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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杏花村,还有那个一直在叫救命的微笑小女孩。
我的心差点啪一下碎成片片。班琪偷走了我四个灵魂。
我难过了很久很久,决定这余下来的七块石头要锁到银行保险库里去,绝对不
给任何人看了。
我们租的保险柜在大迦纳利岛的中央银行,里面放了一些文件,还有几枚母亲
给我的小戒指,其他没有东西了,我们暂时搬家时,也用不著去开。
一时不回大迦纳利岛去,我的七块宝石就用报纸包好,放在一个塑胶袋里,再
藏在床底下,对马利亚,我一再的说,床下的是石头,不要去动它,我再也不会拿
出来给人看了。
有一天早晨,我先去买菜,买好菜又转去公寓管理处付房租,跟收款的先生随
口聊著天气,他说∶“这一阵很多人感冒,马利亚今天也没上工,说是生病了。”
“啊!那我回去打扫。”我说著站了起来。
“不要急,有替工的,正在你房里扫呢。”
我突然有些不放心,急急的走了出来,快步往家里走去,还没到,就听见吸尘
器的声音,心里一块铅遽然的落了下来。
“早啊!”我笑著踏进房,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在吸尘,她人在,我总放
心了。
为了不妨碍她工作,我关上了厨房的门,冲了一杯红茶,要丢茶袋时,发觉昨
天的垃圾已经倒掉了,这不是马利亚的习惯。
我心里又有点发麻,镇静的慢慢走进卧室,弯下腰来看看我的石头还在不在,
可是床下除了地毯之外,还是地毯,我的石头,不见了!
我双手扑进床底下乱摸,又趴了下去,钻了进去找,袋子没有了,什么地方都
没有。
我冲了出去,喊著∶“床下的口袋呢?”
“刚刚垃圾车经过,我连同厨房的垃圾、床下的报纸一起赶著丢掉了。”细声
细气的回答著。
没有再听下去,我一口气飞下了楼,哪里还有垃圾车的影子。
当时我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激动得很厉害,清洁工人没有错,我不能这样
上楼去吓她骂她,我冲到黛娥家去,她不在,我就一直冲,一直冲,直到了海边,
冲进礁石缝里,扑在一块大黑石头上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没了气
力,这才转过身,对著大海坐了下来。
风呼呼的吹了起来,海水哗哗的流著,好像有声音在对我说∶“不过是石头!
不过是石头!”
我听见这么说,又流下泪来,呆呆的看著海滩上满满的圆石子,它们这一会,
都又向我说话了∶“我有一块石头,它不是属于任何人的,它属于山,它属于海,
它属于大自然……怎么来的,怎么归去……”
我不相信石头对我说的话,我捡拾它们时曾经几乎将生命也付了上去,它们不
可能就这样的离开我。
我一直在海边坐到夜深,月亮很暗,星星占满了漆黑的天空,我抬起头来叹息
著,突然看见,星星们都退开了,太阳挂在天空的一边,月亮挂在天空的另一边,
都没有发光,中间是无边深奥的黑夜,是我失去的七块彩石,它们排列成好似一柄
大水杓,在漆黑美丽的天空里,正以华丽得不能正视的颜色和光芒俯视著地下渺小
哀哭的我。
我惊呆了,望著天空不能动弹,原来是在那里!我的身体突然轻了,飞了出去
,直直望著天空,七块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它们连成一只大手臂,在我还没
有摸触到其中的任何一块时,已经将我温柔的拥抱了进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的朋友莫里离开这儿已快一个夏季了。
每看到他那张斜斜插灸书架上的黑白照片,心里总是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温柔。
窗坍的大雪山荻伊笛依旧如昔,衬著无云的长空。
就在那座山脚下的荒原里,莫里穿著练武的衣服,在荷西跟我的面前,认认真
真的比划著空手道,每跨出一步,口里都大喊著啊啊。
那个冬日积雪未散,日正当中,包括莫里在内,大地是一片耀眼的雪白。当他
凌空飞踢出去的时候,荷西按下快门,留住了这永恒的一霎。
所谓阳刚之美,应该是莫里照片里那个样子吧。
这时候的莫里不知飘流在世界哪一个角落里,他是不是偶尔也会想念荷西跟我
呢?
