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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一阵矫捷步履声传了过来,花间小径上,并肩转过来两名戈什哈,穿戴跟刚才那个一样。
两个人一脸的冷意,到龙天楼面前停住,左面一名冰冷道:“你是哪个府里的?”
龙天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表明身分,不答反问:“怎么?”
另一个恶声恶气地道:“跟着你家主子来之前,就该学点儿规矩,八阿哥府岂是能到处乱闯的,出去。”
恶声恶气地说也就算了,随话抬手一掌,直推龙天楼左胸。
龙天楼抬左手抓住了右边戈什哈的腕子。
两名戈什哈脸色都变了,左边一名抬手就摸刀把。
“慢着,”龙天楼道;“你们最好也学点规矩,知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左边戈什哈没敢再动。
龙天楼接着又道:“我是来做客的,你们这儿又没插牌子,我怎么知道这儿不能进来?”
“你究竟是哪个府里的,说话这么不客气。”
“我不客气,你们这又岂是待客之道?我是福贝子府的。”
不说十五阿哥府,而说是福贝子府的。
这样,万一有点什么事,可以免把十五阿哥府牵扯在内,而且,论声威,福康安这位贝子,不见得比十五阿哥那位储君差。
提起贝子爷福康安,王公大臣,满朝文武,哪一个不头痛三分。
果然是人名树影,两个戈什哈一听是福贝子府的,脸色一变,态度马上就有所转变了,左边一名忙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老哥是跟福贝子来的……。”
右边那名接着说道:“这个院子不方便待客,你老哥还是请别处坐坐吧。”
大家既然这么说,龙天楼当然不便硬闯,当下道:“你们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话落,转身,立即退出了小院子。
退是退了,并不表示他完全相信那两个戈什哈的话,他心里还是存着疑窦。
心里的疑窦归心里的疑窦,一旦回到前院来,他不能不小心翼翼,他是生怕再碰上海珊格格,人躲在暗处往满院宾客里找,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海珊格格居然不见了,心里不免为之一松。
这里心里刚松,正在人丛里扫视的目光,却接触到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看得他心头又猛一阵跳动,刚松的心弦立即又扯紧了。
这几个人,是两男三女。
两个男的,是礼亲王跟巴尔扎。
三个女的,是老郡主、兰心格格还有明珠格格。
老郡主她们是刚来,刚才还没看见她们呢。
礼亲王、老郡主边走边跟人打招呼,宾客们见礼的见礼,问安的问安,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要是搁前些时候,躲道还怕来不及,谁会拥上前来见礼问安。
明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也在跟这个招呼,跟那个说话。
只有兰心格格,有点心不在焉,打着招呼说着话,还不住转脸在人丛里看,不知道她是在找什么。
龙天楼明白兰心是在找什么,但他并没有循着兰心的目光迎过去。
他想见兰心,可还有点怕,再说,在这种场合里见面,又能怎么样。
拘捕大贝勒的是他,在这种场合跟兰心见面,万一有点什么落进人眼里,岂不让人蜚短流长。
老郡主的一生已经够惨的了,他龙家不能再造成另一个老郡主。
只见兰心格格跟巴尔扎低声交代几句之后,跟着礼亲王、老郡主,还有明珠往后去了。
巴尔扎留在了前院。
龙天楼心里微松,可也有一份若有所失的怅然,迈步向着巴尔扎走了过去。
他不想见兰心,总得让兰心知道一下,他来了。
巴尔扎背着身,还一个劲儿地在人丛里扫视,根本没觉出人已经到了他身后。
龙天楼微吸一口气,稍许平静了一下自己,然后叫道,“老人家。”
巴尔扎霍然猛转身,看见了龙天楼,惊喜一声:“龙少爷!”就要打下千去。
龙天楼伸手扶住:“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好跟我来这个!”
巴尔扎似乎只顾惊喜了,瞪着龙天楼道:“龙少爷,老奴正在找您。”
“呃,你知道我会来?”
“这是什么事?十五阿哥跟福贝子一定会来,他两位会来,您还能不来么?王爷、老郡主跟两位格格都来了。”
“呃?她们几位上后头去了?”
