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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客道:“原来个座想从他的身上,造出力铁匠的藏身之处?”
朱绮美道:“对极了!此刻他的行踪正在本座的监视之下……”
扶桑客道:‘今座已经派人跟踪他?”
朱绮美道:“本今杭州分舵皇甫煌已奉本座之命,负责监视他的事,天亮之前,必有好消息报来……”
扶桑客作了一个逐客的表示,一面说道:“那么本座就等候贵令佳音,否则别怪本座另遣人手缉拿徐经纬,干扰了贵令的计划……”
朱绮美道:“本令之事若调查不出眉目来,天亮之后贵堂尽可放手拿人,本座绝无怨言!”
扶桑客站起来道:“咱们就这么办,但愿在天亮之时,徐经纬的行踪仍在责令弟子监视之中……”
言下之意,大有威吓警告朱绮美的味道。
朱绮美心知扶桑客对她猜疑仍重,但她不计较,略略向他施了一礼,转身率同唐英离去。
且说徐经纬伏在瓦面之上,等四下又恢复了沉寂,才悄悄自屋上溜了下来。
他在城中胡乱地转了半天,才认清自己原来又绕回了城西。
这地方白天他曾经来过,大街小巷几乎都踏遍,为的是寻找万铁匠。
此刻虽是夜城,但街道仍是依稀可辨,徐经纬从明方向,心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待城门打开再出城不迟。
当下他穿过一处十字路口,路上仍无行人,一切显得寂静无比。徐经纬暗暗舒了一口气,很快地掩人一条巷子之中。那巷子左右两排高墙延伸到另一道口,徐经纬沿着墙根疾行,片刻已走完那条巷子。不意他正要左转拐向。大街,墙角却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戴着宽边帽,原来是一个矮瘦的糟老头,他迎上徐经纬,咧嘴一笑道:“小爷可是臭三介绍来的?”
徐经纬愣了一下,正要说话,那糟老头已经又说道:“不打紧!老儿来领路,卫所那些爷们不会寻麻烦的……”
他作了一个送钱的手势,表示城内那些负责治安的卫所兵丁,都已经拿了好处。
徐经纬只怕三花令的人追来,倒不担心巡夜的兵丁,道:“这一路不会有人寻麻烦?”
老头道:“当然不会!”
他压低了声音又道:“荣爷开的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要是连这起码的事都办不到了,你们这些爷们儿有谁愿意半夜来找乐子?小爷您说对不对?”
徐经纬冲着他笑一笑,心想:“这糟老头半夜在这儿拦住我,又说什么自己是臭三介绍的,莫非他认错了人”’
他正想出言解释,那糟老头已当先而去,去的方向又正是与徐经纬相同。徐经纬只得跟了上去,两人走过三条街巷,果然一点麻烦也没有。
不一会,他们来到一座深宅大院之前,那糟老头上前扣门,一面对徐经纬说道:“小爷尽管进内,要喝有酒有婊子,要赌有伴,骰子牌九一应俱全,有荣爷坐镇,玩上三五天也不用怕有人打扰的!”
徐经纬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这糟老头原来是赌场的,狗子替人把风看门的。
他正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城开,既有这么一个场所,徐经纬虽不会赌,也觉得进去混混,总比在外头乱走乱转安全。于是他笑了一笑,那糟老头又道:“再说咱们荣爷开场子最大方,对客人招待也最周到,比如说输光了仍想翻本,只要在杭城有名有姓,报个名儿,借个五十,一百两银子做本,荣爷也做得到!”
徐经纬想:“我又不赌,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但他的脸上仍保持笑脸,那糟老头又道:“不过老儿看小爷财星高照,财神爷就在您身边,今晚可要发财了……”
这些赌场的人最会说吉利话讨赏,可惜这种话对徐经纬却无用处。
那老头料不到徐经纬连一点表示也没有,白说了奉承吉利话,心里不免嘀咕。他用力地扣了几下门,那道大门才“呀”地打开,探出个人头来。
老头没好气地道:“臭三!你的客人来了……”
开门的人原来就是臭三,他骨碌碌地望着徐经纬一眼,徐经纬心想这家伙必定要撵我出去。
那臭三却堆下笑脸道:“唉?来,来,请进!请进!”
徐经纬浅浅一笑,大步跨进门内。臭三将门重新关好,领着徐经纬朝内就大,
背后的糟老头却有点不甘地道:“妈的!又被臭三捞了五两银子……”
徐经纬先是有点忐忑不安,听了糟老头这句话,才略略放心,忖道:“原来臭三贪图那五两银子,明知我不是他介绍的客人,却抢着将我让了进去。”
臭三将徐经纬让进宅内,越过一片花园,徐经纬便听见两排厢房传出嘈杂人声。
他们走到一间敞开的厢房之间,臭三哈腰道:“小爷!骰子今晚注大,您先试试手气,小的这就去安排酒菜,找映雪姑娘来侍候您!”
徐经纬闻言吓了一跳,忙道:“不忙找姑娘,我是见赌眼开,人家是吃喝嫖赌,我是吃喝赌嫖的,不忙找姑娘,让我过足了赌瘾再来!”