认识莫里是去年十二月初的事情。
冬日的十字港阳光正好,游人如织。
因为一连串的节日近了,许多年轻人将他们自己手工做出来的艺术品放在滨海
的人行道上做买卖,陆陆续续凑成了一条长街的市集。
这一个原先并不十分动人的小渔港,因为这群年轻人的点缀,突然产生了说不
出的风味和气氛。
当我盼望已久的摊贩出现在街上的第一日开始,荷西与我便迫不及待的跑下港
口去。
五光十色的市集虽然挑不出什么过分特别的东西,可是只要在里面无拘无束的
逛来逛去,对我们这种没有大欲望的人来说,已是十二分愉快的事了。
第二次去夜市的时候,我们看中了一个卖非洲彩石项练的小摊子,那个摊子上
煤气灯照得雪亮,卖东西的人却隐在一棵开满忱花的树下,看不清楚兵的样子。
“请问多少钱一条?”我轻声问著。
卖东西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朦胧中觉著他正在凝望我。
“请问是日本人吗?”花下站著的人突然说。
在这样的海岛上听到日语使我微微有些吃惊,一方面却也很自然的用日语回答
起来。
“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哩!”我笑说。
“啊!会说日文吗?”这人又惊喜的说。
“一共只会十几句。”我生硬的答著,一面向荷西做了一个好窘的表情。
在我们面前站著的是一个英俊非凡的日本人,平头,极端正的五官,长得不高
,穿著一件清洁的白色套头运动衫,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踏著球鞋,昂昂然的挺著
腰,也正含笑注视著我呢。
“嗯要这个,多少钱?”我举起挑好的两串项练给他看,一说日文,话就
少了。
“每条两百块。”很和气的回答著。
“怎么样?一共四百。”我转身去问荷西,他马上掏出钱来递了上去。
四周的路人听见我们刚才在说坍国话,都停住了脚,微笑的盯住我们看。
我拿了项练,向这个日本人点点头,拉了荷西很快的挤出好奇的人群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那个年轻人追了上来,拿了两张百元的票子不由分说就要塞
回给荷西。
“都是东方人,打折。”他谦虚的对荷西改说著西班牙文,脸上的笑容没有退
过。
荷西一听要打折,马上退了一步,说著∶“不要!不要!”
这两个人拚命客气著,荷西挣扎不过,都想拿了,我在一旁喊了起来∶“不能
拿,人家小本生意啊!”
路人再度停住了,笑看著我们,我急了,又对日本人说∶“快回去吧!摊子没
人管了。”
说完用力一拖荷西,发足奔逃开去,这人才没有再追上来。
跑了一阵,荷西很快的不再去想这件事,专心在街头巷尾找卖棉花糖的摊子。
我跟著荷西大街小巷的穿出穿进,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不行,一直忘不掉那个
人。”
“什么人?”
“刚才那个日本人。”我叹了口气。
荷西在粉红色的棉花后面眨也不眨眼的瞪著我。
“想想看,一个陌生人,对我们会有那样的情谊。”我慢慢的说。
“可是我们没有拿他的钱呀!”荷西很干脆的回答,还做了个好天真的手势。
“拿,不拿,这份情,是一样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我再叹息起来。
“要怎么样才能忘记他,你说吧!”
“流浪的人,也许喜欢吃一顿家常菜,你答应吗?”我温柔的求著荷西。
荷西当然是首肯的,拉著我便往回走。
这一回我们绕到那日本人的摊子后面去,轻轻敲著他的肩。
荷西跟我笑著互看了一眼,荷西推推我,“你说。”
“嗯中华料理爱吃吗?”我的日文有限,只能挑会说的用,胆子倒是来得
大。
“爱极了,哪里有吃呀?”果然他欢喜的回答著。
“在我爸爸和我的家里。”我指指荷西。
说完马上发觉讲错了,也不改正,站在树下一个人哈哈的笑。
这个人看看荷西,也笑了起来。
“我叫莫里。”他对我们微微弯了一下身子,并不握手,又慢慢在摊子上用手
指划出一个“森”字来。
“我们是荷西和三毛,请多指教。”说著我对他鞠了一躬,荷西在一旁看呆了
。
第二日早晨,我正在泡虾米和冬菇,女友黛娥抱著孩子兴冲冲的跑来了。
“早上碰见荷西,说迅同胞来晚饭,要去大菜场吗?我也跟去。”她好起劲的
叫著。
黛娥是西班牙人,因为跟我十分要好,言谈之间总是将中国人叫同胞,每次听
她这么说,总使我觉得好笑,心里也就特别偏爱她。
“是日本人,不是同胞。”我笑说。
“啊!算邻居。”黛娥马上接了下去。
在去菜场的途中,黛娥按不住她的好奇心,一定要我先带她去看莫里。
“在那边,我停车,你自己下去看,不买东西还是不要去扰人家才好。”
黛娥抱了孩子跑了上去,过一会又悄悄的跑回车上来。
“这个人我喜欢,没买他的东西,他看见娃娃,送给他一朵小花,好谦和的,
跟你不一样呢。”
莫里也是给我那样的第一印象,谦和诚恳,不卑不亢,他那个摊子,挤在一大
群嬉皮打扮的年轻人里面,鹤立鸡群似的清爽。
我们照约定的时间吩接莫里,却发觉他的摊子上生意正旺,挤满了现定的游客
,要莫里当场用银丝绕出他们的名字胸针来。
莫里又要卖又要做手工,忙乱不堪。看见我们去了,马上跟面前围著的人说要
收摊。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弄巧成拙,请莫里回家吃顿苦饭,却没有想到挡掉了他
下半夜的财路。一时心里不知怎的懊悔起来。
在我们温暖的小公寓里,莫里对著一桌子的菜,很欢喜的用日文说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