒人,大可不必。”
老头子神色依旧,说道:“人真奇怪,就听不进真实的话,宁愿自欺欺人,听些花言巧语自我陶醉,岂不可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施救时辰已过,任何神医皆无能为力。”
“你并未看个真切,怎知已晚?”
“不必用望字,用问字问你就够了。”
“你问我何用?伤的又不是我。”
“百瓣金梭所中之人,片刻即死,如伤势轻,也拖不过半个时辰。你们还是准备的好。”
“准备什么?”
“老汉说的又是实话:后事。”
菁华本已醒来,闻言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眼前金星直冒,尖叫一声,向玉琦扑去。
一旁抢出一个人,一把将她挽住,叫道:“小姐,使不得,别动他。”
梁天雄猛地站起,“嚓”一声撤下长剑,向秦天霸说道:“贤弟,你看到了么?杨公子分明精神旺健,岂是生机已绝的人?鲁前辈分明在存心拖延,致杨公子于死地。贤弟,别怪我,反正老匹夫不听你的,死期指日可待。他既然必须死,宁叫他死在我们手中,不可令他死在无为帮之手。我,要他为杨公子陪葬。”
他挺剑上前,秦天霸忙拉住他说道:“天雄哥,不可!我们不能,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不!我气他对杨公子出言无状,见死不救,情理难容,饶他不得。”
老头子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杀了老汉,又待如何?老汉四十年来隐居荒村,不问外事,岂能为你们破戒?”
梁天雄已迫近至八尺,用剑遥指鲁元的胸膛,厉声道:“你是定然撒手不管的了。”
“你威胁老汉么?”
“是的,你估量着。”
“你这傻瓜!病人就医,生死操于大夫之手,可活人,更可死人,你该懂得此理。即使我受你所迫,勉为其难,想想看,结果如何?”
“救不了他,你也得死。”
“呵呵!难怪曹操会杀华陀,你们学他?”
“事急人心即酷,正是此意。”
“你真愚不可及,凭你们几位,不见得会守得住老夫,绝不是空言恫吓。”
凳上的玉琦接口道:“梁叔,请不必与他为难,我死不了,不打紧。姜叔,拔!不必管我。”
姜志中一头汗,迟迟不敢动手,起暗器必须有万全准备,稍一大意,暗器起出人也死了,他怎能不犹豫?这小梭的性能谁也没摸清,万一……
玉琦含笑叫道:“拔,姜叔。”
老头子再次被玉琦那出奇平静的语音所惑,不经意似的走近。
姜志中一咬牙,取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丸,捏碎撒在创口上,然后伸出抖颤的手,食拇指拈住梭尾,沉声说:“公子,我……”
“运内劲拔,姜叔。”
志中功行指尖,向上缓缓拔出。
老头子突然喝声道:“慢着!不可妄动。”
玉琦问道:“怎么?拔不得?”
“你的肺已伤,内脏亦损,暗器一出,气血立从伤口泄出,污气内侵,不死何待?”
老头子说完,俯下身躯检查伤口和肌理脉息,讶然道:“你的脉……怎么仍然能……掌灯,抬入内房暖屋。”
秦天霸掌起灯,志中抱起玉琦,问道:“老爷子,不要紧么?”
“怎说不要紧?但我想无妨。”
他这两句话仍令人悬心,凭他说话的神态看来,他怎能会成为名医?怪事!
内房是向下掘入的矮屋,不但可以保暖,而且可以藏物。这间地下室占地甚广,可能是作为久居的处所,中分三房一厅,一股药草的气息扑鼻而至,可见老家伙并未将医道搁下。
厅中有一阵紧张的忙碌,圣手神医调药、备针、剔骨、取梭,所有的人皆全神贯注在神医和玉琦身上,忽略了屋外之事。
三条灰影在志中一行人未到之前,已经在村后隐伏许久了,这时便以极为轻灵,出神入化的轻功,逐渐欺近木屋,像三个幽灵。
接近至十余丈,两人左右一分,隐伏在暗影中,一人以甚为缓慢,无丝毫声息的身法,接近了地下室。
地下室屋顶,仅高出地面两尺,上面白雪已经覆实,乍看去,看不出这是一间屋子。两侧平檐口处开了两个通气孔,屋内人多,通气孔的木掩口已经撑起了。
除了两个海碗大的通气孔外,外面的人想进入地下室,那是不可能的。
灰影到了左侧通气孔,趴伏在地向里面偷窥。
厅中,众人围成半弧,靠右壁是病榻,圣手神医正在聚精会神在玉琦的胁下上药,用白布包扎着创口。
志中在掌灯,床头几上,搁着两枚小金梭,在灯光下闪闪生光。
通气孔外的人,慢慢地将一个紫金筒,伸到孔口,对正了病榻。
突然,圣手神医离开了床口,走到几旁,在一个锦盒中,检取了一枚银针,针长有三寸,他说:“以病人的奇特体质来说,本用不着用银针制穴术,阻止败血内流,但为了万全,仍得使用为妙。”
玉琦脸色苍白,但精神仍佳。他双目炯炯,并未失神,一直在用玄通心法行功,气血只有些小儿流动,根本就将伤势不当回事。
他脸向屋顶,身躯侧卧,双目如果张开,便可看到左壁上的通风孔。
圣手神医说完,举针就灯光下验看,玉琦一听他要用银针制穴术,便睁开双目。
他全身的经脉和穴道位置,只有他自己清楚,任何人也无能为力,岂能乱下银针?
通气孔伸进的筒口,这时刚缩隐在一旁,似乎时机未到,还在等候。
玉琦虽在伤重之际,但六识仍较所有的人要高,何况他正面向孔口?一瞥之下,突觉有异,他问道:“姜叔外面有人么?”
姜志中如大梦初醒,说道:“该死!我倒疏忽了。永年弟,快!到外面戒备。”
柏永年应喏一声,拔出腰中双股叉,拉开了木门。
孔外灰影大吃一惊,猛地一伸筒口,三枚青影急射圣手神医鲁元。
玉琦在筒口一现的刹那间,猛地伸手一掌击出,拍向几旁圣手神医的左胯骨,并叱道:“熄灯!”
圣手神医挨了一掌,向侧便倒,哗啦一声,将几撞翻,一盒大小不等的银针,撒了一地。
玉琦这一掌虽在受伤之后,力道仍然奇猛,圣手神医骤不及防,几乎跌出两丈外。
志中何等老练?立将灯扔了,喝道:“追!要活的。”
同一瞬间,外面响起柏永年的怒吼:“兔崽子,走得了么?”
室中菁华往玉琦身上一仆,以身护卫着他。志中和三名同伴,已闪电似掠出门口。
梁天雄正欲跟出,志中叫道:“厅里戒备,梁老弟。”
他们出到外面,柏永年已追出十丈外去了,三条灰影以迅捷绝伦的身法,向山上分途如飞而去。远处,也突现人影。
志中大喝道:“不活即死!”
柏永年距离中间那人只有五丈之遥,双方功力相当,要追上极为不易,所以志中断然下令。
柏永年大喝一声,灰影向右一闪。
这一闪,便略一迟滞,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