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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神农挥手道:“你回去吧,我已改变主意啦!”
朱宗潜大讶道:“老丈这话怎说?”
康神农道:“我决意留在此地,才有机会亲手诛杀那三个逆徒。如若离开此处,反而须得到处躲避他人………”
朱宗潜道:“在下听得似懂非懂,还望老丈明白见示。”
康神农道:“你过来瞧瞧就明白了。”
朱宗潜大步走近前去,依照他手势所示,目光沿着铁链一直瞧看,猛然大吃一惊,原来这条铁链的一头锁在一个钢环上,这个钢环竟是穿过尻骨加以接合。也就是说这条铁链锁在脊骨的最末端,情状悲惨可怖。
老人缓缓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钢环穿透之处有一条隐筋,若然弄断,下肢便永远瘫痪残废。我眼下受此酷刑,那条隐筋不知断了没有?如若已断,你纵有法子弄毁钢环,我也不能行走,有何用处?”
朱宗潜不觉怒发冲冠,道:“这些丧心病狂之辈竟然如此残酷毒辣,须容他们不得。”
康神农道:“别生气,我只怕你一怒之下,去找到他们加以诛杀,使我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抬头向天空望去,又说道:“天快亮啦!唉!当年我真不该把一部武功秘笈交给他们修习,以致他们后来武功比我还强。倘若我隐筋未断,只是被钢环压住,因而下肢暂时瘫痪的话,还可以脱身出去试图报复。但若然隐筋已断,逃出去反而有害无益。”
朱宗潜激动地道:“老丈何妨一试?在下无论如何也要全力帮助老丈。”
他摇摇头,道:“试不得,一则这枚钢环年深日久,难以取出。二则此环坚硬异常,如何能弄得断?”
朱宗潜在心中盘算了一阵,认为有两个办法可行。一是独力把他的三个逆徒全部擒住,送到此处,由康神农亲手处死。
如此自然可以使他略心中的仇恨。另一个办法便比较容易一些,但远不及上面说过的法子那般干脆。
这第二个办法便是设法把康神农救走,尽力保护他的安全,然后让他自己报仇雪恨。
此法自是十分拖泥带水,顾虑甚多。但在他而言,责任便轻得多,只须把他弄到安全之地就算是成功了。
他心口相商了一阵,便道:“敢问老丈,除了计多端之外,那两个姓甚名谁居住何处?”
康神农道:“我不能告诉你,尤其是那为首的一个比之计多端更要阴险狡诈得多,只要漏一点风声,他就永远不会到此处来。第二个也是坏胚子,但心机不及其余两人,性情却暴戾得多。”
朱宗潜道:“老丈遭此古今罕闻的惨祸,在下焉能坐视,第一件就是杀死了计多端替老丈出点气,老丈决计不能阻止于我。”
康神农面色一变,道:“你万万不可出手,免得惊动了其余两人,尤其是那为首的孽畜,他才是罪魁祸首,我若不能亲手取他性命,死亦不能瞑目。”
朱宗潜道:“然则老丈教在下如何能够心安,我岂能袖手不理而去?不行,您老总得让我出点力。”
康神农在曙色之下,双眼渐渐眯起来,流露出睡意。
他道:“你让我考虑考虑,过些日子才答覆你可好?”
他的形相在迷蒙的晓色之下,瞧得十分清楚,只见他额头广阔,表现出智力过人。眼眶深陷,鼻高而钩,嘴唇甚薄,又显出他本是冷酷无情之人。
可是那雪白紊乱的须发和面上的皱纹,又令人极是怜悯他的悲惨遭遇。
朱宗潜决然道:“在下自命是行侠仗义之士,如若袖手不管老丈之事,定难安寝。”
康神农见他确有诚意帮助自己,当下道:“那么你先替我测验一下,瞧瞧那尻骨内的隐筋是否中断,你只须拿住钢环轻轻摇动,我便可以知道了。”
朱宗潜依照他的指示,小心地摇晃那枚钢环,但觉已被血肉吮紧,好像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份。
康神农发出呻吟之声,可见得这钢环能使他剧烈痛苦。
他摇了几下就停住手,康神农道:“十之七八是没有希望的了,但说不定时间过久,以致机能麻木了也未可知。总之,我此生不打算活着离开此处了。”
天色从迷蒙晓光变得明亮,朱宗潜道:“在下暂且告辞,老丈不妨考虑一下,在下不久就会回来谒见。”说罢,行礼而别,转身奔入林中。
他踏入林内,忽听草丛中嘶的一声,窜出一条黑白相间长约四尺的毒蛇,头呈三角形,蛇信吐出老远,形状极是可怖。
朱宗潜提一口真气,身形飙然升空而起,一手抓住头顶横枝,身子便悬挂在两丈高的树枝上。
他低头注视那条毒蛇,心想此蛇想必奇毒无比,形状才如此恐怖,且看它是不是游入草地,如若向那边游去,就须得设法拿石头砸死,免得康老丈遭害。
正在瞧时,忽然间一条人影在朱宗潜的眼前悄无声息的出现,从一株大拭瘁面闪出来。
朱宗潜一眼望见,吃了一惊,腰间微一用力,整个人悄无声息的翻了上去,缩成一团。
他认出来人正是银衣帮香主计多端,以往见到他时,总是身披长衫,举止迟缓。这回却是劲装疾服,态度鬼祟,行动之滑溜轻捷之至。
那计多端没有发觉离地两丈处的树枝间有个人球,却见到地上的毒蛇。
他毫不慌忙,以手中的长刀向那毒蛇遥遥一指,那条毒蛇突然问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朱宗潜眼力极强,已瞧出他大刀一指之时,腕底飞出一丝银光,射中蛇首。这一丝银光体积极小,又不是贯注得有内家真力,居然一举毙蛇,可见得定是蕴有奇毒,连那条毒蛇也难以抵受,立刻毙命。