“是啊!兰心格格刚还找了您半天呢——”
旋即他一脸激动神色,压低话声接道;“龙少爷,兰心格格都告诉老郡主了,老郡主高兴得直流泪,还直说格格福气好,就是没让王爷跟明珠格格知道。”
巴尔扎没说是什么事。
龙天楼知道是什么事,脸上一热,连耳根子都发烫,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巴尔扎激动地接着又道:“您可别怪格格,格格从小什么事都不瞒老郡主,何况这也是老郡主的心愿。”
龙天楼总算找到了话,不自在地道:“那怎么会,我怎么会怪她。”
话刚说到这儿,一眼瞥见有个人贴着西墙,匆忙而疾快地进了西边院子。
龙天楼目光何等锐利,—眼就看出,那个人正是刚在东边小院子假山后,跟那丫头密谈的那个戈什哈。
他忙道:“老人家,你忙你的,我有点事要去办办。”
他不等巴尔扎有任何答复,随即快步向西边那个院门赶了过去。
巴尔扎看得直愣。
西边这个院子的院门虚掩着,龙天楼轻轻一推就开了,闪进院子一看,龙天楼为之一怔。
这个院子是停放车马的地方,一边堆满了草料,一边是一排长长的马厩,对着院门的那堵墙下,有个瓦棚,棚下停放着三四辆马车。
院子里寂静,除了偶而一两声马匹低嘶,再也听不见别的声息,也看不见人。
人呢?
龙天楼正自诧异,只听马厩后传来一两声轻响,他身随意动,闪身掠了过去。
绕到马厩后—看,他看见了,那个戈什哈背着身,哈着腰,撩着衣服,解着裤子,不知在干什么。
说他在小解,姿态不像,再说也用不着跑到这儿来小解。
他究竟在干什么?!
龙天楼轻轻咳了一声。
那戈什哈似乎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脸色大变,忙又提起裤子匆忙穿好。
龙天楼淡然道:“你在干什么?”
那戈什哈道:“我,我在方便。”
龙天楼往地上扫了一眼:“地上是干的。”
“我,我还没有———”
话还没说完呢,他迈步就走,没走两步,一看那头出不去,他得从龙天楼身边过。
龙天楼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那定什哈猛抬头:“你什么意思,撒尿你也管,你管得着吗?”
龙天楼飞快一把扣住了他右腕脉,把他的右手拉了起来,只见他右手食指指头上红红的,像似抹了胭脂:“这是什么?”
那戈什哈脸色一变。
龙天楼右手飞快探入他怀里,从他腰里摸出个几寸高的雪白小瓷瓶,扬了扬道:“这又是什么?”
那戈什哈惊骇猛挣,但是他右腕脉握在龙天楼手里,等于是蜻蜓摇石柱,如何挣得开:“你是干什么的?你凭什么管一—”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是大内来的,奉有密旨,今天一日夜暗中防卫八阿哥府。”
“你是大内来的?我不信。”
“信不信在你,我把你往八阿哥面前一送,他信。”
那名戈什哈脸色大变,抬左腿,伸左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
可惜他不够快,龙天楼五指微一用力,他受不了了,闷哼一声矮下半截,手里的匕首也掉落了。
龙天楼道:“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在东院跟那个丫头私会的时候,我就盯上了你——”
那名戈什哈忙道:“我不是跟那个丫头私会——”
“那不叫私会,又叫什么?”
“她,她交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你手里拿的——”
龙天楼倏然一笑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是可以猜想,这一定不是什么正经好药,一个姑娘家会拿这东西给你?”
“真的,是她给我的。”
“她给你这个干什么,你跟她有私情?”
“不,不是跟她——”
一惊色变住了口。
显然他知道这句话说错了。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跟那个丫头,那是跟谁?”
“你究竟是——”
“别管我究竟是干什么的,你落进了我手里就得听我的,要不然我杀了你,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
“我要是说了实话,照样活不成。”
“那不一定,你是不是活得成,得看我。”
“真的?”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要是我现在就把你扭送八阿哥,就凭你身上带着这种下流药,又是那个丫头给你的,你马上就活不成。”
那戈什哈脸色更白了,颤抖着低下了头:“好吧,我说实话。”
“我听着呢。”
那戈什哈头垂得更低了,话声也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是跟福晋。”
福晋!
八阿哥是位郡王,福晋岂不就是八阿哥的——
龙天楼心神震动,伸手猛然拉起了他的头:“你说谁?”
那名戈什哈一脸惊恐神色,颤声道:“福——晋。”
龙天楼差点没叫出声来,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你要是胡乱攀扯,你会死得更惨。”
那名戈什哈忙道:“我知道,可是我说的是实话。”
堂堂的郡王福晋,竟会跟个戈什哈——
龙天楼猛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名戈什哈又低下了头:“八阿哥年前得了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