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前程和心情,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分担呢?
住在这个华丽的公寓里已经五天了。
白天,米夏与我在博物馆、街上、人群里消磨,下午三点以后,约根下班了,
我也回去。他要伴了同游是不答应的,那会扫兴。
为著台北一份译稿尚未做完,虽然开始了旅程,下午仍是专习的在做带来的功
课。
半生旅行飘泊,对于新的环境已经学会了安静的去适应和观察,并不急切于新
鲜和灿烂,更不刻意去寻找写作的材料。
这对我来说,已是自然,对于米夏,便是不同了。
“快闷死了,每天下午你都在看译稿,然后晚上跟约根去应酬,留下我一个人
在此地做什么?”米夏苦恼的说。
“不要急躁,孩子,旅行才开始呢,先念念西班牙文,不然自己出去玩嘛!”
我慢慢的看稿,头也不抬。
“我在笼子里,每天下午就在笼子里关著。”
“明天,译稿弄完了,寄出去,就整天出去看新鲜事情了,带你去水道坐花船
,坐公车去南部小村落,太阳神庙、月神庙都去跑跑,好吗?”
“你也不只是为了我,你不去,写得出东西来吗?”米夏火起来了。
我笑看著这个名为助理的人,这长长的旅程,他耐得住几天?人生又有多少场
华丽在等著?不多的,不多的,即使旅行,也大半平凡岁月罢了。米夏,我能教给
你什么?如果期待得太多,那就不好了啊!
认真考虑搬出约根的家到旅馆去住,被他那么紧迫钉人并不算太难应付,只是
自己可能得到的经验被拘束在这安适的环境里,就未免是个人的损失了。
决定搬出去了,可是没有告诉米夏,怕他嘴不紧。约根那一关只有对不起他,
再伤一次感情了。
才五天,不要急,匆匆忙忙的活著又看得到感得了什么呢!
不是为了这一夜,那么前面的日子都不能引诱我写什么的,让我写下这一场有
趣的夜晚,才去说说墨西哥的花船和街头巷尾的所闻所见吧!
不带米夏去参加任何晚上的应酬并没有使我心里不安。
他必须明白自己的职责和身份,过份的宠他只有使他沿途一无所获。
再说,有时候公私分明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国籍不一样的同事,行事为人便与
对待自己的同胞有些出入了。
那一夜,苏珊娜做了一天的菜,约根在家请客,要来十几个客人,这些人大半
是驻在墨西哥的外交官们,而本地人,是不被邀请的。
约根没有柔软而弹性的胸怀。在阶级上,他是可恨而令人瞧不起的迂腐。奇怪
的是,那么多年来,他爱的一直是一个与他性格全然不同的东方女孩子。这件事上
怎么又不矛盾,反而处处以此为他最大的骄傲呢?
再大的宴会,我的打扮也可能只是一袭白衣,这样的妆扮谁也习惯了,好似没
有人觉得这份朴素是不当的行为。我自己,心思早已不在这些事上争长短,倒也自
然了。
当我在那个夜晚走进客厅时,已有四五位客人站著坐著喝酒了。他们不算陌生
,几个晚上的酒会,碰来碰去也不过是这几张面孔罢了。
男客中只有米夏穿著一件淡蓝的衬衫,在那群深色西装的中年人里面,他显得
那么的天真、迷茫、兴奋而又紧张。冷眼看著这个大孩子,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抱歉
,好似欺负了人一样。虽然他自己蛮欢喜这场宴会的样子,我还是有些可怜他。
人来得很多,当莎宾娜走进来时,谈话还是突然停顿了一会儿。
这个女人在五天内已见过三次了,她的身旁是那个斯文凝重给我印象极好的丈
夫文化参事。
她自己,一身银灰的打扮,孔雀似的张开了全部的光华,内聚力极强的人,只
是我怕看这个中年女人喝酒,每一次的宴会,酒后的莎宾娜总是疯狂,今夜她的猎
物又会是谁呢?
我们文雅的吃东西、喝酒、谈话、听音乐、讲笑话,说说沃国见闻。不能深入
,因为没有交情。为了对米夏的礼貌,大家尽可能用英文了。
这种聚会实在是无聊而枯燥的,一般时候的我,在一小时后一定离去。往往约
根先送我回家,他再转回去,然后午夜几时回来便不知道了,我走了以后那种宴会
如何收场也没有问过。
那日因为是在约根自己家中,我无法离去。
其中一个我喜欢的朋友,突然讲了一个吸血鬼在纽约吸不到人血的电影那个
城里的人没有血,鬼太饿了,只好去吃了一只汉堡。这使我又稍稍高兴了一点,觉
得这种谈话还算活泼,也忍受了下去。
莎宾娜远远的埋在一组椅垫里,她的头半枕在别人先生的肩上,那位先生的太
太拚命在吃东西。
一小群人在争辩政治,我在小客厅里讲话,约根坐在我对面,神情严肃的对著
我,好似要将我吃掉一样的又恨又爱的凝视著。
夜浓了,酒更烈了,室内烟雾一片,男女的笑声暧昧而释放了,外衣脱去了,
音乐更响了。而我,疲倦无聊得只想去睡觉。
那边莎宾娜突然高叫起来,喝得差不多了∶“我恨我的孩子,他们拿走了我的
享受,我的青春,我的自由,还有我的身材,你看,你看”她身边的那位男士
刷一抽身站起来走开了。
“来嘛!来嘛!谁跟我来跳舞”她大嚷著,张开了双臂站在大厅里,嘴唇
半张著,眼睛迷迷蒙蒙,说不出是什么欲望,那么强烈的狂奔而出。
唉!我突然觉得,她是一只饥饿的兽,在这墨西哥神秘的夜里开始行猎了。
我心里喜欢的几对夫妇在这当儿很快而有礼的告辞了。
分手时大家亲颊道晚安,讲吸血鬼故事给我听的那个小胡子悄悄拍拍我的脸,
说∶“好孩子,快乐些啊!不过是一场宴会罢了!”