他见了这等情形,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计多端的毒药暗器竟是借弹簧之力发出,那真是防不胜防。
若然不是无意之中窥破,一旦碰面动手,万万难逃此劫。
正在想时,但见计多端蹑足而行,从他脚下穿过,一直走向草地另一方。朱宗潜小心查听一下,似是没有别的人在附近,便看准了地方,身子荡起飞去,落在一棵大树的巨干上。
这儿正好瞧得见计多端的背影,他躲身在一株拭瘁,微微探头向草地窥瞧。
此时天色已经甚亮,远远可以见到拭瘁突出轮椅的一部份,见到老人的双腿以及拖在地上的铁链,却见不到老人头部。
计多端窥看了一阵,便把背后一个小包袱解下,取出一件长衫罩上,又把长刀插在树身,空手缓步走出草地,干咳一声,道:“师父,弟子特地前来探视您老。”
他只走入草地四五步就不再向前移动。
拭瘁的轮椅吱的响处,老人转了出来。他冷冷道:“你又来干什么?难道当真这么好心前来问候我老头子?”
计多端诡笑道:“弟子生怕二哥忘了送食物前来,你岂不是束手待毙?若然粮食充足,弟子就不要再跑一趟了。”
康神农睁眼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仇恨。
计多端那等枭恶之人也不由得心胆寒凛,退了两步。
康神农冷冷道:“你们若不趁早取我性命,总有一天会把你们通通杀死。”
计多端极力恢复镇定,笑道:“师父的口气似是有几分把握,可知定是有人答应过帮你的忙。”
朱宗潜大吃一惊,心想这计多端怎会晓得?难道他的察言鉴色的本领如此高明?转念之时,暗暗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
康神农咬牙切齿道:“不错,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我在此处,他定会答应出力帮助我,那时候你们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你给我滚,我不要跟你说话。”
他推动木轮椅转入拭瘁,暗作准备,只要计多端胆敢近前瞧看,就能以毒蚁阵取他性命。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三个恶徒一齐现身此地,得以一网打尽,但今日却改变了心意。
计多端被康神农叱喝之后,眼见老人隐入拭瘁,反倒仰天一笑,扬声道:“师父何须生气,弟子这就走,回头更当带些美肴佳酿前来孝敬师父。”
说罢,转身自去,朱宗潜动也不动,等他自脚下走过,这才松了一口气,飘身落地。
他心中已有主张,故此不再出见康神农,让那计多端走了好久,才慢慢的往森林外走去。
他原是机智过人之士,目下既从计多端口中听出蹊跷,又见他才到即走,行色勿勿。这两点加起来便有所发现,虽然一时还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计多端对自己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那是无可怀疑,而他忽然赶到此地想必也与自己有关。
是以他出林以前,极小心地向外面窥看过,断定无人之后,才迅快奔出。他并非一直沿旧路返回小镇取牲口包袱,反而钻入另一座树林。这一座树林绵延老远,他早已看准地势,入林之后,便向树林的另一头直走。穿出树林时,已是数里之外。
他绕个大圈,经行过许多村庄乡镇,午间才回到那小镇上,取回牲口,便上马东行。
才走了十来里路,但见岔道冲出两匹健马。
朱宗潜目光一闪,识出其一乃是昨日见过那姓金的中年人,另一个长得短小精悍,也是四旬上下之人。
他们拦住去路,但面上都微带笑容,似是没有恶意。
朱宗潜心中一动,恍然大悟的想道:“是了,我自昨日得计多端送出大门之后,日夕都有人尾随跟踪,是以今日破晓时计多端会赶到那黑森林之内。”
他面色一沉,冷冷道:“两位拦住去路,是何用意?”
那两人正是金老三和梁老二,他们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物,此时神色丝毫不变。
金老三拱拱手,道:“我们兄弟二人虽是与银衣帮有点交情,但却不受他们管辖。因为听说朱兄昨日力斗欧阳少帮主,武功奇高,甚是仰慕,特地赶来相见。”
朱宗潜道:“现下已经见过,便请两位让路。”
梁、金二人全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的冷峭自傲,言语间咄咄迫人,丝毫不假辞色。但觉此人不但武功了得,连这做人方面也是十分滑溜难斗。
他们对望了一眼,尚未决定如何应付。
朱宗潜一催马迫到切近,冷冷道:“若不让路,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则威势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