他一听见臭三要替他找姑娘,不会赌也得充内行,一脚踏进了那厢房。
房中放着两张圆桌,每一张桌子都围着十数人,赌的正是最寻常的骰子。
那些人正在呼么喝六,徐经纬一脚踏进房内,喜的是没有人理会他。
他左看右看,手里故意揣着数两银子,表示他同机而动,一碰上走霉运的庄家,就趁机赢个头彩。
这种观望态度,正是行家应有的持重,假使一近了赌桌,便急急下注,反倒令人好笑。
徐经纬其实只抱着蘑菇的打算,本就没有开赌的心情,所以这边看了一会,那边站了片刻,转来转去,手上的银子还是好端端捧在掌心。
所幸臭三一去不见回转,大概忙着招呼客人去了,徐经纬乐得一个人自在,一混到天亮,就可安安全全出了城门。
他想得安稳,事实上他一踏进了厢房,还没挨近赌桌,早已有人暗中盯住了他。
这些赌场的闲汉,练就一双锐利的眼光,他们靠赌为生,进来的生客,身份不能不注意。
赌场最忌讳有郎中混进来,再其次是吃公饭的巡探军爷,流氓无赖。
郎中设使诈赌大赢,庄家既使不输钱也得不到好处,有时庄家自己设诈,也怕被郎中揭发。所以一有郎中在杨,赌场闲汉,必定软的用钱使开,硬的架走撵跑,绝不许吓走了场中豪客。
徐经纬在两张赌桌之间溜达,那些闲汉早已盯上了眼,这一回又见他久不下注,岂不更加起疑?
于是两名闲汉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慢慢偎近徐经纬的身旁,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爷可是挑不到中意的庄?”
徐经纬闻言心想:“原来我在这里左看右看不下注,早有人注意到了。”
他尴尬一笑,随口道:“这骰子不大合我胃口……”
那闲汉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徐经纬嫌两张柜子的赌注太小,立刻道:“那没关系,小的领您到左边厢房,那边宝大,一押就是三、五十两……”
一押三、五十两银子,数目的确不小,但徐经纬身上总共只有十七、八两碎银,就是想去押他一宝也押不起。
但他不动声色,心想应付过这两名闲汉,我赌与不赌,转眼天亮了,照样一走了之。
于是他设词想将那两名闲汉支走,乃道:“既是左厢有大注赌,我待会便去……”
说着转脸就走,但却不是走向厢门外,重又挨近柜面看人家赌骰子。
那两名闲汉是决心抱定了徐经纬,一左一右又欺近了他的身旁。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道:“少爷!小的这就侍候您去押宝……”
他虽然有点怀疑徐经纬混进赌场的目的,但还是不敢太过得罪,万一得罪一名大豪客,岂不糟糕?
是以那名闲汉说话之时,脸上仍挂着笑容。
徐经纬暗暗发急,心知再不赌上一赌,这两名闲汉,说不定就会翻脸撵人。
他耸耸肩,道:“去,去,难得你这么客气,我跟你押宝去!”
那闲汉露出笑容,哈腰让路,领着徐经纬到左面那座厢房。
只见偌大的一座厢房,仅放了一条长桌,长桌之后有一条布慢将房子的右角围了起来。
徐经纬踏进厢房之时,布漫之后正好缓缓走出一名长袍老汉,但见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具四四方方的黑木盒,高约一尺,宽有八寸。
他将木盒端到长桌之前,神情凝重地放在桌角,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进宝了!列位下注……”
他这一哈,那些围在长桌旁边的赌客,纷纷在桌上划好点数的格子放下赌注,有银子,有金锭等,数目果然可观。
这时那名开宝的老汉,仍然神色不动坐在宝盒之前,将宽帽斜拉至眉梢,微微垂着头,像似入了定的老僧,使场面倍增紧张神秘的气氛。
霎时间,赌客均已下完了注,旁边一名庄家帮闲的汉子,倏地拉着嗓子大喝一声,道:“开宝了!”
顿时所有赌客的眼光,全都凝住在那个宝盒之上。
那名负责开宝的老以,却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举起一双干枯的手,先将帽檐顶了一顶,露出呆滞的眸光扫了柜面的赌注一眼,然后缓缓抹把脸。
他这番动作,登时将一名性急的汉子惹火,嚷道:“他妈的!你开是不开?”
那老汉依然好整以暇,双掌托住木盒两旁,一寸一寸地将那盒盖子掀了开来。
场中顿时一阵哗然,有人跌足长叹,有人喜形于色,更有人开口叫骂。
刚才那名性急的汉子,这时又骂道:“他奶奶的!这装宝的家伙硬是心狠,这五把竟然开的全是大六!”
宝盒之中,确是竖着一颗大型骰子,殷面点数一排一点,两排正好是六,不是大六是什么?
庄家这时吃。赔完毕,那名老汉将宝盒收起,从容晃过那布慢之后装宝去了。
原来这押宝的玩意儿,赌法甚是简单,就是从未开赌的人,一望也会了然。
押法是以宝盒开出来的点数定胜负,台面上有六个格子,从一到六,清清楚楚,赌客只要将银子放在自己中意的格子便行。
庄家赔钱便以赌客所押的钱数和格数为准,如下注单格一个号码,赔四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