送走了客人,我走回客厅去,在那个阴暗的大盆景边,莎宾娜的双臂紧紧缠住
了一个浅蓝衬衫的身影,他们背著人群,没有声息。
我慢慢经过他们,坐下来,拿起一支烟,正要找火,莎宾娜的先生拍一下给我
凑过来点上了,我们在火光中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一句话。
灯光扭暗了,音乐停止了,没有人再去顾它。梳妹妹头发,看似小女孩般的另
一个女人抱住约根的头,半哭半笑的说∶“我的婚姻空虚,我失去了自己,好人,
你安慰我吗”那边又有喃喃的声音,在对男人说∶“什么叫快乐,你说,你说
,什么叫快乐”客厅的人突然少了,卧室的门一间一间关上了。
阳台不能去,什么人在那儿纠缠拥抱,阴影里,花丛下,什么事情灸进行,什
么欲望在奔流?
我们剩下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一个可亲的博士,他的太太跟别人消失了,莎宾娜的先生,神情冷静的在抽烟
斗,另外还有我。
我们谈著墨西哥印地安人部落的文化和习俗,紧张而吃力,四周正在发生的情
况无法使任何人集中心神,而我的表情,大概也是悲伤而疲倦了。
我再抽了一支烟,莎宾娜的先生又来给我点火,轻轻说了一句∶“抽太多了!
”
我不再费力的去掩饰对于这个夜晚的厌恶,哗一下靠在椅垫上,什么也不理也
不说了。
“要不要我去找米夏?”这位先生问我,他的太太加给他的苦痛竟没有使他流
露出一丝难堪,反而想到身边的我。而我对米夏又有什么责任?
“不!不许,拜托你。”我位住他的衣袖。
在这儿,人人是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命和道路吧!米夏,你也不例外。
莎宾娜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撞了一下大摇椅,又扑到一棵大盆景上去。
她的衣冠不整,头发半披在脸上,鞋子不见了,眼睛闭著。
米夏没有跟著出现。
我们都不说话,大家窒息了似的熬著。
其实,这种气氛仍是邪气而美丽的,它像是一只大爬虫,墨西哥特有的大蜥蜴
,咄咄的向我们吹吐著腥浓的喘息。
过了不知多久,博士的太太疯疯癫癫的从乐器室里吹吹打打的走出来,她不懂
音乐,惊人的噪音,冲裂了已经凝固的夜。一场宴会终是如此结束了。
唉唉!这样豪华而狂乱的迷人之夜,是波兰斯基导演的一场电影吧!
那只想象中的大蜥蜴,在月光下,仍然张大著四肢,半眯著眼睛,重重的压在
公寓的平台上,满意的将我们吞噬下去。
还有两个客人醉倒在洗手间里。
约根扑在他卧室的地毡上睡了。
我小心的绕过这些身体,给自己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将全公寓的大落地窗都
给它们打开来吹风。
拿了头发刷子,一间间吩找米夏。
米夏坐在书房的一块兽皮上,手里在玩照相机,无意识的按快门,卡擦一下,
卡擦又一下,脸上空空茫茫的。
我一面刷头发,一面喊了一声∶“徒儿”“没做什么,真的”米夏淡
淡的说。
“这没什么要紧,小事情。”我说。
“可是我没有做”他叫了起来。
“如果今夜我不在呢?”我叹了口气。
米夏不响,不答话。
“莎宾娜可怜”他说。
“不可怜”“阿平你无情”我慢慢的梳头发,没有解释。
“今夜够受了”米夏喘了一口大气。
“有挣扎?”我笑了。
米夏没有笑,怔怔的点了点头。
“没有见识的孩子,要是真的事情来时你又怎么办?”我站起来走开了。
“阿平”“明早搬出去,旅馆已经打电话订了,这一种墨西哥生涯到此为
止了,好吗?”我说。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五日在墨西哥
街头巷尾
这一趟旅行虽说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杠然是未知,可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仍然算是有备而来的。
我的习惯是先看资料,再来体验印证个人的旅行。
这一回有关中南美的书籍一共带了四册,要找一家便宜而位置适中的旅馆也并
不是难事,书上统统都列出来了。
来到墨西哥首都第六天,一份叫做ELHERALDODE-MEXICO的
报纸刊出了我的照片。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