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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更漏翻转,这样明显的标志,想来就算郁夫人神智恍惚,也不至于看错。”
相思反而平静下来,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唐岫儿却猛地一推房门,道:“我相信你,就是不知道兰葩相不相信你的鬼话!”
卓王孙喝道:“住手。”
唐岫儿推门的一瞬间只觉一股腐朽的石灰气扑面而来,全身一阵发毛。眼角余所及,兰葩血红的躯干在满天粉尘的空气里显得时近时远。
她也不敢再上前,顺势回过头对卓王孙道:“你敢不敢和我验尸对质?”
卓王孙淡然道:“验尸的事情只怕不该唐小姐过问。”
这时,敖广在一旁笑道:“还忘了告诉二位,不巧的是,这件案子老朽已经通知地方,并飞骑报往京城。大幸的是,赫赫有名的岳大人,就正好在此处办案,想必要马上放下手中的事,赶到船上来,所以尸体和房间应该事先封存,只等岳大人来。”
卓王孙看了敖广一眼,道:“难的敖老板如此费心。”
敖广笑意更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有的事情,也不能不替诸位多费点心。”
卓王孙点头道:“自从捕神铁恨归隐后,岳大人便号称天下第一名捕,据称手下从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有他来接手,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在这里多说无益,不如等岳大人来了,我和诸位也好作个证人。”言罢携起相思的手,转身向走廊外走去。
唐岫儿喝道:“慢!”
卓王孙也不回头,道:“大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唐岫儿怒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尊夫人是本案第一疑凶,岂能说走就走!”走字话音未落,只见她手上青光一闪,数道寒芒直向两人当空罩下。当时夜色已浓,走廊上宛如星光满天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整个空气都无声的震动了一下,待定神看时,所有的光芒已如流星一般归于无形。
卓王孙似乎毫无知觉,右手携着相思往前走着,左手垂下的衣袖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突然他衣袖中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他每走一步,那叮咚的声音就响起一次,唐岫儿的脸色也就更沉下几分。她知道自己刚才一共抛出了二十九枚暗器。
这二十九枚暗器就是唐门十三种绝技之一的仲天二十八宿,其中每一枚都可以制人死命,但只有第二十九枚才是出招者的精神所寄。
那最后的一枚叫做“日轮”,相传有无坚不摧的威力。然而,如果“日轮”施展而不能见血,出招者不久必有血光之灾。所以唐门中只有嫡系长子长女才能学习,并且传授时都立下毒誓,不到性命危急之时不能使用。然而唐岫儿胆大包天,又技痒难禁,在对阵中早就偷偷将前二十八宿用了几次,不过从没有人逼她用出过第二十九枚“日轮”,这个誓言也就渐渐淡忘了。
如今,卓王孙已经抛下了第二十八枚星宿。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卓王孙手上,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上边一点亮光,赫然正是“日轮”。他脚步未停,一扬手,“日轮”便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走廊尽头的屏风飞去。
噗的一声,“日轮”深深没入嵇康的额头。
木质屏风竟然如同被洞穿出血,一种妖红的颜色烟花一般飞溅开来,瞬时从嵇康的前额淌满了整个画面。
那枚“日轮”似乎也染上了妖红的光泽,在屏风四周的夜色里闪烁着微漠的幽光。嵇康抚琴图就在这样的幽光中渐渐湮没消散。
这屏风的真正主人,第二支天祭图终于在众目睽睽下,显影留痕!
那枚日轮仍然牢牢钉在画面正中的头颅之上——然而血影变幻,却已不是嵇康的额头,而是第二界天主亚恭曼罗的额头!
亚恭曼罗生着五对犄角的肩上顶着一颗巨大的牛头,头顶长长的棕毛披拂及地。它的身体出奇的纤瘦,宛如一个常年多病的少女,再加上伏跪的姿势,让人几乎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它只有头颅和一双巨掌。
它血红的手掌宛如一双羽翼,从五对犄角中伸展开来,一手举过头顶,凌空结着手印;一手漆黑的指抓如钩,鲜血淋漓的塞入额前巨大的血洞中,爪心赫然就是那颗“日轮”。
暗红微光若暗若明,那只手掌青筋暴起,仿佛还在不断的向颅脑内抠挖着,似乎要让这个血洞越扩越大,布满全脸。
他的脸上剩下的唯有一张裂开的大嘴,带着痛苦谦卑的笑。
仿佛它所承受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抵赎。
——对万劫不复之罪的抵赎。
它身后烈焰拥裹的曼荼罗仿如欲海翻腾,万千献祭者残缺的头颅就在火焰中攒动、沉浮。万千张嘴唇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他们恐惧、绝望而又虔诚、欣喜的期待着。
期待着湿婆神圣的惩罚。
众人屏气凝神,在这画前心动神驰。
兰葩的尸体在最后一抹晚霞的映照下显出一种诡异的嫣红。
“我额上的宝石和背上的纹身,都是神的恩赐,仅有它能荣耀我的躯壳。只要我的生命还在延续,它就将与我同在。”
“没有人能强迫让我放弃神的恩典,除非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大神亲自收回这一恩赐——那也意味着将同时收回我的罪恶的生命。”
难道真的是湿婆大神亲自从烈焰中走出,用那无所不能的力量打开时间的间隙,在众人忽视的某个瞬间,从容取回了他曾赐给的宝石和纹身?
