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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云鹤枯涩地笑一下喘着气道:“遇到了你,我……我总算死得瞑目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那支撑住身躯的右手已经无力地软了下来,整个身躯重又倒在血泊里,再也不动一下,显然是已经死了。
顾子奇在听到曾云鹤临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才想起了最近江湖上传言出了一个身穿一袭青衫,手持一柄摧金断钢的断剑,武功高不可测的年轻人之事。
由于那个青衣人行踪飘忽不定,武功高不可测,行事不分善恶,手段毒辣之极,对于正邪两道都不卖账,所以被江湖上称为“青衣修罗”。
青衣修罗出现江湖,还是近一两年的事,关于他的传闻已有很多了,尤其是最使人觉得奇怪的是他的武功路数和他手里的那柄断剑。
这两年以来,正邪两道,遭他杀害的不在少数,逃过性命的也不少,但是没人能够说出他的武功是属于哪一门派,究竟是由何人所传。
至于他手里的那枝断剑,更是费人猜疑,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枝斩金断钢的利剑,究竟是为何断为两截?难道天下还有更利的剑?
这一切的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够解答出来,因而也就使得青衣修罗之名变得更为神秘,而被人将他跟魔道中三个绝顶高手九天神魔、阴山神魔和食人魔尊同列为四大魔道尊者。
这些传言,顾子奇从江湖人士来往中听得不少,由于九天神魔等人都是数年难得一见的神秘人物,他们行踪飘忽,无人能测,所以他根本就没把这个面目英俊,却又冷酷的青衣人想像到是四大魔道尊者中的青衣修罗。
此刻,当他听到了曾云鹤临死的那一问,再看到金白羽点头承认,不由他吓得胆破心裂,再也没有一分斗志。
他脸色顿如死灰,恨只恨太行五虎无端端把他牵进这场纠纷里,哪里还想到方才自己在白冷秋面前所夸的话。
逃命要紧,他也顾不得会惹白冷秋笑话了,只见他的目光一转,突然飞身跃起,跳进秦淮河里。
金白羽冷哼一声道:“无胆之辈,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喝声之中,他身如电挚,朝顾子奇跳水之处跃了过来,眨眼便已追及。
顾子奇微一侧首,藉着眼角的余光望去,但见“青衣修罗”金白羽衣袂飘来,身形腾空急掠而至。
震骇之下,他身躯一弓,想要趁金白羽没有追及之时,跳入水里。
哪知金白羽功力惊人,没等他的头钻进水里,一股剑气激射而来,手里的断剑已如经天长虹,朝他斩落。眼见他就要丧命在这一剑之下,蓦然只听白冷秋在船上道:“金公子,请你手下留情!”随着这声喝叫,一枝短剑破空而来,朝着金白羽和顾子奇之间的空隙射到。
这一枝短剑所射的位置极为巧妙,虽是射向两人之间的空间,却是阻止金白羽下手的最好方法。
因为他若是想要杀死顾子奇,凭着手里的断剑,距离不够,必须使身躯再往下落去不可。
他的身躯只要再落数寸,就必定会遭那枝短剑射中,他为了先求自保,必定无暇杀死顾子奇。
可是金白羽的青衣修罗之名,毕竟不是虚假的,他眼见那枝短剑激射而至,没有回剑将之斩落,依然一沉手时,斜削而下。
“氨地一声惨叫,顾子奇的身躯已经沉入河里,但是落水一刹,他那持剑右手,已被金白羽斩断。
顾子奇迅速沉入水里,在滔滔的河水里,消失了他的身影。
而那腾空在河面上的金白羽,却身躯一弓,左足踏上了正射过他身旁的短剑上,只见他左足轻轻一点……他藉着一点力量,悬空换了口气,双臂一振,有如一鹤冲天,升起数尺,掠回了绮罗春画舫上。
那枝短剑则向下一沉,斜斜的落进水里。
白冷秋站在画舫之上,望见金白羽施出那等神妙的轻功身法,仅藉着一枝短剑的力量,便换气跃回船上,不禁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金白羽上了船,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掀开青袍,露出里面穿的青色劲装,把手里的断剑插进腰边悬着的皮鞘里。
他的剑只有二尺不到,那柄剑鞘也特制成那么长,被外袍盖住,所以不见一丝形迹。
白冷秋嘴唇蠕动一下,道:“公子,你把他杀了?”
金白羽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不杀他?”
白冷秋道:“公子,请到舱里……”
金白羽道:“不用了。”他顿了顿,接道:“我回来这里,只是不愿把麻烦带给你,我,我这就要去了。”
白冷秋凄然一笑道:“金公子!你以为杀了他们,便不会把麻烦带给贱妾?”
金白羽冷冷道:“江湖上讲的是恩怨分明,他们是我杀的,他们自会找我报仇,又怎会找到你头上呢?”
白冷秋苦笑了一下,道:“公子你方才露出那等绝妙的武功,附近的人会怎么想,何况你是为我杀人,金狮镖局和武当派的人,怎会不把贱妾牵涉进去?”