或者兰葩也如同画中的亚恭曼罗,用身下那只鲜血之手洞穿了自己的头颅,再含笑将宝石和自己罪恶的生命一起奉献到祭坛之上,供奉湿婆大神那伟大的苦行化身?
而那些浮沉火海的头颅中,哪一个又是兰葩的呢?
这时从甲板上刮来的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呛人的石灰满天扬起,仿佛扯开了一张死灰色的巨网,要把一切都卷归大海!
窗外是风暴前极美的傍晚,恐怖异常,也美丽异常。彤色的云彩低低的压在怒涛汹涌的黑色海面上,更高一层的天空断出无数裂痕,从四面八方相对着飞驰,撞击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声凄厉的鸟鸣从不可知的地方破空而来来,似在高不可见天边,又似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又或者只在人们的意识之中。
众人仰起头,目光茫然的滞留在瑰丽而苍凉的天空里,全身瞬时被一阵致命的虚弱笼罩了。
再现六支天祭,六界天主便可以超生往世。
阇衍蒂化为神鸟,复仇于大威天朝号上空。
你们都是神的罪人,犯下万劫不复的罪过。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神的处罚?
那么谁会是下一支天祭的祭品?
第二部分 … 新血如花谢未央(2)
第二部分 … 新血如花谢未央(2)那夜,海怒巨浪,天震雷霆,大威天朝号也不得不在一个小港口紧急停泊。破晓不久,却传来一个消息,天下第一名捕岳阶已经连夜上船。
卓王孙和相思是岳阶最先要见的人。
当卓王孙来到玄一房间的时候,只见地上趴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人,手里按着一张白纸,似乎正在描摹地上残存的曼荼罗,他花白的头发十分凌乱,里边湿淋淋的似乎还残留着清晨风露。
卓王孙还没进去,岳阶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用力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卓王孙一会,不合时宜的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江南郁家九世望族,富甲天下,如今又出了郁公子这样的人才,真是……呵呵,在下岳阶,受上头差遣,前来查看这件案子。”
卓王孙微笑见礼道:“九皋鹤鸣,声闻于野,岳大人德艺俱泰,连郁某布衣之人,也是久仰风仪。”
岳阶笑道:“郁公子真是客气了。在下年老力弱,许多时候还要仰仗郁公子多加援手。”
卓王孙笑道:“岳大人有事请直言。”
岳阶止住笑,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敢问郁公子,尊夫人的供词难道不是实难置信么?”
卓王孙淡然道:“其中缘由正是要请教岳大人。”
岳阶被他一句话给推了回来,道:“好”,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相思,道:“郁夫人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如何肯定当时兰葩已死?”
相思道:“她脸色铁青,毫无血色,身下似乎流了无穷无尽的血,而且连她鼻翼旁的石灰也丝毫未被吹动。”
岳阶看了看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捕捉出什么:“那么郁夫人又如何肯定那个人就是兰葩呢?”
相思道:“她的脸就偏向门口,我看得一清二楚。”
岳阶隐秘的一笑,转而对卓王孙道:“然而后来那具面目毁坏的尸体,郁公子又能否肯定她就是兰葩呢?”
卓王孙道:“所以还要等岳大人让我看过尸体。”
岳阶似乎有些期待,道:“以郁公子和死者的关系,应该可以确定这尸首的身份。”
卓王孙来到屋角,岳阶将一张白布揭开,卓王孙看了一会儿,道:“是。”
岳阶眉头一皱,不由提高了声音:“尸身已血肉模糊,郁公子如何肯定?”
卓王孙道:“她右腿上有一条伤痕。受伤时应是半月前,不可能在船上伪造的。”
岳阶又低头翻检了一下尸体,叹了口气道:“郁公子果然好眼力,这条伤痕的确应是半月前的,想来当初伤得不轻。”
卓王孙看着他失望的神色,道:“岳大人是怀疑有人挪动交换过尸体?”
岳阶道:“不错,我一开始的确这样想。因为要在片刻之间剥去一张纹身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交换尸体所需的时间就短得多。”
卓王孙摇头道:“然而,要在那样短的时间内挪动两具尸体也根本就不可能。”
岳阶敲了敲自己的头,道:“不错,何况如果有人挪动过尸体,现场必然留下痕迹,然而满屋曼荼罗石灰却纹丝未动,连她身下的血流的形状都一摸一样。”
卓王孙道:“那么如今岳大人怎么看?”
岳阶看了他一会,道:“如今我只能认为郁夫人看到的不是真相。”
卓王孙微笑道:“难道岳大人也相信这是神鬼复仇,或是有人用了幻术妖法?”
岳阶冷笑了一声,道:“郁公子,在下办案几十年,日日与尸骨凶犯为伍,不少案子都诡异离奇,仿佛是神魔所为,但是追查下去,却都是人在故弄玄虚。想来人远比所谓鬼怪更加可怕,因而那些怪力乱神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