金白羽道:“你要我怎么样?”他微笑着接道:“莫非要我把武当派的牛鼻子都杀了?把金狮镖局锄为平地?”
白冷秋道:“贱妾没那么说!”她叹了口气,继道:“我只是说从此之后,只怕我再也无法在这儿待下去了。”
金白羽默然片刻道:“这么说在下也无能为力了……”他的目光凝注在白冷秋美丽的脸上,道:“其实你的武功不差,又何必一定要留在秦淮?”
“放眼茫茫天涯,”白冷秋道:“金公子,你叫我到哪里去找寻仇人?”
“那个陷害令尊的奸贼,当年既然是在朝为官,一定有门生弟子,你大可从这条线索去找寻,岂不胜似在此枯等?”
金白羽轻叹一声道:“比起我来,你是太幸运了,我找了几年,连杀父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白冷秋道:“金公子,你身怀血海深仇,立志手刃仇人,自是无可厚非,但是你为何乱杀无辜,行事如此冷酷……”金白羽冷冷道:“你认为我没有人性?”
白冷秋道:“贱妾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公子你何不替人稍留一步,放人一条生路……”金白羽道:“这便是你方才投剑救人的理由?”他气忿的接道:“像那种仗势欺人的混帐东西,能够被称为无辜?”
“他固然不对,但是他的年纪还轻,公子你何不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白冷秋话声稍顿,苦笑了下道:“事实上,贱妾尽管不自量力的出手,却也未能救下他的性命……”金白羽冷笑道:“我并没有杀死他,只是断了他的一臂而已,让他今后不能再继续作恶。”
白冷秋道:“这又有什么两样?”她柔弱的接道:“他断去一臂,又泡在水里,失血过多,还不是等于死定了?”
金白羽冷哼一声道:“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白冷秋道:“公子,你被人称为修罗,难道心中没有感触,为何要造下无边杀孽?”
“只因我没有人性!”金白羽眼中倏然放射出一股强烈的仇恨之光,道:“我的人性已在五年前随着那一场大火烧毁了!”
白冷秋触及他眼中的光芒,吓得心中不住砰砰跳动,好半晌她才说道:“公子,你的苦衷除了我能了解之外,又有何人能够晓得?他们只怕认为你嗜杀成狂……”金白羽长笑一声道:“我不需要人了解,任何人都不需要,连你在内!”
白冷秋诚挚地道:“公子,人与人之间,并不仅是只有仇恨,也有同情与了解存在,你若是得不到人的了解,只会孤独一生……”金白羽冷笑道:“我这一生是注定了孤独一生,其实孤独又有什么不好?”
白冷秋轻叹一声道:“公子,难道你情愿这样,而不愿改变孤独的命运?”
金白羽默然无语,白冷秋继续道:“公子,你如果愿意,到处都是你的朋友,都是你的……”“不用说了!”金白羽道:“在下孤独惯了,不需要任何朋友!”
他抱了抱拳,道:“白姑娘,在下告辞了。”
白冷秋凄然一笑道:“公子,你……”
金白羽吁了口气,道:“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在下会永远都记得你的话,只是我这一生……”他的脸孔抽搐一下,改口道:“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你可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我青衣修罗干的,教他们找我就是了。”
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便待离去。
口口口
金白羽转过身去,正想飞身上岸,倏然见到岸上的人潮像是蚂蚁一般的,十几个捕役打扮的壮汉,从人堆里穿过,把人群驱散。
他知道有人把搏杀的情形,报到衙门里去了,这才招来这么多的捕役。
他的剑眉微锁,不知应不应该就此跃上岸去,不理那些捕役,坦然的回到夫子庙寄居处去?
不过他也明白这么做可能是行不通,若是被那些捕役认为自己是江洋大盗,虽说自己并不伯,可是却也麻烦。
弄得不好,恐怕官方会绘图行文天下,把自己当杀人犯处理,到时候行走在大城小邑,只怕会惹出不少事情。
他正在犹疑之际,白冷秋已道:“金公子,何不到舱里稍坐片刻,等到他们走了再回去……”她见到金白羽默然不语,又道:“公子,你虽然不怕公家的捕役,可是让他们缠上了总也麻烦,何不在此稍留片刻再走。”
金白羽吁了口气,道:“好吧!打扰姑娘了。”
白冷秋道:“公子说哪儿的话,贱妾欢迎都来不及了……”金白羽望了岸上一眼,道:“不过那些捕役见到有人死在船上,只怕会给姑娘……”“没有关系!”白冷秋道:“这个我会应付的。”
金白羽不再多言,随着白冷秋进入舱里。
紫鹃站在舱里的角落,似在听他们说话,此时见到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朝金白羽行了一礼,道:“金公子,请随婢子到舱上去!”
“不用了!”白冷秋道:“紫鹃,我带金公子到书房里去,等会若是衙门里官差要上船,你就叫白福把船板搭好,让他们上来就是!”
紫鹃应了一声道:“是!小姐,可要再替金公子冲壶茶来?”
白冷秋道:“这还用吩咐吗?”
她朝金白羽嫣然一笑,道:“公子,请到书房来。”